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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绵羊怪圈(1)

一、休谟大叔病了

已经好几天了,绵羊们乱作一团,不知所措。他们个个心伤欲绝,不停地摇着头,叹着气。

几天前匆匆赶来的医生也是这样摇着头叹着气离去的,他告诉暂时来帮忙的邻居安娜大婶说:“非常抱歉,休谟先生的疾病我已经无能为力,事实上,如此严重的病情眼下谁都爱莫能助。”

安娜大婶难过地掉下了眼泪,她不知道围在眼前的一百多只绵羊同样心如刀割。他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心地善良的休谟大叔竟然患上了不治之症。绵羊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天使,但如果有的话,那他一定就是休谟大叔这样的好人。休谟大叔是个孤老头子,但他既不孤僻也不古怪,他对世界充满了热爱与感激,他爱每一片叶子,每一束光线,他爱每一只小鸟,每一个生灵。他不辞辛苦地将脚下这块贫瘠又干旱的土地改造成一个能生长树木和花草的农场。这是个不算漂亮也不算大的农场,然而,对于绵羊这样的动物来说,它却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小小天堂。休谟大叔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们,为他们割草,给他们修补圈棚,从手压井中汲出清凉甘甜的泉水给他们喝。休谟大叔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将他们养胖然后牵到市场上换钱,他从不伤害任何一只绵羊,任何一只昆虫,他只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让这些无助而又友好的生灵们也能感受生存的自由与美好。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不公平,有很多内心残忍的人颐享天年,而休谟大叔却马上就要离开人世。绵羊们悲愤又难过,然而他们无计可施。最后,老绵羊艾米莉提议说,“让我们一起为休谟大叔祈祷吧,但愿上帝能听见我们的心声。”

于是,在艾米莉的带领下,绵羊们纷纷仰起头,冲着空荡荡的天空祷告了起来。

“主啊,求你去除休谟先生的疾病,让这个好心的人免遭苦痛与折磨……”

“全能的神、慈爱的神,您卑微的绵羊子民在这暗夜里仰望着您的光,企盼您能医治休谟先生,我们会永远感激您……”

从早晨一直到傍晚,绵羊们都在用最虔诚的心灵和最响亮的声音做祈祷,可是奇迹并没有因此而降临,点点星光下,安娜大婶依旧在轻轻嗟叹。

“嗨,我有个主意!”这个时候乌波扇着翅膀说。乌波是只黑色的乌鸦,尽管他只是一只野生的鸟儿,但休谟大叔同样充满仁慈地对待他,每天清早会给他可口的玉米粒和面包屑,还时常将自己的牛奶分给他一半。

所有的动物都懂得知恩图报,乌波也不例外,望着声音嘶哑、满脸失望的绵羊们,他想了想说,“我猜上帝只是听不见我们的祷告,唔,你们知道,上帝是个老头子,老年人的听力都不太好。不过,我有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我会飞,我打算尽可能飞到高的地方,这样可以离上帝近一点儿,也许他就能听到我的祈祷。”

绵羊们的心间再次燃烧起了希望。“冲上云霄!”乌波高声叫着,像个英雄一样奋力扇动翅膀刺向天空。他一定飞得很高很高,因为绵羊们在地上根本瞧不见他的踪影。

一声沉重的轰响彻底粉碎了大家的美梦,精疲力竭的乌波像发炮弹一样坠落到地上,他吐着舌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可是上帝还是没有听见我的祷告,他一定是睡着了,他一定擅离职守去郊游了。天啊,到底有谁能够帮助休谟大叔,他不应该死去,像他这样的好心人应该永远活下去……”乌波大声地哭起来。

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咳嗽声越来越微弱,这不是病情好转,而是休谟大叔已经命若游丝的缘故。绵羊们眼睛红肿,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

二、绵羊怪圈

第二天早晨,乌波一直不见踪影,从前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吃完休谟大叔提供的丰盛早餐,然后天南海北地高谈阔论。乌波有点爱吹牛,但他的确见多识广,他去过很多地方,而且还识字。正午时分,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是乌波正满头大汗地从远处飞来,他的嘴里还衔着一张报纸。

“有办法啦!我有办法帮助休谟大叔啦!尽管听起来有些荒唐,但眼下我们只能试试这个主意啦!”乌波顾不上休息落在绵羊中间,急匆匆地说。

乌波用爪子将折在一起的报纸摊开,绵羊们不认识字,但他们看到上边的一幅相片,一个由很多圆圈和线条组成的奇怪图案像印章一样戳在了一大片麦田中。

“看吧,伙计们,看这幅相片,它是前不久才被拍摄到的,你们知道它是什么吗?”

绵羊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摇头。

“麦田怪圈!这是了不起的麦田怪圈!让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吧!”乌波大声说,“麦田怪圈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实际上早在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人们就发现过它。顾名思义,麦田怪圈就是在麦田里突然形成的莫名其妙的神秘圈和图案。麦田怪圈有很多种,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所有的麦田怪圈都是在一夜之间出现在麦地中的,起初,人们以为它们是某些游手好闲的人用木板推倒麦秆搞的恶作剧,或者是龙卷风刮过意外留下的痕迹,但是后来他们发现无论是人还是龙卷风都不可能仅凭一个晚上就制造出如此复杂的图形,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全都是外星人的杰作!”

“外星人?”绵羊们吓了一跳。

“是的。科学家们已经研究过了,所有的麦田怪圈中都有超出剂量的辐射残存,它们一定是外星人留下的某种信息。”乌波回答说。

“可是,你说的这个怪圈和休谟大叔有什么关系?”老绵羊艾米莉不解地问。

“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上帝不肯帮休谟大叔的忙,我们要转而求助于外星人!”

“我们要向外星人祷告吗?”艾米莉吃惊地瞪着眼睛。

“不,那样做丝毫没有用!”乌波跳到艾米莉的头顶上说,“外星人可不像上帝一样无处不在,他们总是行踪诡秘,东躲西藏,另外,他们很有可能根本就听不懂我们的话!人们早就试过啦,他们发射了旅行者1号和旅行者2号探测器,还发射了先驱者10号和先驱者11号探测器,在太空里到处呼唤祷告外星人的出现,可惜外星人丝毫不予理睬。”

“那我们该怎么办?”绵羊们陷入茫然之中。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们的好主意!”乌波在绵羊们的头顶上跳来跳去,“我们要制造一个麦田怪圈吸引外星人到这里来。世界上的麦田怪圈既然都出自外星人之手,那么他们再瞧见一个新的怪圈后肯定会来看个究竟的。到时候我们就恳求他帮助休谟大叔,唔,这叫做守株待兔!”

