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挂不住了,一伙人只想早早逃离出纳室,不被肖银凤这张刀子嘴气昏倒地,结果夺路而逃时六个人挤在门口,如同关在笼子里的狗挤成一团,谁也出不去。后边的张志熊没挤,他焉了,泄气皮球一个。
后脚还未抽出出纳室的门,张志熊即哭丧着脸,叫道:“陈副厂长、郑副厂长,你们两个可得帮我把被扣的工资、奖金要回来啊,要不然,我家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陈泽沼、郑明会急得只想上去捂住张志熊这张臭嘴巴,拼命朝张志熊使眼神,心头谩骂,你就是一头笨熊,也不分清什么场所,这是在厂里呐——老祖宗,还叫我们副厂长。这话叫别人听到,你这笨熊叫我们这张老脸皮往哪搁哟,老祖宗。
也看出了郑明会、陈泽沼滑稽、可笑的举止,甄长龙猜出他们的心事,存心要叫他们难堪,跟在张志熊后头,大大咧咧说道:“是啊,郑副厂长、陈副厂长……”
“好了。”郑明会又气又急,大喝一声,“又不是光光你们两个的工资、奖金被扣了,我们的也同样被扣了。”
骂完,郑明会风风火火埋头往前撞,其他人紧跟其后。
闹了一个大笑话,等到猴科长惊慌大叫“我的脚踏车”时,众人已经走出电子工业机械厂十米远。
尴尬之后,陈泽沼摆出厂长架子:“我们被扣的工资、奖金已经是铁打的事实,现在大家研究一下,怎么办?”“胡耀颢明摆的是要对我们这些老干部赶尽杀绝,他好独揽大权。”
担心、害怕大家要他去找表弟汤项丘,郑明会慌忙躲到高个张志熊身后不做声,可是猴科长偏偏找上他:“郑副厂长呢?”
“在我背后。”张志熊慌忙闪开。
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猴科长獠牙、狰狞:“郑副厂长,你口口声声说只要你跟汤局长说一声,胡耀颢那个婊崽不敢不还我们被扣的工资、奖金,是不是现在立马去找汤局长?”
充其量你只是陈泽沼养的一只猴子,猴科长。郑明会心头大骂,吞吞吐吐地说:“去肯定要去找汤局长,但不是现在。”
“对。不是现在。”叶猛汉拿捏着主子心理,当郑明会的挡箭牌:“陈副厂长不是说,我们要把事情闹大吗?”
这时,甄长龙出了一口窝在心头的火:“你们不是要翻掉胡耀颢的办公室吗?把他办公桌翻掉,事情就闹得天大了。”
工资、奖金被扣,苦日子雪上加霜,关头上郑明会又打马虎眼,张志熊一时火起,跟在甄长龙后头起哄:“老甄说的对。这样白白被扣了工资、奖金,总得找胡司令说说理吧,他凭什么权力这样做?”“没胆量翻掉人家胡司令的办公桌,就别说大话。”
被张志熊打脸,猴科长急了,只好逞能:“走。我们找胡耀颢那个婊崽说理去。”
心里装着鬼,郑明会、陈泽沼心头很慌,但只得硬着头皮带头去,不去,往后还想别人听他们的话,门都没有。况且,他们的脚踏车还在厂里呢。
磨磨蹭蹭,一伙人终于来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外,心头直打鼓的陈泽沼、郑明会这一回可不当副厂长带头了,退到后头去。
从头后赶上去的张志熊,见状,嘴里骂骂嘟嘟:“门都不敢进,还吹什么牛,要翻掉人家办公桌。”
随着骂声,张志熊身先士卒带头一脚迈进去,这孬熊也有威风一刻,叫他身后的几个人情何以堪哟。
这一伙人恐怕是一大早踩了狗屎了吧,起先走着走着居然走出了电子工业机械厂,连脚踏车也忘了。这会儿,早不找胡耀颢,晚不找胡耀颢,偏偏新任厂党支部书记风坚雄先前他们一步进了厂长办公室,他们赶了这么一个巧茬。
早在这一伙人叫嚷的要去找胡耀颢,出了出纳室,肖银凤随后也跑去找胡耀颢,把他们大闹出纳室的事讲述一遍。
该来的总是要来。
肖银凤走后,本来有事要出去,但是胡耀颢改变了主意,就在办公室里等着这一伙人,他倒要看看郑明会、陈泽沼这两个老家伙还有多大的威风?
当下,一瞧见这一伙人,胡耀颢目光如炬,傲慢的咄咄逼人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泰山一般一动不动,像一头伺机出击的狼,双手傲慢盘在胸前,静静观看眼前这几个人的表演,看看他们的演技到底会精彩到什么程度?
