日记一:爱和梦,就像是空气,包裹着我的身体,却又触不可及。
日记二:他就像一个徘徊在失败大街的巡夜人,学业、事业、爱情,将他拉下无边的地狱,周围充斥着讥笑的嘴脸,不时的拨动他血淋淋的伤口,直到他躺倒在一滩血泊中,嘴里还碎语着“坚持”。
日记三:我不希望时间的无情将这层薄膜吹破,最后落得个体无完肤的下场。
一、
他单姓陈;她的名字叫兰香。他是学校的种子选手,备受关注;她只是一介平庸之辈,却暗暗关注了陈三年。
陈为了自己的国一梦,终日沉浸在研究的浩海,他就像台没有脑子的机器,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就算遍体鳞伤。
兰香有着写日记的习惯,也有着关注陈的习惯,这习惯变成了坚持,三年后,她写的日记旧了三本。
高中一年级,这是陈和兰香的第一次相遇,在一条容得下三人并排的楼梯上,撒着光,落了影,他们第一次相视,但始终不相识。
兰香恋上了陈,所以她问自己,这是不是爱?
这成了一个秘密,知道秘密的只有她的日记。
日记给了她想要的答案,真正的爱需要时间,时间是防腐剂,但也是催化剂,它能使爱常青不腐烂,但亦能将爱越行越远,触不可及。
高中二年级,陈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他的梦想来源是一位得了国一的老师,在陈的眼里,那位老师是如此的潇洒,所以,陈就想变得像他老师一样,可还是时间,翻开了他血淋淋的伤口。
那一年,陈停课,他就像是一团迷雾,在学校里忽隐忽现,只有清晨七点时,在校门口的早餐店,他会像幽灵一样出现。
兰香是个懒猫,七点的时辰就像是个恶魔,但她最后战胜了恶魔,每天七点在早餐店守着,也就只有这一个机会,她能遇上陈一眼,但仅仅是为了图个印象,不然她会忘了陈的模样。
高中三年级,陈的第一次大赛在省里止步,一年来,陈发表了自己的第一条朋友圈:今天我们被团灭。
兰香看见了,她禁不住偷笑,因为陈不必独自奋斗在小房间,高三的一年,他们有更多的机会相见,但兰香也为陈而感到惋惜和辛酸。
但命运弄人,这是张无色无味的大网,将他们困在两个不同世界的囚牢之中。
一年的失败让陈变得更加的忙碌,他一边准备着竞赛,一边备战着高考,那时候的陈是如此的桀骜,他骄傲的对所有人夸下海口:我要老少通吃!
因此,陈变得很贪婪,他贪婪在自己的成就,他贪婪在埋头苦干的奋斗,他不断的前进,越走越远,兰香的日记也越来越厚,可很少有字是提到陈。
那一年三月,杭州市赛结束,陈回归了大众生活,他成了一颗明星,他是所有帮助过他的老师的厚望,甚至是学校领导手中的宝。
陈想告诉那位守在早餐店的女孩,他得了市里的第一,国一就只是近在咫尺。
而且,陈把目标放的更远,想走出国门,超越他的恩师。
可是,陈却看到了兰香和学生会主席沈走在了一起。
陈没有太过注意兰香,在陈的眼里,兰香就是个天真的守候在早餐店门口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只喜欢百吃不厌的糯米团,还不加葱。
但是,这次陈见到了却很心颤。
一旦失去之后,如果再相遇,就成了刻骨铭心的难事。
二、
那段时间,陈像失去了一切,一副行尸走肉,惶惶不安的模样。
他迫切想见到兰香,但兰香和沈寸步不离。
那时候的高三,一个月才有一趟回家的机会,陈很珍惜,可公车却成了个猪笼。
陈被挤得摇摇晃晃,像夜风中没有方向感的柳枝,他在公车上遇见了兰香。
兰香望着陈,陈看着兰香。
兰香的眼里在担心陈,她怕陈在人挤人中摔倒。陈就只想和兰香说上一句话,可到站后,他们终一言不发……
毕业前一月,操场的大屏幕上播了一段视频,视频的主角是沈,尽显风光。
陈看着兰香,兰香为沈感到自豪,陈就暗暗下誓:等我成了国一,我就在新生开学典礼上演讲!
不害怕失去什么,一旦得到,就是辉煌的胜利!