这个新奇的主意令绵羊们激动不已,他们交头接耳,讨论个不停。但是,艾米莉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农场里根本就没有大块的麦田。你们都知道,这里非常缺水,只能生长马铃薯和玉米这样的作物,休谟大叔一直在用马铃薯养活我们。”

一转眼间,绵羊们像是被抽去了空气的塑料玩具一样,又变得垂头丧气。

“嗨,伙计们,不必担心!我早就想好啦!没有麦田我们同样可以制造怪圈!”乌波飞起来大声地说道,望着满脸疑惑的绵羊们,他扯开嗓门喊道,“你们,用你们就可以制造怪圈!”

“我们?”一百多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没错儿,你们有一百多只,你们可以在地上排列成怪圈的图案!伙计们,别再疑神疑鬼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魈。休谟大叔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引来外星人,报纸上和电视上都说过,外星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会在空中指挥你们的,你们只要听从我的指令排队就能够组成独一无二的绵羊怪圈!”

乌波的这些话起到了作用,绵羊们闭紧嘴巴,排成齐整的方队等候乌波的调遣。

乌波将报纸拿在手中,依照相片上的图案发号施令,“艾米莉,你挑选二十只绵羊排成一个大圆圈……露西,你的方向错了,你的头应该朝西……哦,不,奥利弗,别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你的位置在莎士比亚的后边……”

足足用了两个钟头,绵羊怪圈终于完成,从空中望下去,它们同报纸上的麦田怪圈一模一样。乌波没有松气,他紧接着说,“绵羊们,你们很出色,你们非常了不起,你们排成的怪圈无可挑剔!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外星人不会立马就被吸引到这里来的。他们也许要用好几个钟头,也许要用好几天才会发现怪圈然后赶过来。因此你们必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保持队形,只有这样绵羊怪圈的图案才不会被破坏。毫无疑问,这很辛苦,但是为了挽救休谟大叔,我们必须这样做!”

“放心吧,乌波,只要能救休谟大叔,我们在这里站三天三夜都没有关系!”最衰老的艾米莉带头说。

“是的,我们情愿不吃不喝站一个礼拜!”

“我们天生就喜欢一动不动,雕塑比起我们来都算不了什么……”

绵羊们的话让乌波差点掉下了眼泪,他飞到旁边的树杈上,同大家一起静候外星人从天而降。

所有的绵羊都表现得很坚强,烈日炎炎使他们汗流浃背,卑鄙狡诈的蚊虫也趁机赶来大快朵颐,但他们豪不理会,一直纹丝不动。他们只希望休谟大叔能够早一些转危为安,那样的话农场里又会充满生机与快乐。

太阳像只老态龙钟的蜗牛,仿佛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才慢腾腾地落下山去。望眼欲穿的乌波和绵羊们始终没有看到呼啸而来的金属盘子和穿着紧身衣、头上长着天线的外星人。

阳光如同雪白的浪花一样退回家中,一颗颗晶莹的星星则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珍贝,逐个开始闪亮。

夜色多么美妙,星空灿烂如故,可是此刻,大家没有心思像从前那样兴高采烈地辨认星座或者煞有介事地对着流星许愿,他们强忍着关节的疼痛,依旧站在原地,因为乌波说夜里是外星人最容易出没的时刻。

整整一个晚上,绵羊们一眼未合,然而,同白天一样,除了偶尔掠过的两只蝙蝠外,没有谁来到这里,那些见识短浅的蝙蝠停下来大惊小怪地嚷道,“哦,看哪,这些呆绵羊在搞什么鬼,他们排成了一个怪里怪气的大圆圈!”

“见鬼,他们一定是想玩多米诺骨牌,或者是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诅咒。”

“诅咒?”

“是的,兴许他们在玩巫毒教或者阿兹特克人的把戏,用乱七八糟的图案来诅咒别人。”

“那我们会受到诅咒吗?”

“鬼才知道!我猜他们一定在诅咒猎隼和老鹰,因为他们的孩子经常被这些大鸟抓走吃掉。绵羊们一定在诅咒猎隼和老鹰坠地而亡或者翅膀失灵。天哪,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不然的话,也会受到祸害暴亡于地的。”

“哦,等等我,求你别丢下我……”

乌波同样又困又累,天明的时候他吃惊地发现安娜大婶带来了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牧师,绵羊群里终于出现了骚动,大家都明白,休谟大叔一定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牧师来为他做最后的祈祷。

绵羊们彻底绝望了,乌波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艾米莉流着眼泪说,“我决定了,我正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什么子虚乌有的外星人,他们既不热心又不仁慈,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慈爱的万能的神,他一定不会看着休谟大叔这样的好心人命在旦夕却袖手旁观。”

心灰意冷的绵羊们准备散开怪圈队形,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两只蓝紫色的鸟从空中疾冲下来,落到了年轻的绵羊莎士比亚的身上,他们二话不说,张开嘴巴在莎士比亚的背上狠狠各啄了一口。莎士比亚疼得叫起来,“哎呀,老鹰!老鹰袭击我!他们想把我吃掉!”

三、卡卡啄羊

羊群中一片慌乱,乌波也吓了一大跳,不过他马上发现这两只花里胡哨的鸟儿根本不是什么老鹰,他们比老鹰小得多,也没有吓人的利爪,实际上他们的长相很像是鹦鹉。

“嗨,见鬼,你们是谁?”乌波飞过去生气地问。作为鸟类,他责无旁贷地前去交涉。

两只鸟抬起了头。

“我是卡卡。”一只回答。

“我叫啄羊。”另一只说。

“哦,见鬼,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这些是什么?是你们的名字吗?你们到底是什么鸟?”乌波皱起了眉头。

两只鸟一起点点头,其中的一只摇头晃脑地说,“我们是鹦鹉,不过不是普通的鹦鹉,我们是卡卡啄羊鹦鹉。我叫卡卡,他叫啄羊,合起来就是我们的种属——卡卡啄羊鹦鹉。”

乌波被这晕头转向的回答搅得愈发糊涂,他谨慎地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接着问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啄我的绵羊朋友呢?”

“哦,我说过啦!我已经告诉你啦!”乌波没想到鹦鹉大发脾气,“我们是卡卡啄羊鹦鹉,卡卡啄羊鹦鹉天生就要啄羊身上的肉吃!再说,是你的这些呆羊朋友主动欢迎我们来吃他们的!”

乌波一头雾水,绵羊们更是不明所以,莎士比亚转过头气呼呼地说,“胡说八道!你们在胡言乱语!我可不是一只神经错乱的老鼠,我可不是一只熟透了的烤全羊,我是只活生生的绵羊,我根本没有欢迎你们来吃我,也不会做这样的荒唐透顶的傻事,实际上,我压根就没有见过你们,我从来就不认识你们!”

鹦鹉们似乎比莎士比亚还要生气,名叫卡卡的那只鹦鹉怒发冲冠,他跳起来,飞到半空中,指着排成圆圈的绵羊们说,“难道是我看错了吗?难道你们没有清清楚楚地排成这几个朴托鲁象形字——‘可以放心食用’吗?”

