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之前,米多西习惯听一会儿广播。每天看书把眼睛搞得比较辛苦,这会儿是耳朵接替它工作的时间。洗漱完毕,米多西躺在松软的床上,取下眼镜,从枕头下面摸出小巧的全波段收音机,戴上耳机,调到自己最喜欢的本地新闻频道,津津有味地听起来。
作为“课外侦探组”的成员,米多西对身边的任何事情都抱有浓厚兴趣,似乎好奇心永远也不会得到满足。看书、听广播,甚至玩游戏,都是他获取新信息的方式。
播音员正在播报晚点新闻,有关于国计民生的大事,也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整个社会就像万花筒,五花八门,千姿百态。米多西听了一会,感觉有些困意,正准备关闭收音机,这时一条案件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本台消息,今晨失窃的黄海明先生私人收藏馆,经过清点,共被盗珍贵藏品7件,其中有被称为‘镇馆之宝’的西汉古画轴,市价达百万美元,以及明清小说孤本三册、万历青花瓷瓶一只……警方正通过各大媒体向全社会公布这些被盗藏品,也可登录警方网站查询具体藏品信息,希望市民发现线索,及时检举。黄海明先生将重金酬谢对破案有功者……”
西汉古画轴?米多西仔细回忆了一下,前段时间好像在鉴宝画册上见过,据说此古画中暗藏寻宝图,如能看穿画中奥妙,就可得到一张完整的寻宝图,按图索骥便能找到两千多年前深埋地下的宝藏。可惜啊,直到今天,哪怕借助先进的计算机图像分析,也没人看穿其中的秘密。正因为如此,这古画轴才潜力无穷,身价不菲。
“失主这么急着找回失窃的宝贝,可能担心盗贼破解了画中的秘密,找到了本该属于他的宝藏吧。呵呵,这案件有意思了。”米多西心想明天上学路过黄先生的私人收藏馆,应该去看看,或许有什么新发现呢。这么想着,米多西便有了马上睡觉的理由,他迅速关闭收音机,摘掉耳机,蜷缩进被窝里一动也不动了。
第二天一早,米多西坐公交车去上学,提前三站路下车,只是为了“顺便”路过那家收藏馆。
迎着晨曦,米多西远远地看见那幢造型独特、像只海螺的房子——黄海明私人收藏馆,门前围了几个人。米多西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位记者模样的人正在和门房先生争执什么。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黄先生和助理都不在,被盗物品清单也不在我这里。你要采访,最好去公安局。”门房说。
“那你在这工作,总该听说些什么吧?那古画轴真的被盗了?”记者死缠烂打的精神实在可嘉。
“电视上不都说了嘛。你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门房瞅准机会,闪身进门,再迅速合拢大门,将记者拒之门外。
“有本事你就别出来了!”记者也火了。
“叔叔,你的问题我知道。”待看热闹的围观者散去后,米多西上前一步,对记者说,“昨晚我听广播了,西汉古画轴确实被盗了,据说价值百万美元呢。”
“哪儿来的小孩子,去去去!”记者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听广播,我还看电视了呢!”他见周围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供攀援爬进去,只好在收藏馆门前吐了一口痰,悻悻地走了。
“真不讲文明,还记者呢。”米多西皱眉。望着收藏馆紧闭的大门,米多西也打消了进去找线索的打算,转身上学去了。
课间休息,同学们都从读报栏那儿看到了关于黄海明私人收藏馆被盗的消息。这可是轰动全市的大案,而且被盗的又是那么珍贵的东西,加上黄先生重金悬赏,没法不让好奇的同学们说上一阵子。
“老米,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收藏馆被盗案吧?”马威卡听到消息跑回教室问米多西。
“知道又怎么样,人家连大门都不让进,一点线索也查不到。”米多西尴尬一笑,“别误会啊,我可不是为了那笔赏金,我只是觉得西汉古画轴被盗挺有意思的,不知真相是什么样子。”
“你呀,不用解释,你感兴趣的案件,就算倒贴钱你也会搞清真相。”马威卡说,“咱们找你表姐麦洁好了,这样你就能获取线索啦。”
“我也这么想的。”米多西想到了那个蛮横的记者,“而且我也有情况要告诉她。”
下午放学后,米多西、马威卡和欧木棋来到刑侦分局,找到还在忙碌的麦洁,向她说明来意。