窘迫的一张老脸如同翻过来的牛肚子,郑明会、陈泽沼实在没脸抬头面对胡耀颢,他们偷偷暗使自己的心腹开口,向胡耀颢要回被扣的工资、奖金。
无声的办公室,暗流涌动,隐藏着一股杀气。
在主子偷偷指使下,猴科长总算是开口了……
“什么,你们还有脸要被扣除的工资,还要奖金?”身材魁梧的风坚雄,乍听之下,可没有胡耀颢的忍耐性,他霍地站起来,没让一伙人表演,当场怒斥他们的愚妄、自私、恣意妄为。电子工业机械厂不是昔日农用机械厂,不存在管理干部干好干坏人人都有一份的月奖、季度奖、年终奖,这种吃大锅饭不良现象。扣除他们一伙人工资,是他们无故旷工……
原来厂里已经取消所有奖金?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把这一伙人击得措手不及。
就在他们惊骇得面面相觑当儿,胡耀颢从容似黄河,非常傲慢缓缓立起,未曾开口,深邃眼睛即迸发一束慑人浩然正义,蔑视眼前一伙愚妄家伙,哼,我还以为你们本事高的可以通天,再用不着把脚踏进电子工业机械厂大门一步,没有想到你们原来也不过是赖皮狗一只。
嘲弄看着郑明会、陈泽沼,他们往日可恶嘴脸慢镜头一样一一在胡耀颢脑海浮现,眼下这两个老家伙又纠集别人要挟他,有大海的胸襟,胡耀颢也忍不住怒火心烧,怒斥道:
“我——耀颢忍气吞声,忍辱负重,让你陈泽沼、郑明会两个老家伙表演了三个多月,可你们除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之外,我真的看不出你们有甚么本事。”
“电子工业机械厂没有吃闲饭的孬货;没本事,不干活,白吃白拿时代已经是你们的历史;我绝不容许每天面前一杯茶,报纸一大张,翘着二郎腿的蛀虫再坑工人。”
“不干,全给我滚蛋。”
“要挟我,你们先抬头问问头顶上太阳,我——耀颢是这么容易受要挟的人吗?我明白警告你们:明天再不上班,一律开除,后果自负!”
——打人不打脸。
今非昔比的胡耀颢,权力握在手,面对阶下囚的陈泽沼、郑明会的公然羞辱,气得他们身子如若触了电网。
额头青筋暴突,眼睛火星直冒,郑明会想忍,可是心头的仇恨、愤怒已经把他逼到油锅上,他今天豁出去也要拿这条老命跟胡耀颢斗一斗:“胡耀颢,你不要太猖狂了,你擅自把我们撤职,你经过局里的同意了吗?你经过汤局长的允许了吗?”
霍地站起来,两手撑在办公桌上,威严如泰山一座,胡耀颢千年冰川目光冷飕飕逼视郑明会:“郑明会,别拿你的表弟来恫吓我,我——耀颢不是三岁小孩。我的地盘,我做主,用的着你表弟横插一杆——允许吗?”
千里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胡耀颢不会想到自己这话被陈泽沼捡了个大便宜。陈泽沼心头贼喜——有底气了,自己被免职,是胡耀颢私下所为,并未事先跟汤项丘说。脸色一变,由惶恐变得愤怒,陈泽沼指手画脚朝胡耀颢怒吼:“胡耀颢,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没有局里同意,没有汤局长点头,你对我们这么多人的撤职,是胡作非为,严重错误,一律不算不数。我陈泽沼仍然是副厂长。”
冰霜的脸袭上一团冷笑,胡耀颢咄咄逼人:“陈泽沼,看来,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厂长梦,仍然没醒!”“只要我——耀颢是电子工业机械厂长一天,只要我——耀颢这颗脑袋还在脖子上,你还想在副厂长位子高高在上,跟我唱对台,那得先问问全厂工人允许你不?”
“胡耀颢,你不要太猖狂了,你对农用机械厂没一寸功劳。”见主子被胡耀颢侮辱,逼到墙角,无言以对,猴科长要替主子讨回一个公道:“陈副厂长对农用机械厂功劳盖过天,还轮不到你小子当土皇帝——一手遮天。今天不把我们的工资、奖金全补还给我们,我今天就翻了你办公桌。”
一个箭步蹦出办公桌,挥手一指办公桌,胡耀颢声夺江川,惊天薄云:“来啊,猴科长,我让开给你翻。今天要是没胆子翻了我这办公桌,你猴科长就是地上爬的乌龟。”
登时,办公室空气僵持。
见猴科长因替自己主子出气,搞得下不了台,叶猛汉也不示弱,要在众人面前替主子长长脸,一脸杀气,大喝一声:“走。我们到汤局长跟前告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