鹦鹉的疯疯癫癫的话儿让绵羊们如坠雾中,但乌波的心却被触动了一下,他试探着问,“你是说你们知道绵羊排成的怪圈的含义吗?”

“当然,我们认识所有的麦田怪圈。”卡卡回答。

“我们是地球上绝无仅有的怪圈专家。”啄羊补充说。

“真的吗?”乌波半信半疑,因为这两只鹦鹉看上去既癫狂又自大。

“当然是真的。”卡卡的个头稍高一点儿,他瞥见了铺在地上的报纸,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瞧,这些绵羊组成的怪圈和报纸上刊登的麦田怪圈一模一样,它们的意思就是‘可以放心食用’。”

啄羊变得喜形于色,他急不可耐地打断说,“我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好的运气,我们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多可以放心食用的绵羊。该死的大量子从来没有如此慷慨过,它要么是线路出了问题,要么是突然间变得仁慈又大度了。”

“可是这并不像是大量子的所作所为。”卡卡在莎士比亚的身上跳了两下,对自己的同伴说,“你没瞧见吗?这个蠢家伙刚才已经后悔了,他并不想让我们吃掉他。”

“我根本就不蠢!”莎士比亚用力晃动身体,想把这两只讨厌的鸟赶下去,他气呼呼地说,“实际上我是羊群中最有才华的一只绵羊,我会做十四行诗。我还会编绵羊戏剧!”

“难道让大家排成这个怪圈就是你编的戏剧吗?这一定是个悲剧,因为,大呆子,你在让大家送命,要是我们的个头和胃口足够大的话,你的这些同伙会全都被吃掉的!”卡卡边说边发出讥讽的笑声。

“是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开荤啦!”啄羊随声附和。

“是我让他们排成怪圈的。”乌波为莎士比亚解围说。

卡卡仔细打量了一番乌波,充满鄙夷地说,“黑菠萝,你一定是拿这些绵羊穷开心,你一定是学着照片上的图案让绵羊们排成怪圈,可是你同所有的人一样根本就不懂得朴托鲁象形字。”

乌波这下终于听清了这几个陌生的字,他吃惊地问,“你的意思是说麦田怪圈真的是一种象形字吗?”

“哦,黑芒果,你的脑袋像是被烤焦了的疙瘩菜!乌鸦的智商一定比鹦鹉低得多。我已经说过很多遍啦!我至少已经说过两遍啦!所有的麦田怪圈都是朴托鲁人的象形文字,朴托鲁人用这种由一个个圆圈和线条构成的复杂文字进行交流。朴托鲁人你一定不了解,因为他们是外星人!”

“外星人?”乌波和绵羊们都怔住了。乌波激动地说,“我们正在等待外星人!我们排成麦田怪圈正是为了吸引外星人来!休谟大叔病得很重,我们希望外星人能够为他治病,你能告诉我外星人在哪里吗?”

“见鬼,休谟大叔是谁?也是一只绵羊吗?”卡卡不解地问。

“休谟大叔是位老人,他马上就要死去了。”乌波难过地回答。

“他是位好心人,是世界上最最善良的人,他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我们和乌鸦。”艾米莉走上前补充说。

“好心人?”无论是乌波还是绵羊们都没有料到卡卡和啄羊像是被蜜蜂蜇了一样跳了起来,他们显得怒不可遏,卡卡歇斯底里地说,“骗子!你们是一伙骗子!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心人!人类全都是野蛮又残忍的家伙!”

“是的,人类凶残又无情,他们只会无情地迫害鹦鹉!他们恨不得把所有的动物都杀光!”啄羊也气冲牛斗。

乌波和绵羊们不明白两只鹦鹉为什么突然间如此激动。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卡卡和啄羊才稍稍平静下来,不过他们变得黯然神伤,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卡卡的嘴里不停地咕哝着什么,最后他歪着脑袋问乌波,“乌鸦,你和你的绵羊朋友一定没有见过像我们这样的鹦鹉,对吗?”

乌波点点头,艾米莉和莎士比亚点点头,所有的绵羊都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因为卡卡啄羊鹦鹉已经灭绝啦!除了我们两个,所有的卡卡啄羊鹦鹉都被人类给害死啦!”卡卡再一次声嘶力竭的喊道,不过,这下绵羊们没有吓一跳,他们已经适应了鹦鹉的一惊一乍。

“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兄弟,我的漂亮的女朋友,全都是被人类杀害的!”看起来,啄羊的心间也有深仇大恨。

卡卡跳到了个头最高的绵羊奥利弗的头顶上,义愤填膺地说,“黑色的乌鸦,还有白色的绵羊们,请安静下来,也许你们还不了解真相,那么请听一段不该被忘却的历史,卡卡啄羊鹦鹉家族的血泪史!”

“你们将会听到一个有着千万年历史的种群是如何在短短的十几年间被残害殆尽的。”啄羊总是在一旁补充。

四、塔斯曼湾

卡卡像个大人物一样环视了一圈听众,然后开始充满忧伤的讲述,“很久很久以前,在浩瀚的太平洋南端有一个名叫新西兰的大岛。”

“新西兰?我知道,我听说过它!”乌波插嘴说。

卡卡没有理睬它,继续往下讲,“在新西兰岛上有一个名叫塔斯曼湾的地方,这里森林茂密,绿草遍地,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野花和琳琅满目的水果,这里是动物的天堂,是上帝赐给鸟类的伊甸园!”

卡卡仿佛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塔斯曼湾住着很多种鸟,因为这里有足够的空间和食物供大家享用。我们这个种族,卡卡啄羊鹦鹉也生活在这里,我们的生活无忧无虑,我们终日在树林里和花丛间寻找我们最喜欢吃的果实、种子和野花蜜。”

“我们偶尔也会吃掉一只小羊开开荤。”啄羊及时补充说。

卡卡点点头,“大部分时间里我们都是素食主义者,不过有的时候我们也需要吃些肉来解解馋,我们需要补充维生素,这就跟树懒和狒狒偶尔也会大开杀戒一样。我猜我们的名字就来自于此,我们喜欢吃一种名叫卡卡的果实,也会啄点羊肉搭配膳食。”

“我们一直就这样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我们以为无忧无虑的时光能够永远继续下去,可是有一天,当海上出现一艘大帆船时,一切都改变了。”

乌波和绵羊们被这个久远的故事吸引,屏气凝神,仔细聆听。

那是人类的帆船,是来自欧洲的探险家们在海上寻找新的殖民地。你们能够想象当这些满脸胡须、邋里邋遢的家伙发现这块水草丰美的圣地时该有多么欣喜若狂。他们马上决定在此安家,并且召唤来了更多的帆船,船上全是从欧洲来的移民。

哦,也许上帝并不偏袒任何一种生灵,他要让所有的生物来均享这块物产丰饶的宝地。可是,这些长着大鼻子的欧洲猴子并不这样想,他们贪得无厌,自私冷酷,他们只考虑自己,他们只想独占塔斯曼湾!

