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出地感觉到,《人伦》这部小说是我们当前一部现实主义力作,写的是官场,但是我觉得它反映的是近距离,非常真切地反映我们生活当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矛盾和障碍,以及这种矛盾当中的各色人等的表现。小说实际上并不复杂。后来我看这个小说很纯粹,就是修公路当中一个伤害案,引起了田家、米家两家人,两家后人的,以及老人中间的一些纠葛。当然绝不仅仅局限于两家的矛盾,两家的矛盾是历史旧证。我觉得最好的是写了我们现实生活当中,特别是从县委县政府、信访局、公安局,一直到乡政府,各种人物各色面貌,人物出场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身份该是什么样的一个思维方式,该怎么表现,心理各种各样绕来绕去的那么一个东西,我一看,我觉得我们这个作者真是有丰厚的生活保障,没有这些经历,他是体会不到的。
作者后面说了,他这个小说不如前两部写得顺畅,但我还是觉得写得非常顺畅,这是他的第三部小说,是不是“人”字系列里面的第三部,我觉得有一种驾轻就熟,举重若轻的一种感觉,不着痕迹。有些作家我们发现你拿着长篇的时候,拧着一股劲,非常吃力地在那儿耕耘,我觉得作者就是把生活常态这么轻松地写下去,把各种人的脸谱给画出来了,非常生动传神,这是第一个感觉,我觉得这是一部现实主义力作。
第二个感觉,就是人物形象,群像,这不是一个两个,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性格特点。这种性格特点是深层的,基于我们这个社会土壤,它在这个土壤里面,它生出来的那些枝枝杈杈该怎么样表现,包括人物的心理,各色各样。有几个人我相当感兴趣,比如说犬子,这种人看着不经意,我看着以为就是个小混混,乡政府一个通讯员出身,最后辞职跟着大老板混饭去了,不经意出现的。但越往后看,这个人物真不简单,不光是讲义气,而且还非常有头脑。你比如说米兰兰这个人物,非常生动感人,比如说包括米兰兰对麻七的情节,心里说不上来被触动的感受。这是我觉得这是非常棒的一群人物,这不是你认识几个官员朋友就能写出来的,这真是生活里面的清水、浑水,和那些人搅到一块儿去,你才能抓到那些人的神,才能描写出来,这是了不得的,一个人心里头藏着这么一大把的性格各色的形象,真不是你一个作家天分再高,不是你能想象出来的,这真是你肚子里是有货的。
小说最后,我说我不冷静,被小说牵着走,因为阅读的时候我有一种矛盾心理,我看这个案子最后怎么着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老实讲,阅读小说的时候,这个结局令我感到非常非常欣慰,我觉得应该这样,我长舒一口气,作为文学工作者,因为我们对现实在客观而言,这种矛盾能这么简单解决吗?是不是有作家理想化的成分。他解决矛盾两个药方,一个清官,清官因为在党校学习去了,最后回来把这个案子一办到底了,这是作者的一个理想。第二个理想,作者在我们传统文化当中寻找药方,他用我们传统文化,人伦秩序的那么一些智慧,怎么对待善恶是非,怎么立身处世等等我们的师训、祖训来教导人。这可能是作者的一种理想,这个地方有个两难,一个是我们读者感情与情感的需要,一个是我们整个现实主义它的法则究竟是什么。这是我阅读的一个感受,非常好的一部小说。
记住了两个人物
艾克拜尔·米吉提(《中国作家》主编)天岑的作品中有两个人物我记住了:一个是《人精》中的赖四;一个是《人道》中的马里红。这两人物很有个性,塑造得很成功。女官员我觉得是一个形象,无论怎么琢磨,都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形象。现在读很多长篇小说都记不住人物。
新世情小说
何镇邦(评论家)南阳是个好地方,它好在哪儿?它是黄河文化和长江文化交汇点,因此它是历代产生大人物的地方,科学家、文学家、大政治家,诸葛亮就是这儿的。我有一个想法,要写写南阳的文化。
