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孝文皇帝二年(公元前178年)
颍阴侯骑贾山上书言治乱之道曰:“……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节用爱民,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上嘉纳其言。
上每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用采之,未尝不称善。
……
贾谊说上曰:“《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上感谊言,春,正月,丁亥,诏开藉田,上亲耕以率天下之民。
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诏先立赵幽王少子辟疆为河间王,硃虚侯章为城阳王,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然后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揖为梁王。
五月,诏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九月,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忧其然,故今兹亲率群臣农以劝之;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先说几句题外话,《资治通鉴》读到此处,有一变。何变?由此往前,从三家分晋到刘汉甫立,动乱之季也,如功夫片,打得热闹,说起来也逸兴湍飞。至此而后,天下大一统,治于一也,虽有内斗,亦文斗矣,打开《资治通鉴》,动辄连篇累牍,概前贤之宏论也,这就像政论片,虽然不乏精彩,但终究沉闷,是为变也。锐圆也只能以己之昏昏胡说八道了。
“啪!”(惊堂木的拟音效果)咱们接着说那稀缺如大熊猫的文景之治。
天下既定,知识分子就不安分起来了。
从司马光精心挑选的奏章里面,我们看到了当时的政治社会形态。
文臣们的奏章谏议归纳一下,透出了文帝时代的很多信息。
一、文帝确有许多善政,如节用爱民,平狱缓刑,这是对秦帝国彻底的拨乱反正。还有就是鼓励言论自由,当然是在体制内的自由,何况那时也没有媒体。文帝二年,再除妖言令,吕后时,已经废除过一次,不知为什么,到了文帝,还要再来一次。可见好的政策需要三令五申才能落实。
挟书令、妖言令是秦苛法,读书说话都有罪,把老百姓当成驴子和猪猡,干活的时候是驴,不干活的时候是猪,要知道,人追求自由是天性,即使把人当猪来对待,想尽一切办法让人异化成猪,但也会出现特立独行的猪。
二、文帝继续刘邦、吕后的一贯政策,发展经济,鼓励农桑。
贾谊一不小心暴露了大汉帝国建国四十年的“伟大成就”:“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
《汉书·食货志》里这样记载:“汉兴,接秦之敝,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天下既定,民亡盖臧,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上于是约法省禁,轻田租,十五而税一,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予民。而山川、园池、市肆租税之人,自天子以至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不领于天子之经费。漕转关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孝惠、高后之间,衣食滋殖。文帝即位,躬修俭节,思安百姓。”
刘邦允许老百姓卖儿卖女,都被当成善举载入史册,民穷如此,国家也够戗,天子的专车配不齐一色的四匹马,萧何、张良之属,上朝得坐牛车,舒适度肯定连“麻木”(一种三轮摩托)都比不上。
轻税负是最最可以称道的仁政。刘邦时期,十五税一,到了文帝二年,税率再减半,那就是三十税一,3.33%的税率。
最近,年收入过十二万报税是个热闹话题,《南方都市报》刊登一篇评论《无代表不纳税》,说是没有议员的选举权,就可以不纳税,因为税款是用来让政府提供公共福利的,没有监督的权利就没有纳税的义务。还有一篇文章《纳税人为何无权决定公务员的福利》,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无代表不纳税,是英国光荣革命时期确立的一条基本国策,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基本国策,不是咱的。《南方都市报》的评论都是拿洋人的规矩说事,那是公民社会的事,这个咱不能接受他们的蛊惑。
咱们讲述的是中国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三十税一,即使没有什么权利,全部是义务,义务这么少,老百姓也是千年一遇。
文帝二年,分封诸子及诛吕党有功的刘章、刘兴居为王。诸王中,应该是赵王、梁王最肥,本来是要把这两个地方封给齐王的儿子硃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哥俩儿,“始大臣诛吕氏时,硃虚侯功尤大,许尽以赵地王硃虚侯,尽以梁地王东牟侯。及孝文帝立,闻硃虚、东牟之初欲立齐王,故绌其功”。文帝大算盘打得好,小算盘也打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