“欧洲强盗们可不愿意整天以果实和花蜜为生,于是他们疯狂地砍伐森林,推平草地,把它们全变成一片片的麦田。”

讲到这儿,卡卡有些哽咽,不过他克制着自己,将故事继续下去,你们一定能猜出来,没有了森林,动物们的处境会有多么悲惨。那些兽类无家可归,而我们也无法再找到足够的果实和种子充饥。

同所有的鸟儿一样,我们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最终我们不得不盯上欧洲人带来的绵羊。我们实在是太饿了,于是就吃掉了他们的一只羊,可这下,我们引来了杀身之祸。尽管我们在他们到来的几个月的时间里迫于生计才吃掉了一只小羊,尽管他们每天都要大吃大喝掉好几只牛和羊,但他们却把我们当成了恶魔。他们纷纷举起猎枪,气急败坏地朝我们射击,有很多卡卡啄羊鹦鹉都死在了他们的枪口下。

欧洲人像对付吸血鬼一样对付我们,我们再也不敢靠近他们的羊圈了。我们只能望着原本属于我们的地方,整日以泪洗面。

由于食物短缺,活活被饿死的卡卡啄羊鹦鹉越来越多。不得已,剩下的卡卡啄羊鹦鹉们为了活命只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到欧洲人的麦地里啄食一些麦粒。

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的个头很小,我们的肚皮也很小,所有的卡卡啄羊鹦鹉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欧洲人的胃口大。可是,当一个醉鬼偶然间在深夜里发现我们后,他大惊小怪地叫喊起来,并且夸大其词地说我们会毁了整个麦田。于是,那些自私无情的欧洲人连夜想出了一个狠毒的主意。这千真万确是个毒计,因为他们打算在麦田中喷洒毒药毒死我们,我们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毫不知情的卡卡啄羊鹦鹉们仍旧到麦田里寻找最后一线生机,可是他们没想到却因此踏上了不归之路。第二天一早,麦田里横尸遍地,到处都是死去的卡卡啄羊鹦鹉。”

“我的亲人还有我的恋人就是被毒死的!”啄羊开始大滴大滴地掉眼泪。

卡卡用力地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做能将痛苦抛到一边,“我和啄羊那天夜里恰好睡着了,没有去麦田才幸免于难。第二天早晨,当我在麦田中找到我的爸爸时,他还一息尚存,毒药令他口吐白沫,浑身战栗,他挣扎着抬起头,对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孩子,远离人类!’”

“是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远离人类!”啄羊激愤地喊。

卡卡接着说,“从那天开始,卡卡啄羊鹦鹉就算是灭绝了,我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还是我们两只卡卡啄羊鹦鹉勇闯世界的日子!”啄羊喊道。

卡卡点点头,“眼前的惨状使我们认识到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那些残酷的欧洲人会斩草除根的。我们是世界上的最后两只卡卡啄羊鹦鹉,我们必须活下去,因为这关系着卡卡啄羊鹦鹉这个珍稀的种属的存亡。尽管我和啄羊是两个光棍汉,但只要我们尚存于世,卡卡啄羊鹦鹉就不算完全灭绝。我牢记着爸爸的话,决心和啄羊远走他方,去寻找一个没有人类存在的崭新的世界。”

五、亡命天涯

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离开了塔斯曼湾这个曾经的乐园,如今它已经满目疮痍,被糟蹋得乱七八糟,我们自打出生之日起就生活在这里,也从未离开过这里半步,对于外边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于是就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

起初,我们不止一次地为自己选择的这个方向感到懊恼和后悔,因为从这里飞出去,眼前是一片浩瀚的大海,我们怀抱着天真的幻想,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一个同塔斯曼湾一样美妙的岛屿,然而事实完全相反,我们飞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有见到岛屿或是大陆的影子,海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我和啄羊又饿又累,精疲力竭,我们从来没有飞行过这么远,最可怕的是我们仍得坚持扇动翅膀,因为下面根本没有落脚之处,假如我们不这么做就会坠入海中,葬身鱼腹。

“我一定累的快要虚脱,因为我眼冒金星,开始产生幻觉。”

“我也是如此,我觉得自己再多飞一米就会死掉的。”啄羊说,“可是这个时候不幸接踵而至。”

“是的。”卡卡点点头,“卡卡啄羊鹦鹉遭遇了这么多的不幸,可老天爷还要继续捉弄剩下的最后两只。他一定成心要让卡卡啄羊鹦鹉完全灭绝。”

绵羊们紧张地仰起脸。

“大海上突然刮起了大风,阳光万里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闪光像利剑一样四处乱劈,海面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当时我完全吓呆了,我完全绝望了,没有谁,没有任何一只鸟儿能在这样的风浪中活下去。”啄羊夸张地瞪着眼睛,仿佛此刻仍处在大海中一样。

“是这么回事。”卡卡说,“当一个巨浪砸向我和啄羊,把我们卷向大海的时候,我们大声叫喊着,再见了全世界,这是地球上的最后两只卡卡啄羊鹦鹉!”

乌波和绵羊们被深深地吸引,艾米莉紧张地张大了嘴巴。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卡卡被这些忠实的听众所打动,开始绘声绘色,“明亮的光线令我头晕目眩,什么也看不清楚,然而过了几分钟,等我的眼睛对周围开始适应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

绵羊们也吓了一跳,就连乌波也不例外。卡卡盯着大家,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终于他开口往下讲,你们猜究竟怎么了?我发现我根本没有置身在天堂,我仍在大海上,因为我的眼前依旧是铅灰色的没有尽头的海水,而且我的身体正在随海水而上下摆动。

“我的浑身几乎不能动弹,我侧过脑袋又张望了一下,眼前的情形令我难以置信,我真无法相信自己会如此幸运,啄羊,我的好兄弟,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伙伴竟然就躺在我的身旁。他同我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汤鸡,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要啄羊还在,我就不必担心自己会成为世界上最后一只卡卡啄羊鹦鹉,我就不用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个充满险恶的世界。于是,我扯开嗓子拼命地喊啄羊的名字。”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我在昏昏沉沉中就听到有声音在叫我,刚开始我以为是天使在呼唤我,我正琢磨见到天使时究竟该说些什么,到底该不该把自己生前干的那些坏事也交代出来,然而,后来我渐渐听出来了,那不是天使的声音,那是你的声音!”啄羊回忆起了过去,激动地说,“不过,当时在我听来,你的声音比天使还要美妙,因为我隐隐约约知道我还活着,你也活着,我们两个都没有被鱼吃掉。谢天谢地,卡卡啄羊鹦鹉仍存在于世,假如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不幸葬身大海,卡卡啄羊鹦鹉这个物种都必须改名为卡卡鹦鹉或者是啄羊鹦鹉了。”

“接下来,我发现了另一件万分幸运的事情。”卡卡咧开了嘴巴,在我们的脚下竟然是一大块木板,也许它是某艘在暴风雨中失事的船只的一部分,正是它救了我们的命,使我们没有沉入海底。

我和啄羊又开始怀抱信心,因为看起来老天爷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要灭绝卡卡啄羊鹦鹉,他并不打算这么做,他想帮助我们,并且给了我们这艘诺亚方舟!