“案件发生在前天晚上至昨日清晨之间,整个收藏馆里只有一名值班门房和一名带班经理。”麦洁说,“带班经理叫单石康,门房叫文浩,我们询问过他俩,单石康证实案发当晚馆内报警器没有鸣响,他在二楼经理值班室也没听见响动。要知道被盗物品就存放在二楼展厅,紧挨着经理值班室。文浩也证实,当晚他例行巡逻3次,分别是21点、1点和3点,均未发现异常。哦,忘了告诉你们,被盗物品是存放在二楼展厅的保险柜里,而不是展柜里。经过现场勘查,发现保险柜被技术开锁,也就是没有丝毫损坏地被打开了。由此,我们认定这是一个惯偷所为,他不仅熟悉馆内报警装置,也熟悉值班人员巡更规律,所以他避开了巡更时间,切断了报警系统主电源和备用电源,顺利地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打开保险柜的门,取走了宝物。”
“为什么不是监守自盗呢?”米多西问麦洁,“这么熟悉馆内情况,首先怀疑的应该是馆内的两个人啊。”
“我们询问了黄海明先生,他说保险柜的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经理和门房根本不知道。如果是他们干的,除非用最先进的大型计算机运算十几个小时,才能破解密码。而现场在二楼,他们不可能有这个条件,所以可以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
“这么厉害的密码,小偷又是如何破解的?”欧木棋觉得不可思议。
“有可能是破解密码的专家干的。他们有经验和专业知识,可能只要带着笔记本电脑,用一两个小时就搞定了。”
“仅凭这一点就排除监守自盗吗?”马威卡苦笑。
“当然不是,我们还有更充分的证据。”麦洁说,“我们打听到,值班经理单石康当晚擅离职守,根本就不在馆内,而是在一个朋友家里喝酒吹牛。他对此拒不承认,生怕老板会炒了他的鱿鱼。巧的是,他那个朋友曾是我们警方的保护证人,而且他俩在街上碰面属于巧遇,事先根本没有联系。由此可以断定,单石康既不可能与窃贼同伙作案,也不可能监守自盗。”
“那门房呢?他会不会趁着单石康不在,而勾结密码专家进行盗窃呢?”米多西又提出设想。
“这个正是我们下一步要调查的,你们一起来吗?”麦洁明知故问。
“当然。”米多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表姐,我今天早上经过案发现场,遇到一个奇怪的记者叔叔。”
“哦,怎么个奇怪法?”麦洁边领着他们坐上警车边问道。米多西坐在车上把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是狗仔队吧?黄海明伯伯那么有名,有人来采访也正常啊。据说狗仔队素质都很低,英国戴安娜王妃就是他们害死的。”马威卡插嘴道。
“我看没那么简单,我注意到他向门房打听被盗物品清单,既然他自己都承认看过电视了,也就是知道了被盗物品是哪些了,可是为什么还要看被盗物品清单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米多西分析说。
“被盗物品清单是勘查现场时,由现场调查得知的被盗物品名称、数量等具体情况,是作为卷宗副卷保存的证据之一。米多西说的没错,既然警方已经公开了被盗物品的具体情况,作为记者就没有必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不放,这里面必有蹊跷。”麦洁点头赞同。
来到黄海明私人收藏馆,麦洁找到了那位叫文浩的门房,米多西定睛一看,文浩居然就是早上被“蛮横记者”纠缠的那位门房先生!
“文叔叔,早上我们见过。”米多西笑眯眯地跑过去说。
“我们见过吗?”文浩却不记得了。
“是啊,那个记者纠缠你要采访,后来你关上大门,当时我也在呢。”米多西提醒他。
“哦,对,有这么回事,那人哪是什么记者啊?纯粹是小流氓,还威胁我呢。”文浩提及此事也气得不轻。
“他是哪里的记者?有证件吗?”米多西问。
“他说是什么周刊记者,我也不太在意,反正这两天要采访的记者多如牛毛,我哪儿记得那么清楚?也没顾上看他证件。”文浩摇头。
“文浩,你再回忆一下,案发当晚你都听见、看见了什么?”麦洁严肃地说,“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麦警官,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实诚,所以才干了保安的工作。案发当晚我确实没发现异常,监视器屏幕都开着呢,我也没睡觉,还例行巡逻3次,可不知怎么回事,那保险柜就让人给撬了。老板说了,案子没查清前,尚不追究我的责任。我估计着案子有眉目了我也该滚蛋了。”文浩说得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那就奇怪了,难道窃贼穿了隐身衣?”麦洁问,“你巡逻到二楼经理值班室,见到单石康了吗?”
“没有,他可以关上门睡觉,我不行。谁让人家是经理呢。”
“单石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6点多吧。”文浩不假思索地说。
“他去哪儿了?”麦洁问道。
“我哪儿知道?”文浩刚说完就愣住了。
“你还是在撒谎!”麦洁严厉地盯着他,“单石康前天晚上根本就不在馆内,你为什么要替他打掩护?盗窃案是不是你俩合谋的?”
