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呼喊
周末去爬山,远远地看,山好像并不高,但来到山脚下抬头望去,山顶直直地插入高空。万丈绝壁,让人不由得心颤。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群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在朦胧雾气中若隐若现。远方的天空还出现了一道又浅又短的彩虹,仿佛是谁用七彩画笔淡淡地晕开了一笔,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我只顾着欣赏美景,根本想不到接下来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多么艰苦的跋涉。
千万年的等待中,大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历练我们体质、考验我们毅力的礼物。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就是几乎和地面垂直的、足有五六层楼高的石阶。青灰色的石阶坚硬无比,踩上去感觉凉意逼人,深入骨髓。开始的几十阶倒没什么感觉,但时间一长就觉得腿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酸痛,再后来简直像快断掉一样。山上阴冷潮湿的空气不断涌入我的五脏六腑,感觉像吞了一块巨大的冰块,快要喘不过气了。但我不能停,因为在这陡峭的石阶上,停下来就会觉得一阵眩晕,想要一头栽下去。我只好一级一级地向上抬动我的腿。每次感到快要撑不下去时,我就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再上一级,再上一级就到了,就可以休息了!就这样,我终于艰难地走完了这段路。
台阶转了一个弯,是一段平缓的盘山土路。太阳也出来了,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这段路真可谓闲庭信步,我边走边欣赏山中景色。不知是谁在路旁开了块地,种上了菜。小小圆圆的菜叶上积了一层雪,只隐约看到一圈绿边,清新可爱,让人想起初生的小宝宝那可爱的模样。突然,在叶子都快掉光了的树杈上,一个棕色的小动物飞快地掠过。一个眼尖的小女孩儿兴奋地叫起来:“小松鼠!”是啊,仔细一看,树上还挂着几个松果呢。这冬日里看起来冰冷肃杀的山中,仍不缺乏生命的印记。
接下来的路更不好走,台阶陡不说,背阴的地方还有昨晚下的雪,被踩瓷实了,走起来很滑。好几次我都想原路返回了,但是已经走了这么远,估计山顶就快到了,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只好咬牙硬撑着。一级,两级,三级……台阶单调重复,不断向上延伸,仿佛永远走不到头。山中没有一丝声音,我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声。顾不上欣赏山中景色,也顾不上想什么,我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在一点一点地耗尽,只是习惯性地机械地向上迈步。
终于,我看到山顶了,就在不远的上方!看到了目标,我不知从哪里升起了一股劲儿,一鼓作气登上了山顶。
山顶有一个玻璃瞭望台,只靠一个钢筋架子支撑着,悬空在万丈深渊之上。站在上面向下看,脚下仿佛什么东西都没有,随时会坠入万丈深渊,让人禁不住胆战心惊。但从上面俯瞰群山、仰视那空旷的天空,眼前的景色会让你立刻忘记所有的恐惧。
高高低低的群山都在我的脚下,山体被一片苍绿所覆盖,只有山谷或山脊部位露出一块块、一条条介于土黄和牙白之间的山石的原色。那粗犷的线条和不规则的形状,尽显自然的原始之美,又蕴含着无限的渴望和热情,好像大张的嘴巴,正在呼喊着什么。天,那么蓝,蓝得纯净无比,蓝得晶莹剔透。偶尔经过的一朵如絮的白云,近得伸手可触。不知何时,两只鹰飞了过来,在我们头顶盘旋。看着它们沉稳地在高空滑翔,带着王者的自信和傲视一切的从容,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鹰击长空的豪情。我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坚持下来了,否则就错过了如此美景。看来,唯有坚持和忍耐才能换得苦尽甘来。