“既然我们命不该绝,那么我们一定要寻找到第二个塔斯曼湾。我们要让卡卡啄羊鹦鹉的独一无二的基因继续留在世间!”

卡卡歪着脑袋说,“唔,也许说出来你们不太相信,老天爷似乎不曾给过我们的恩惠现在一股脑全赐给了我们。我和啄羊饥肠辘辘,又刚刚经历了狂风暴雨,我们衰弱地得像两只被晒干了的无花果。然而,这个时候,竟然有两条鱼,两条长着翅膀的飞鱼落到了我们的木板上。”

“他们是千真万确地从天而降的赠品!”啄羊咧着嘴说。

“是的,是的!”卡卡一脸喜出望外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彼时彼景,“在以前,我们从来不吃鱼,我们从来不吃海鲜,因为他们很腥,而且说不定会让我们患上痛风。我们宁愿吃些新鲜的富含氨基酸的羊肉。可是,在那个时候,两条慷慨的舍己救人的好鱼简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吃起它们来是多么的香醇可口!”

“飞鱼好吃极了!我几口就把它们吃完了,就连鱼刺卡在我们的喉咙里也没有觉得疼。”啄羊也兴冲冲地说。

卡卡长出了一口气,“吃下了这两条鱼后,我们感觉好多啦!我们不再头晕目眩,命在旦夕,也没有那么虚弱不堪啦!我们的身上又有了力量,希望的光芒又开始笼罩我们!”

“接下来,我们便坐在木板上随波逐流,我们丝毫也不担心,因为老天爷既然一再搭救我们,他一定会将好事做到底的,他一定会让这艘有些简陋的方舟将我们带到一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的。”

“哦,卡卡,当时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要确定神的眷顾,必须心怀信念,对其力量笃信不疑。”

“可是,老天爷喜怒无常,他再一次捉弄了我们!我们,两个无依无靠、流离失所的鸟儿,再一次被抛向了命运的深渊。”卡卡耷拉下脑袋,显得万般沮丧,“在大海漂流了整整一天后,木板终于靠了岸,我们欢呼雀跃,不停地赞美上帝的仁慈和命运的宠爱,我们终于得救了,我们终于到达了神奇的新大陆。我们兴冲冲地飞向这片陌生又新鲜的土地,并且开始设想今后的种种美好。上帝一定是听见了我们的心声,因为这片广阔无边的陆地上没有人类,连一个人影也瞧不见!我激动地流出了眼泪,没有人类,这意味着我们再也不会受到迫害,再也不必担心子弹和毒药!上帝赐给了我们一个新的塔斯曼湾,而且看上去比塔斯曼湾还要辽阔的多!”

六、金字塔

“但我们没过多久就失望了。”啄羊咕哝着说。

“哦,是这么回事!”卡卡生气地昂起脑袋,当我欣喜若狂的心稍稍平静些时,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片大陆上的确没有人类,但它同时也没有森林和草地,没有鲜花和湖泊!

“我们又往前飞行了很长的时间,希望眼前的一切能够有所改变,然而当我们飞得筋疲力尽,气息奄奄时,我们彻底绝望了!这是块永无尽头的超级大沙漠,这是片死气沉沉的不毛之地!没有树木,没有果实,没有一滴水,我敢说除了木乃伊,没有谁能在这里活下去。哦,上帝一定是个不求甚解的老糊涂,他一知半解,捕风捉影,他根本没有听全我们的祈愿便匆匆行事,我们需要的是没有人类但充满食物的好地方,像这样的没有人类也没有食物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同样还是地狱!”

“我们很快又变得饥渴交织了。”啄羊想了想说。

“完全是如此。”卡卡愁眉苦脸,飞越大洋的时候,我在心里向上帝祈祷,乞求他赐给我一块可以落脚的陆地,哪怕是一小块长满荆棘、摇摇欲坠的礁石也行,只要能让我暂时休息一会儿,我也会感激涕零。可是现在,上帝他老人家赐给我们望不到边的到处都可以歇脚的大陆我却丝毫感激不起来。眼前的沙漠同汪洋大海简直毫无区别,在这两个鬼地方我们都会被饥饿和干渴活活折磨死。那条小小的飞鱼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了,我的肚子像打雷般地叫起来,我再一次感到头重脚轻,眼冒金星。

我和啄羊在这片由沙子构成的海上苦苦飞行,我们完全迷失了方向,东碰西撞。沙漠的名字一定就叫死海,我们昏昏沉沉飞了很长时间,仍旧见不到一棵树和一根草。尽管我既惧怕又厌恶人类,然而这个时候我巴不得能见到一个人影,因为只要看到人,就能发现他们的村子,就能在垃圾堆上找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充饥。

“同头两天在海上的经历一样,渐渐的,我们绝望了,世界上所有的沙子仿佛都聚集在了这里,我敢打赌即便是最擅长远距离飞行的鸟儿也穿越不了这片沙漠。我的腹中空空,嗓子在冒烟,我能感觉到身上的水分正在一点点被榨干,力气也一点点随之而去。我终于明白了,老天爷只不过是同我们开了个玩笑,他在捉弄我们,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卡卡啄羊鹦鹉完全灭绝,不仅如此,他还要捉弄最后的两只卡卡啄羊鹦鹉,让我们经历海洋与沙漠的层层摧残,遭受洪水与炼狱的双重折磨!”

“卡卡,我当时猜测我们马上就会坠落在地,成为两只鹦鹉木乃伊的,因为我已经丝毫飞不动弹了。我已经想好了最后的遗言,那就是——‘这只干瘪丑陋的木乃伊曾经是一只英俊威武的卡卡啄羊鹦鹉,他曾经爱过这个世界并且被五只风情万种的漂亮雌鹦鹉爱过。’”

“嗨,我的遗言比你的要高尚得多!”卡卡说,“我的遗言是——‘你们发现的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卡卡啄羊鹦鹉,他死于干渴和饥饿,是恶毒的人类将他逐出家园,逼迫它飞进这个不毛之地的。当最后一只卡卡啄羊鹦鹉从天空坠向大地,当卡卡啄羊鹦鹉的最后一声哀鸣在沙漠上空回荡时——人类也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善恶终将有报,卡卡啄羊的诅咒必将会灵验!’”