“麦警官,你千万别误会!”文浩吓得差点跪下,“经理们虽说带班,但经常不在馆内过夜,我们保安也习惯了,也从不跟大老板说,彼此都形成默契了。这出了事,我更加不能出卖单经理了,要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你对警方撒谎就是做对人了?”麦洁说,“赶紧说实话,或许我还能跟黄先生说说好话,对你宽大处理。”
“其实我和单经理都很冤枉。”文浩出了一头冷汗,听了麦洁的话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我们门房有两个人,轮流值班,每人连续上一周白班,再换一周夜班,以此类推。在我们值班时,会有一个带班经理陪同我们,处理值班期间遇到的难题。夜间带班经理的任务是将展柜里所有的收藏品都收起来放进保险柜,再通知大老板黄先生,由他来馆里亲自锁上。本周我值夜班,案发当天是单经理带班。我记得那天我接班后,发现锁保险柜的并不是黄先生,而是他的助理罗先生。罗先生说大老板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外国朋友,所以授权他来锁保险柜。不过他似乎来迟了点,因为单经理已经将所有藏品清点后放进了保险柜,罗先生赶到后直接上锁。再后来,我关闭了所有门窗,打开报警系统,进入值班室。单经理在晚饭前出去的,直到第二天上午6点回来。你看,他不在现场,我没有条件,我们怎么可能合伙盗窃呢?”
“你说案发当天是罗助理来锁保险柜的?”麦洁问,“他以前来锁过保险柜吗?”
“没有,他甚至不知道程序,来了见藏品已经入柜就直接上锁。正常的程序是,黄先生会提前来,和带班经理一起逐一清点藏品,再入柜上锁。”文浩思忖一会继续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罗助理那天是临时被黄先生派来上锁的,可能黄先生自己都忘了时间吧。”
“不,有区别,而且有很大区别!”米多西忽然插嘴道,“案发当天省略了一个最重要的监督程序。本来所有藏品入柜前是由黄先生和带班经理一起清点的,但那天时间到了,黄先生却没来,所以带班的单经理就自己动手将藏品入柜。这期间除了单经理自己,没人可以保证所有的藏品都安全入柜了。这就是漏洞,很可能有人趁这个机会拿走了藏品!”
“不会吧?如果在入柜前拿走7件藏品,那是很显眼的,罗助理再糊涂也不会视而不见。”文浩说。
“如果只是拿走一两件呢?”米多西问。
“那……倒是有可能。”
“谜题终于解开了!”米多西高兴地对麦洁说,“表姐,快请你们的刑事模拟画像专家来,我和文叔叔有重要线索提供。”
“和我?重要线索?”文浩傻眼了。
几天后,警方破获了这起案值巨大的盗窃案,抓获犯罪嫌疑人五名,其中一名是单石康,另外四名是追捕在逃的保险柜大盗(其中有一名密码破解专家)。
“米多西,真有你的,你怎么能肯定那个蛮横的记者就是窃贼之一?”欧木棋在看到破案新闻后惊喜地问米多西。
“很简单,我从文叔叔的证词里,得知案发前单经理可能趁着罗助理很晚才来锁保险柜的机会,提前拿走了某一两个藏品,这样在上锁后保险柜里其实少了一两个藏品。巧合的是,当晚有人破解密码实施了盗窃,将保险柜里的东西搜刮一空。第二天黄先生根据入柜清单向警方报告的被盗物品实际上是错误的。但这个错误的清单被媒体公布后,传到了真正的窃贼耳朵里,他们核对了自己盗窃的东西,以及媒体公布的被盗物品,发现了问题——他们少了几件赃物。可以想象,团伙作案最忌讳分赃不均,于是他们怀疑内部有人先下了黑手,在盗窃得手后先偷走了媒体已经公布而他们又没有的那一两件藏品。内讧是难免的,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再次潜入现场,打探馆里真正的被盗物品是什么。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早上我会看到一个假记者追问被盗物品清单的情况。联系整个事件,我豁然开朗,所以和文叔叔合作,向警方描述了那个人的相貌,用模拟画像的办法,很快就找到了这个犯罪嫌疑人。单经理属于监守自盗,而那四人是臭名昭著的保险柜大盗,没想到单经理在他们之前顺手牵羊居然把他们也给牵出来了!这也算是本案最有意思的地方吧。”
“那黄伯伯送的那么一大笔奖金你准备怎么花?”马威卡感兴趣地问。
“奖金?”米多西好像才想起,“哦,我回绝了。不过我希望他能在收藏馆里建立一个世界名侦探展区,有图书、影视、纪念品、侦探作家介绍等等,我肯定会经常去看看。”
“唉!白忙活一场!”马威卡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