山和天之间空旷无比,万籁俱寂,让人有隔世之感。凉爽的山风轻轻拂过,带走了一身的汗水和疲惫。我突然想放声大喊,想把胸中积郁已久的压力释放出来,群山是我最忠实而又安全的听众。它们曾听到过多少人的心声,把人们或欣喜或悲伤或狂暴或清脆的喊叫声一把揽入怀中,从此再也不向别人透露,永远沉默着,安静地站在那里,淡看云卷云舒和人世沧桑。在群山的怀抱里,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尽情释放自己的心,因为它们是那么的令人心安,仿佛可以用千百年来身上的伤痕和宽容的胸怀抚平你的一切创伤。它们又是那么的宽容博大、淡泊安宁,从容地面对一切,平静地接受一切,永远保留着一份恬静和淡然,即使海陆变迁、沧海桑田。它们又是多么的坚强隐忍!如此壮丽,却又如此沉默,从不炫耀什么。千百年的风侵水蚀使它们伤痕累累,却永远无法摧毁它们的美。
“啊——”我的叫喊投入群山的怀抱。“啊——”群山给了我一声温柔的回应,然后一切重归宁静。
群山依旧沉默着,可我从岩缝中、树丛中、山顶涌出的清泉中,甚至空旷明净的天空中听到了无数生命的呼喊,饱含着生的欣喜和无限的勇气。我知道,我们不孤单——生命永远不孤单。
(本文获第八届全国大学生文学作品大赛三等奖,发表于2012年4月25日《河南日报》)
贫穷的痛
前几天看到一条微博,我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这条微博说,有一天一个以卖菜为生的老人走进了一个高档商场,想要买一个发卡作为给孙女的生日礼物。他刚进去不久,就有保安走过来,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他,并指着门对他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出去。”在保安的驱逐下,老人无奈地走出了商场。
当时,旁边有人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照片上,老人挑着两个菜筐置身于富丽堂皇的商场中,脸上带着兴奋的笑。他那破旧的布衫口袋里,一定揣着不少卖菜得来的毛票。他一定在想,这么好的商场,一定可以买到最漂亮的发卡。可是,旁边握着警棍的保安则一脸厌烦地推搡着他。看到这样的情景,有谁不觉得心酸呢?一位纯朴、善良的老人,满怀希望、喜悦和对孙女的爱,走进商场,只想给孙女买一件生日礼物,却受到如此无情、粗鲁的对待,甚至侮辱。
那个保安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那位朴实的老人呢?难道就因为他肩挑菜筐、身穿破布衫吗?难道贫穷也是错吗?穷人被欺侮就是理所应当吗?原来,贫穷是一件这么辛酸的事,是一种如此真实、强烈的切肤之痛。
理查森是一名纽约男子,他自1984年起,连续五次投资失败,于2007年彻底破产,穷困潦倒。朋友一哄而散,甚至连妻子、儿子也离开了他,唯有一条叫“Joy”的狗对他不离不弃,忠诚地陪伴着他在纽约街头乞讨。当理查森失去了财富、变得贫穷不堪时,他身边的人的表现还不如一条狗。这是人的悲哀,也是贫穷的痛。
有许多父母常常指着路上的环卫工人教育自己的孩子:“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得和他们一样扫大街。”在城市打工的农民,常常遭到城里人的白眼、冷遇甚至侮辱。对街边摆摊的小贩,城管常常掀翻他们的摊子,对他们恶语相向、拳打脚踢。其实通常情况下,穷人最大的痛苦并不是来自贫穷本身,而是因为贫穷遭受的冷眼和侮辱。这才是真正的贫穷之痛。
很多穷人拥有纯洁、善良的心灵和强烈的自尊。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贫穷之痛来得更为刻骨,令人心酸。就像那位为孙女买发卡的老人,他对周围的一切怀着一颗善良、感恩的心和满满的爱心,甚至在受到粗鲁的对待时,仍是憨厚地笑着。还有在寒冷的冬天守着仓库,为拖欠他们工资的老板看守价值几万元的钢材的“史上最厚道的农民工”,向灾区人民捐出自己全部存款的捡破烂的老人,为美化城市环境而不辞辛劳的环卫工人。他们是很贫穷,但他们的心很富有。试问,谁又有资格嘲笑、侮辱他们呢?