这个是个很好的题目,天岑同志,他这个三人系列的出现,给南阳当代作家群添了很大的亮色。这个三人系列,六年了吧,2006年到2012年,早准备,也可以说你十年磨三剑,我也是一个专业读者,小说要读下来像读天书一样,那有什么好看,有的小说像读天书一样。
另外一个,有味道,有意思,就能琢磨透。我就讲三个,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事情,大家都说他是劝诫小说,对的,三部小说都有劝诫的功能,劝诫的作用,劝诫是功能,不是小说形态。作为小说形态,我认为《人精》、《人道》、《人伦》属于世态、世情,世态民情,而且叫新世情小说。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里头讲,名小说的两大主潮,一个讲的就是神魔,一个是世情,世情是写世态人情,他认为,这种小说大概都叙述一些鉴于悲欢离合,写炎凉世态的事情,那指的是明末那个社会,这个我就不去说它了。从《人精》、《人道》到《人伦》,他写的是三十年来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那个农村和那个小城市的变化,以农村为主的变化,那个世态和人情的变化。
我琢磨这三部小说,有三个重点,《人精》写的是赖四,一个富起来的农民企业家,小说没有写它发财的部分怎么发,包括写别墅,主要写他,泡妞,泡妞泡坏了,第一个还好,第二个还是那个感觉,第三个完全上当,往里搭钱,结果最后他总结一下,劝世歌,所以他们大概一看觉得有点劝世。
第二个《人道》,《人道》写官场,写官场的外围,你的后记里头说的是边缘,官场边缘也是官场,我觉得官场里头不在于级别,你说什么官最大,可能是副部级,你是正厅级,我这个老大哥也是正厅级,这个东西不在于官大小,马里红是个科级,最后要混到局长、处级的时候,坏了,最后下不了心,最后没让她死,最后想救得活救不活就不知道了。写马里红这个人物,写官场,写马里红的升官。我很欣赏我的朋友,大新这个序写得很漂亮,他这篇序把我们搞评论的都概括了,他说在她那做事没有任何禁忌,甚至可以不要友情、爱情、亲情,可以出卖尊严,让人读了心里发怵,让人读了拍案惊奇。写马里红的升官给我们带来警示,就不能这么升官,做官可以,就艺术来看,这部书里头马里红写得成功,杨晓静并不成功。
第三部《人伦》写一个案子,为了抢包工权产生纠纷,把人家打伤,你不让他死,死了这个案子就断了,天岑干过分管政法委书记,知道这个分量,最后错综复杂。现在我们和谐社会理念,就是道教,道教是我们国教,佛教等其他教都是外来的,只有道教是我们土产,道教是讲天人合一,人与人和谐相处,他归纳的这个对联就是讲的和谐共处。所以你说这三部小说,写企业家怎么办,写农村有社会矛盾,很自然,应该怎么解决自然,这个矛盾搞大了就升级了,搞好了就和谐了。所以我觉得他这三部小说是世情,新世情小说,我认为可以用这个来概括,比劝诫要准确一点,外涵要大一点,现在有谁搞理论敢说你超过鲁迅。
天岑写小说都有责任感,他在《人道》后面这一段讲得很清楚,说写小说要有社会责任感,其实文学观很多,孔老夫子也讲过很多,天岑文学观上这种东西定位很清楚,他写小说要有教育作用,对人家要有启迪,有点劝诫作用,劝人家干好事,不要干坏事,劝人家当官要像杨晓静那样当官,不要像马里红那样当官。劝诫有什么矛盾,就去请教张五爷,小说里头田捍卫也不因为当处长就怎么样,这就好办,这就可以解决矛盾。他这个自觉过程,我觉得在这一部里头,有点感觉,但不太自觉。但是话说回来,一个作家太清醒了也不行,我还欣赏南丁兄,你还记得一个朋友说的话吗,他说一个作家下笔前想清楚,下笔后就半清醒,我总觉得《人伦》在技术上比前面两个写得要好一些,就是它处理矛盾的跌宕这么好,但是人不集中。另外,太自觉了,动不动把张五爷弄出来,张五爷一出来我就笑,像我们这些老油条还听张五爷的吗,我们都明白,他影响了人物的丰满,影响了作品的混沌感。前面我觉得写得很顺畅,写马里红的都很顺畅,到了这个里头,你说田捍卫也没有捍卫的味道,米兰兰也没有米兰兰的味道,所以一个评论家很难,我花了三个月看三部,而且《人道》是看两遍,今天敢来说句话,我有底气,因为我看四部,一部看两遍,哪个细节我都可以评。