“喔,你的遗言像是埃及法老的诅咒。”啄羊吐着舌头说。

“没错,埃及法老的诅咒无往不胜,埃及法老的力量无所不能。正是埃及法老在最后的关头救了我们。”

看着迷惑不解的绵羊和乌鸦,卡卡显得心满意足,他又跳到另一只绵羊的头顶上,故弄玄虚地说,“就在我马上要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坠向死亡之漠时,我瞥见了法老的灵光!”

绵羊们倒吸了一口气,这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

“是的,这偶尔的一瞥让我再次看到了希望。”卡卡转过头接着对啄羊说,“黑暗的深渊里有圣光,这句话一点都没错。干旱绝望的沙漠里同样有圣光!我看到了耀眼的金光,我看到了金字塔的尖顶在远处熠熠生辉。”

“哈哈。”卡卡得意洋洋,据说所有的金字塔的锥形尖顶都是用黄金做的,这真是个了不起的富有实用的创意,因为若不是黄金顶散发出的明亮的光线,我根本就无法发现大金字塔!

“我把自己的这一发现告诉啄羊,他同我一样马上变得精神抖擞。金字塔虽然不是村庄,虽然只是几千年前的陵墓,但它里边一定有很多陪葬品,假如陪葬品中恰巧有一些粮食或者种子的话,那么我们就有救了。”

卡卡望了一眼乌波,对他说,“喔,乌鸦,也许这些四只脚的哺乳动物们不明白,但作为鸟类你一定也喜欢吃种子,你一定知道有很多种子即使存放千百年也不会发霉坏掉的。”

乌波点了点头。

“正是这么回事!几千年前,埃及奴隶们修筑金字塔时一定没有想到它还有另一个用途,那就是拯救最后的卡卡啄羊鹦鹉!”

卡卡又恢复了紧张兮兮的表情,仿佛要讲述的是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故事,“我和啄羊打起精神朝金字塔所在的方向飞去,这是一座高大巍峨、无比宏伟的金字塔。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它是我和啄羊所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建筑,全部由大得吓人的正方形巨石一块块筑成。”

“金字塔足足有一座城市那么大,我们围绕它飞行一圈都会非常的累。”啄羊扑扇着翅膀说。

“我们绕着它飞行了一圈又一圈,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到它的入口。”卡卡接着说,可是也许你们不相信,金字塔根本就没有任何入口,它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就连个不起眼的通风口也没有。它就像个密不透风的罐头盒。真不知道那些工匠们当初是如何修建它的,金字塔的每一面都光滑无比,石块与石块之间嵌合得非常紧密,几乎看不见缝隙,我敢说即使是把薄薄的刀片也插不进去。

也许工匠们压根就不希望有人进去打扰法老的安宁,所以根本就没有给金字塔留出入口。我们满怀希望从上边飞到下边,从左边飞到右边,我们环绕着金字塔飞行了无数圈,然而最终一无所获。就如同两只蚂蚁无法进入到未开封的罐头里一样,我们根本到不了金字塔里边去。

哦,这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终于看到了一艘轮船,可是他却登不上这艘船,你们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让人发疯,有多么令人绝望。这一次,我们的绝望是彻头彻尾的绝望,因为金字塔里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的心里难过极了,望着渐渐落下去的又圆又大的金色的太阳,我不由自主地也向下沉去。我恨死了那些大鼻子的欧洲强盗,从前,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的舒适和惬意,吃饱喝足后我们就从树上落到海边的金色沙滩上散步和休憩,暖烘烘的沙子令我们的肚皮非常舒服,而现在,我们都要死在脚下这片绵延千里的超大沙滩上。”

“我也悲伤极了,在我往下坠的过程中我一边念叨着乌普瓦卡尔塞特、卡拉卡拉还有克里奥佩特拉的名字,唔,卡卡,你知道她们是最最漂亮的雌鹦鹉,一边不停地咒骂着将我们驱赶出塔斯曼湾的强盗们,我诅咒他们有一天也会遭受海水的侵袭,当大海淹没他们的房子时,他们才能体会到我们曾经有多么惊恐和无助。我诅咒他们有一天也会受到高温天气的折磨,当他们的城市里越来越热,二氧化碳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我们眼下的痛苦与绝望;我还诅咒他们患上疯牛病和禽流感,他们毫不留情地大吃牛羊,驱赶鹦鹉,他们才应该受到这两种疾病的折磨……”

啄羊嫉恶如仇,讲到这儿,他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眼睛里闪出黑宝石般的亮光,“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诅咒,我有波波尔乌夫的诅咒,我有迪阿玛特的诅咒,我有威力无边的索多玛和蛾摩拉的诅咒。噢,若不是老天爷听见了我在临终前的念叨,被我的凄绝真挚的爱情所打动,那些该死的大鼻子还会遭受很多很多的诅咒的。唔,想想看吧,一只马上就要坠地而亡的鸟儿仍在默念着他心爱的雌鹦鹉的名字,这是多么的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真爱可以感天动地,真爱可以产生奇迹!”

“够啦,啄羊,别再卖弄你的花里胡哨、朝三暮四的爱情啦!”卡卡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啄羊,“我猜上帝并不是被你的感情所打动,上帝明察秋毫,他早就知道你是个花花公子。上帝只不过是在最后的关头考验我们的忠诚,通往真理的道路总是一波三折的,他仍旧给了我们一线生机。他的圣光并非不再出现,而是要等黑暗真正来临的时候才开始闪耀。”

绵羊们和乌鸦依旧瞪着眼睛,两只卡卡啄羊鹦鹉的经历实在过于曲折。

七、兽形罐子与鸟形罐子

卡卡接着说,在我缓缓坠向死亡的途中,我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响动,就好像是巨大的砖石被移动了一下。我敢肯定这不是错觉,因为响声非常真切。被这奇怪的声音所吸引,我挣扎着又沿着金字塔的峭壁飞了上去,我被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情形惊呆了。原来光滑平整的墙面上,有一块方形的巨石凹了进去。

我急忙喊来啄羊,啄羊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就在我们两个盯着凹进去的石头迷惑不解的时候,巨石又发出一阵响动,再次向里移动了几寸。

我和啄羊吓了一跳,除了我们两个,沙漠上根本没有活着的生命,到底是谁移动了巨石?难道说金字塔里还住着人,是他在往里拉巨石吗?不过,我猜能生活在密不透风的金字塔里的只有可怕的木乃伊。也许木乃伊发现我们的企图,打算带着复活的狼人爬出来捉拿我们?