陈的最后一次机会来临,他发誓要得到应得到的,挽回本不该失去的。
可是,陈又一次被命运捉弄,他失败了,败得鲜血淋漓。
辜负和失望让陈舔着血苦笑,他的梦想化成了泡影,变得一文不值……
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晚会,陈就躲在教室里盯着泛黄的大幕布,幕布上直播着晚会节目,陈看到了沈,沈上台为兰香唱了首歌,镜头里的兰香笑得很甜,这一次,陈真的失去了所有……
高中的三年结束了,陈没有太多的机会见到兰香,他认清了现实,大一的一年,他过得是如此的颓废,继承的国一梦被人篡了位,他在高中时终日奋斗的一切,和爱一起化为了泡影,入了泥,成了空气,包裹着他的身体。
“我觉得我每天吃饱喝足往床上一躺侧着身子玩手机的模样,简直是对旧社会里大烟鬼子抽大麻的昨日情景重现。”陈当着室友面前自嘲说。
然后有室友就跟陈开玩笑,“像你这种人,就该把你送上变形记。”
毕业一年后,陈又与兰香相遇。
他们以校友的身份出现在返校日上,他们还是没有对话,只是看着对方就好似知道了对方想着的事。
一年后的兰香脱去了稚气,变得更美,可陈认为自己配不上她,因为自己的懦弱,这错过的感情仅靠着一张无形的薄膜支撑。
陈的性子有点急,他竟然不动脑子的向兰香表白,兰香拒绝了,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现在唯一能守住的,就是这张薄膜下还保留着的回忆……
陈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一位恩师。
他的恩师给了陈很多机会,但陈总是越走越偏。
陈说的最成熟的一句话:只顾着往前冲,却忘了该停一停,捡捡掉了的东西。
陈就想着这几年掉了什么,又扔了什么。
喜欢上了看书,做了文青,只想培养个爱好让自己增加些才气,就算是一点小小的进步,也算是心满意足;想找个人能在日落后的校园里逛逛,可心里总填着一个人。
后来,陈有了个文学梦。
他喜欢写故事,就像喜欢兰香一样。
他希望自己写的故事能妙笔生花,像兰一样的清新诱人,但总是容易折断,扎不下根……
三、
“时间啊,它就是头倔强的驴子,赶它走时搞半天才挪个几步;不赶它走时,不知不觉就已经将东西驼到了目的地,所以说啊,时间这货,就是贱!”
在大学的课堂上,兰香的一语引了阵哄笑。
她把这句话记上了日记,那本苦涩的,满是回忆的日记,以这句话做了日记的结尾。
一晃就是二十年,这时候的陈有了自己的妻儿,这时候的兰香带着自己的女儿逛上了公园。
陈有了自己的公司,事业有成,但心里总是空荡。
兰香成了公司的精英,在闲暇之余,她也会翻开泛黄的日记,可惜她的青春就像她的日记一样泛黄。
相隔二十年,陈和兰香相遇,在一间咖啡厅,这次的相遇是为了工作,一封两个公司的合同。
陈看着兰香,兰香品着香涩的咖啡,当陈毫无顾虑的签完合同后,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后来,陈的妻早走,兰香离了婚,他们总是不约而同的回到校门外,不过,以往的那家早餐店现在改成了奶茶馆。
时间回应了兰香的话,不知不觉间,他们都步入了五十高堂,命运巧合,陈和兰香做了亲家,他们见到彼此,陈笑的天真,兰香笑的甜……
当全家满堂,陈已经满头白发,兰香散去了当年的青春,皱褶横生。
他们漫步在银杏撒地的道上,陈问兰香:“你猜猜我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兰香没有多想,她笑着回应陈:“我们都老了,只可惜错过了。”
陈点点头,“是我的错,才让你错过了。”
陈怕等到高堂明镜悲白发时,才明白人生易老如白驹过隙。
他怕吾爱长发及腰,却倾心他人。
他更怕兰香散去,青春中的梦和爱,都隐藏在一语不提。
等陈老去时,兰香没有哭,她将三本日记安安稳稳的放在陈的掌间,并配上了一朵折下的白兰花。
在最后一本日记的结尾,兰香又用崭新的墨加上了一行字。
2014年9月1日
愿你白马长梦,随遇而栖。
署名:白兰香
四、
他,单姓陈,名子提。是一颗沉浮在菩提树下的提子,为了自己的梦而生,为了自己的爱而落根。
她,姓白,名兰香,是一朵纯清高雅的白兰花,在提子的梦海里瞻望,始终长青着属于自己的兰香。
他们的梦不约而同,在高中三年结了果,却在寂静之中沉睡,晚年相遇时才开了花。
兰香坐着摇椅,一晃一晃的嘎吱嘎吱,银发下勾勒的皱纹嵌入了光,她甜甜的一笑,手中攥着当年的毕业照,口中呢喃着:“当初那个,为了梦想不惜一切的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