再说一点,就是很有魅力的乡村乡土叙述,天岑讲故事,写民间文化,特别是南阳的民间故事很多,马里红那套招数他都懂,他讲故事讲了。另外后面你写《人伦》,这个小矛盾,小案件快解决了,大概五十页就快解决了,他故意让田戈跑了,跑了以后就有戏唱了,而且跑得好玩,光着身子跑的,这里头说白一点,民间的故事,要带有感情,赖四就有点这个,你老百姓要没这个故事他不看的,你别看雷达是著名评论家,他也爱看这故事,一看这地方肯定眼睛发亮。天岑他三部里面都有,写马里红勾引陆专员,都已经脱了衣服,陆专员一下说不能这么干,我想这就是李天岑这么写,他很有想象力,而且分寸掌握得好。
另外一个,像赖四那样,说快板,顺口溜,为什么人家爱读?就是因为那个顺口溜,《人道》和《人伦》有很多提纯的民间口语,这种乡土叙述是任何洋的东西做不到的。我们现在改革开放,我们都要超过美国了,咱们总量超过他,人家是4个亿,我们是14个亿,人均还早着呢,但是有梦就好,那种东西,我们改革开放什么都要容纳,那么外国小说可以容纳进来,但是我觉得,那天看到贺教授在《文艺报》发莫言获奖以后关于魔幻的英文,我反复看,后面那些我看懂了,前面玩点虚的,教授就在这儿,不能怎么能到沈阳师大拿年薪,我就拿不了。我意思是说外来的东西要,但是我们土产的,像李天岑讲点带褶的故事,说点顺口溜,说点民间故事,用民间叙述,作为中国作家丢不了。这部新世情小说,有艺术魅力,除了思想魅力以外,就在艺术上的乡土叙述把握得好,这个要保留下去。当然天岑后劲还很大,人又好,他先是文学爱好者,从政,从政有一定的时间以后,又回过头,用南丁兄的话,把这个家伙又拾掇起来写。我每天工作量两个小时,我花了三个月来读你三部“人”字系列的小说,也就是对你一点期待,希望你写得更好。
看天岑的小说是一种享受
雷达(评论家)《人精》我现在还没看,但是《人道》当时我看了以后呢,我真的是自发地写了一篇文章,我当时看了,我感觉这个小说非常有魅力。最近比较匆忙地看了《人伦》,我想谈这么几点:一个,我觉得看天岑的小说,是一种享受。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感觉,我个人认为是一种享受,是一种轻松,是一种愉悦。所以我就很想再破解一下,天岑小说的魅力究竟在哪里?或者说我最欣赏他的什么?或者说他的小说为什么有这么一种吸引力?根源在哪里?我觉得第一点,我认为还是一个“人”字,他是“人”字系列,就是抓住人物,摸透人心,写出人心、人性、人世。所以他的小说里面,基本上是处处有戏,还处处有趣,一个小说带有这个东西就不简单了。比我们现在很多很知名的名作家的小说还要看好,我的感觉是这样,可能是我阅读口味的关系。关键能把人这些东西写出来的又有几人?我觉得其实是很难得的。你比如《人伦》里说高立镜接电话,两个县长施压力,左右为难,我当时看到闪高全,他要保护田戈,抑制黑势力,他很难张口,他又要维护县长的面子,我就不知道怎么说,我感到就不会说这种话,这就是官场的立场,他去了开始就说了,我不管事情怎么样,我来谈一点看法,他这个看法就是到处设埋伏,到处使压力,这个太厉害了。你别看这个基层的小官僚,智力比我们高多了,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去处理,都是笨嘴,不会说话,人家特会说话,但是他马上拉一下高立镜说,给你二百万,这就让高立镜很难办了,因为他也有良知,何县长说你必须得办这个案子,他想了很久,掂量谁重谁轻,你别看闪高全是副县长,但是他掌握实权。所以这个案子很有意思的是,就是田戈,其实公安局一出动就能抓到这个人,但是怎么也抓不到,其实一开始放口风让他跑了,让公安局始终抓不到,这个我觉得把生活中这些非常复杂的东西写出来了,生活道理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明明毫无道理的一件事情,小说前半部分很长时间,都是田家和田家背后的事情,这是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