我和啄羊又惊又怕,不知所措,这座几千年前修建成的超级大陵墓充满了神秘和诡异。我无意识地朝四周望了一眼,我看到夕阳已经有一半没于地平线下,夜晚马上就会来临。当夕阳慢腾腾地再次往下沉了一些时,背后又传来巨石移动的摩擦声,我回过头看见它们凹进去的更多了,这个时候,我的头脑中仿佛有一束灵光闪现,在新西兰岛的丛林深处,曾有一个用几十块巨石围成的怪里怪气的圆圈,每年的夏至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会有一束光线照射到其中的一块石头身上,你们一定想不到,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头上竟然会出现几行稀奇古怪的字来。我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认认真真地算了一下,刚好那天就是夏至,一年中白昼时间最长的一天。难道说,金字塔也同那个巨石圈一样,每到夏至日这天便会有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

我的猜测一点儿都没错,当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最后一束光从大地上消失的时候,巨石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完全退了进去,金字塔上露出一个正方形的入口来。

我和啄羊啧啧称奇,真不知道几千年前那些埃及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既然不是木乃伊和乱七八糟的妖精在捣鬼,我们就没有必要那么害怕了。我和啄羊从入口里钻了进去,不过,说实话,我们还是小心翼翼,谁知道金字塔里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起初,我们的眼前一片漆黑,但很快我们就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我们进去的是一条斜着向下的正方形的甬道。同金字塔的外墙一样,甬道的回壁格外光滑。非常奇怪的是,甬道中并非伸手不见五指,甬道口正对着夜空中最明亮的猎户星座,猎户星座上如同腰带般的那三颗星星在甬道中投下了朦朦胧胧的光亮。

甬道很长,足足有一百米,我们像滑滑梯一样滑到了尽头,这时我们发现,另一条斜着向上的甬道联结着这里。幸亏这条甬道的坡度不是太陡,我和啄羊才能够一步步地爬上去。

往上走很吃力,不过好在这条甬道要短得多,只有刚才那条甬道的一半长。我们终于到达了终点,但却惊讶地发现,前边挡着一块厚重的石门,我们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我和啄羊有些慌乱,我们打算沿原路返回,离开金字塔。我隐约感觉这个甬道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我可不愿被关在这个黑黢黢的石头陵墓里,我宁愿死在满天的星光下,那样我的灵魂才会毫无阻挡地升上天堂。就在我们转身之际,突然一声巨响,石板缓缓升了起来,露出一个幽深的难测的空间来。

“噢,这出人意料的情形实在让人惊叹。受好奇心的驱使,我和啄羊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切令我们目瞪口呆,我们从未见过如此气势恢弘的大殿,它是一个三角柱形的巨大空间,空间顶部似乎有很多隐约可见的正方形的窗口,从那里倾泻进来若隐若现的星光,我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些窗户都在金字塔的什么位置,我们飞行了无数圈,根本没有发现一个窗口,甚至是一条缝隙。借着似有若无的星光,我们看见里面光滑的石壁上刻满了精美华丽的浮雕,它们就像是一幅幅连环画。而在大殿的两侧,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石棺,石棺上还有一些宝石在熠熠生辉。”

“我简直难以描述自己的激动心情!”卡卡跳起来说,这间大殿一定就是金字塔的核心区域,存放法老木乃伊的主殿!多少年来,无数人都梦寐以求进入主殿一睹这里的奢华与宝藏,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如愿以偿,他们没有我和啄羊这么幸运,也没有我们这么聪明,我猜他们连金字塔的入口都不曾找到过。

啧啧赞叹了一会儿,我终于意识到我和啄羊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我们不是盗墓贼,也不是探险家,眼下,宝藏之类的玩意儿对我们毫无意义,再说我们只是两只鸟,我们根本没有力气打开那么重的石棺。我们最需要的是抓紧时间寻找到一些食物充饥,但愿它们没有变得干瘪,因为我们也很渴。

埃及的法老果然非同一般,他生前的生活一定无比奢华,因为我们兴奋地发现在主殿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宽大的餐台,餐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我猜测它们一定是装食物和食品的罐子,也许还装着尚未蒸发殆尽的啤酒呢。法老一定希望自己死后也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喔,如果他那时有几台冰箱就好了,这些食物就能够更加的新鲜。

“我和啄羊迫不及待地朝餐台冲过去,因为我们已经饿得气息奄奄,如果再不吃一些东西的话,我们肯定会成为法老的殉葬品,留在这里永远陪着他了。”

卡卡翻了绵羊们一眼,然后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神情来,当然,说到这儿我要补充一下,尽管我们饥肠辘辘,但是我们可不像欧洲强盗那么野蛮或者盗墓者那么鲁莽,我们绝对不会破坏文物,这些陶罐,它们全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精品。

埃及法老生前一定很喜欢动物,因为这些陶罐全都是可爱的动物造型,它们无一雷同,有的是胖乎乎的猫形罐子,有的是细长的鸟形罐子,有的还是花里胡哨的狒狒形状的罐子。

“唔,这些陶罐不算太大,顶上的盖子也不是很沉,我和啄羊齐心协力沿着顺时针方向拧开了几个猫形的罐子,我们满心欢喜,争先恐后地将脑袋挤进罐子里,准备大快朵颐,然而,当里边的东西被叼出来后,我们简直大吃一惊,猫罐里盛放的居然是一个风干了的内脏,看上去它像是一块肝脏,不过,我敢肯定它不是猫的肝脏,猫的肝脏没有这么大。我们满脸狐疑地又打开另一个狗形的陶罐,这下我们再一次瞠目结舌,罐子里盛放的仍旧是一个内脏,它似乎是一块肺。哦,说实话,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我感到自己的身上很冷。”

“我也是,这些奇形怪状的罐子里装的全是一些令人心惊胆战的东西!”啄羊插嘴说道。

绵羊们的胆子都很小,他们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连乌波也不敢出大气,他们都从未听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故事。

卡卡像位见多识广的学者一样,接着往下讲,“怀着最后的希望,我们又打开了一个狒狒形状的陶罐,这下,无论是我还是啄羊都魂飞魄散,我们跳到半空中,拼命地叫起来,凄厉的声音在王殿里久久回荡。狒狒陶罐里装着的还是内脏,它是一块失去了水分的大脑,最关键的是大脑旁边还有一缕头发,我和啄羊都能够认得出,它是人类的头发,只有人类的毛发才会长成那样。我和啄羊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陶罐里装的全是人的内脏,它们是法老的内脏!也许它们是献给法老的祭品,也许它们就是法老的内脏!”

“是的,是的!”啄羊显得惶恐不安,“埃及的法老都有可怕的诅咒,谁打扰了他们的安宁,展翅的死神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展翅的死神,那一定就是主管鸟类的死神。我们要是吃了法老的内脏,肯定会遭受种种酷刑的,也许我们的翅膀会被砍掉,也许我们会遭到一万只虫子的噬咬,也许我们会被永世封冻在死气沉沉的冰山里!”