什么时候,穷人才能摆脱这种贫穷之痛呢?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每个人才能真正活得有尊严。我期待着那一天。
(本文发表于2011年5月7日《许昌日报》)
一个人的旅途
我要独自出趟远门,即使我不想。
爸妈很不放心第一次单独出行的我,但最终还是决定放手。他们把我送到火车站,就离开了。
我上火车时已是凌晨,车厢里黑漆漆的,只有尽头处有灯光。周围很安静,只听得到人们均匀的呼吸声、时而传来的一两声鼾声和梦呓,火车和铁轨摩擦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传得很远。不知怎么的,我不想睡,就在车窗前坐下,透过拉上的窗帘的缝隙看飞掠过的黑乎乎的树影、街道和房屋,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少得可怜的黄色光点——那是路灯、店铺、建筑工地或晚睡的人家,像一只只眼睛,静静地打量着这暗夜中的一切,这个和喧闹的白天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它们会不会和我一样,感到孤独呢?梦乡是最好的麻醉剂和避难所,所以,在一切都沉睡了的时候,清醒着的,是最孤独、最痛苦的。
坐了一会儿,车内的空调吹得我全身发冷。我知道,接下来的路,只有我一个人了。
只剩下自己可以依靠的时候,这感觉真是既复杂又独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心中不免会有些紧张和担忧,还有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但在这些感觉之外,出乎我的意料,我竟然还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自信,似乎我能够应对一切,我可以依靠自己。可能离开了家、离开了亲人,周围少了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同时也没有了担待,我竟能一下子跳出依赖别人的、任性的心态。
其实出发前两天,我就开始担心:我害怕一个人面对未知的一切。想到我一个人时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就觉得心神不宁。可是当我真正踏上了这一个人的旅途,反倒觉得似乎没什么可怕的了。可能有的事情,你犹豫,你害怕,你不敢去做,于是它们对于你来说,就成了一种恐惧。一个人的旅途,免不了有些孤独、辛苦,但是不经过这漫长而劳累的旅途,又怎能看到瑰丽的风景呢?而在人生的道路上,只有经历过的东西才是你真正拥有的,不走过去又怎么会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呢?所以,你需要做的,其实就是踏出第一步。即使是小小的一步,它的力量也足以战胜你的恐惧。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三点多钟了,一阵倦意袭来,我就在火车的颠簸和摩擦声中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火车从黑夜走到了白天。我在车上睡得并不安稳,睁开眼才早晨六点钟左右,而闭上眼又没有丝毫睡意,于是就坐起来,戴上耳机听音乐。晨光熹微,四周还很安静,音乐声就更显得空灵澄澈,把我的每一丝心情轻易地激活,给窗外的一草一木染上了感情色彩。音乐,不管在何时何地,都能给人以慰藉,给人以安全感。而一个人的旅途,真的给了我很多前所未有的感受。
火车上的十多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下了火车,一阵热浪袭来,我才发现已经过了中午。火车站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们神色匆匆,都在忙着赶自己的路。虽然人很多,却让我更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人,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在火车站里里外外转了两圈,找到了接站车,这趟一个人的旅途终于走到了终点。但我知道,对我而言,这远不是终点,而是我人生道路的一个崭新的起点。这条路,我必须用自己的脚去丈量,没有人可以替代,而我已不再害怕。我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一定会一步一步,坚强地走下去。
(本文发表于2012年8月29日《河南日报》)
生命中没有不能承受
春节前,有人送我们一只鸡,用绳子绑着双脚放在地下室里。
刚开始时,它不断扑腾、挣扎,给它小米它也不吃。我们都担心它会饿死。谁知下午再去看时,它已经把我们给它撒的馒头屑和小米都啄得干干净净的了。
有一次,我去地下室时发现它从原来的位置挪到了屋子的另外一个角,正在啄散落在那里的小米。我还以为它脚上的绳子松了,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还绑得紧紧的。一想到它一点一点地从屋子这头朝另一头地上的小米蹦过去,我就觉得又可笑又可爱,当然还有一点钦佩,为了它在这样的环境下努力生存下去的毅力。
一天早上,我被一阵打鸣声唤醒了。仔细听,好像是从我家的地下室传来的。于是我蹑手蹑脚地来到楼下,想看个究竟。离地下室越近,打鸣的声音就听得越清晰。因为是从地下室传来的,那声音还有点闷声闷气,并且因为回声而更加响亮。
我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里,打鸣声骤然停住了。我缓缓地推开门,看到那只鸡正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我站的方向。我也好奇地盯着它,等着看它打鸣。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一会儿,它还是一声不吭。于是我把门锁上,故意“啪嗒、啪嗒”地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打鸣声又响起来了,我就悄没声儿地溜回地下室的窗户边,踮着脚从窗口往里看。
天边出现了一丝亮光,执着地钻入黑暗的地下室中。一片昏暗中,公鸡的轮廓依稀可辨。只见它双脚并拢站在地上,高高地昂着头、挺着胸脯,正对着天边的亮光引吭高歌。它的双脚被牢牢地绑在一起,周围是一片未知的昏暗,但它的啼鸣中没有一丝悲哀、一丝恐惧,仿佛它仍站在家乡的树梢上,向沉睡中的人们预告着天明。
我突然很想哭,为它,也为自己。
它被牢牢地绑着,连动一下都困难,更不要说在漆黑的地下室中找到地上的小米粒了,有时饿急了在地上瞎啄,不知道会有多少次啄空呢。更何况它还面临着被宰杀的命运。但它既然活着,就一定要向着天边的亮光啼鸣。而我自己,不是曾在碰到并不算太大的挫折时就满心哀伤、绝望地悲叹生命中有太多不能承受的东西吗?可是跟它相比,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