“即便它们不是法老的内脏,而只是普通埃及奴隶的内脏,我们也不敢碰一下!”卡卡说,“我们虽然偶尔会吃一只小羊,但我们绝不会吃人的,我们可不是食人族,也不是饥不择食的秃鹫!”

啄羊点了点头,卡卡接着紧张兮兮地说,“我们手忙脚乱地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内脏放回罐子里,并且逆时针方向拧紧了盖子,我们紧张得要命,气喘吁吁,一遍遍地祷告着法老不要诅咒我们,死神不要惩罚我们。我决心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去金字塔外边静候死亡。可是求生的欲望还是让我心存了一丝侥幸。我看见了细长的鸟形的罐子,我猜它不会用来装内脏的,因为它的罐口很小。在我的怂恿下,我和啄羊忐忑不安地打开了鸟罐,我将脑袋伸进去,战战兢兢地啄出了里面的东西。我满怀希望,因为它很小,不像是快要变质的一团团的内脏,而且它十分光滑,好像是成熟了的坚果。”

卡卡突然间变得愁眉苦脸,“我的希望总是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当我看清楚自己啄出来的东西时,我听见了自己的尖叫,还有啄羊的发疯般的叫声!”

“是什么?还是法老的内脏吗?一定是法老的肠子吧?细长的罐子里只能装得下肠子。”乌波探上前猜测说。

“不,比那可怕得多!”卡卡喊叫着说。

“它到底是什么?”绵羊莎士比亚用颤抖的声音问。看得出,他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比法老的肠子还恐怖。

“是一枚鸟蛋!一枚完好无缺的鸟蛋!”卡卡扯着嗓子叫道。

“嘘!”心悬在嗓子眼上的绵羊们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快要瘫倒在地上,他们既失望又生气。

“鹦鹉,一枚鸟蛋有什么可怕的?”老绵羊艾米莉不解地问道。

“哦,绵羊,你们是哺乳动物,你们是胎生的动物,你们不理解一枚蛋对于一只鸟的意义,鸟蛋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怎么可能吃鸟蛋呢,这就如同食人族吃人一样可怕和残忍。绵羊们,想想看,如果让你们张开大嘴去啃嚼你们的咩咩叫的小羊羔,你们不感到魂飞魄散吗?”卡卡气呼呼地说。

绵羊们紧张地吐出了舌头,卡卡心满意足地继续自己的故事,这下他可以趾高气扬地教育这些见识短浅的绵羊,“你们不曾经历大海与沙漠的折磨,你们没有体会过饥饿干渴到极点的痛苦,你们不知道我和啄羊当时有多么的灰心丧气。我们怨气冲天,我们怒发冲冠,我们恨不得诅咒那些修造陵墓的工匠和那些不懂科学的祭祀,为什么他们献给法老的祭品只有内脏和鸟蛋?为什么他们不为法老准备一些坚果和谷物呢?每天只吃鸟蛋会让法老患上高胆固醇症的。哦,兴许法老就是这样才英年早逝的,只有合理饮食才能健康长寿。”

“命运一再抛弃我们,上帝一再捉弄我们。”卡卡转过脑袋望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哦,啄羊,你知道吗?尽管已经有准备好了的遗言,这个时候,我还是开始构思一段诅咒了。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活着离开沙漠了,不如就借用法老的豪华陵墓葬身于此。不过,我想我们得遵循埃及人的传统和法老的规矩,我们也应入乡随俗留下一个诅咒——‘不论是谁骚扰了卡卡啄羊鹦鹉的安宁,卡卡和啄羊都将在他头上降临。’”

“为什么是你和我,而不是展翅的死神在他们的头上降临?”啄羊不解地问。

“哦,你和我死后就成了鬼魂了,我们长着翅膀,不正好是展翅的死神吗?”卡卡裂开嘴巴。

“可是我宁愿当一只快活的活着的鹦鹉,也不愿意当在沙漠飞来飞去的施魔念咒的死神。”啄羊说。

“正是这么回事,毕竟我们还肩扛着延续卡卡啄羊鹦鹉的历史的重任。所以,在这个最悲伤最绝望的时刻我还是瞅见了身旁的一个陶罐。”

“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陶罐。”啄羊喜滋滋地对绵羊们卖弄说。

八、金属球

“是我发现的这个奇怪的陶罐。”卡卡强调了一下,“它既不是猫形陶罐、鸟形陶罐,也不是狒狒形和鳄鱼形的陶罐,它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动物造型的陶罐。它的嘴巴像袋鼠,脑袋像猫鼬,耳朵又短又小,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头顶上还竖着两根笔直的长杆,就像是收音机上的天线。兽型的陶罐里装着木乃伊的内脏,鸟形的陶罐里装着永远没有机会再出壳的鸟宝宝,这个非人非兽的罐子里装的又会是什么呢?老天可以作证,此时此刻,我对上帝已经不再信任,我对奇迹已经不再期盼,我心里边唯一充斥的就是好奇,如果每个人在临死前都能够有一个心愿被满足的话,那么我最后的心愿就是打开这个罐子瞅上一眼。好奇是通向真理的第一步!”

“好奇才能够产生奇迹!”啄羊笑逐颜开。

“我和啄羊满怀着对真理的好奇与向往,决心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最宝贵的生命奉献于对真理的探求中,我们无所畏惧地打开了这个怪里怪气的陶罐。”

“我们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得到了回报!”啄羊抢着说。

“是的,机遇只垂青于那些有准备的头脑,幸运喜欢照顾勇敢的人!”卡卡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充满了炫耀与自豪,他眉飞色舞地咧着嘴巴,“怪罐子里装的不是让人既讨厌又害怕的内脏,也不是叫人既心酸又伤悲的鸟蛋!”

“是好吃的坚果吗?”乌波急不可耐地问。

“不,不是坚果,它根本不能吃!”大家都没有想到卡卡使劲地摇着头,他似乎很喜欢看别人一脸茫然的样子,故意停了一小会儿,然后大声说,“是一个金属球!”

“一个沉甸甸的金属零件!”啄羊卖弄说。

“一点不假,空荡荡的陶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核桃大小的灰色的金属球,它一点儿也不光滑,看上去就像是块毫不起眼的圆石头。”卡卡又变得神秘兮兮,“刚看到圆球的时候我感到很奇怪,见鬼,罐子里为什么要放这样一个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我猜测它一定是法老小时候的弹子球,法老希望来世重生后仍能够整天玩耍。可是,后来,我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我隐约发现金属球上似乎有一些图案。金字塔里太昏暗,我实在无法看清楚。”

“我也看不清楚,尽管卡卡啄羊鹦鹉的夜视能力非常出色。”啄羊说。

“再一次,好奇心充斥了我的灵魂,好奇心让我忘记了我是一只马上就要死去的鸟,我不顾一切想要搞清楚法老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的这个金属球上到底刻着什么。我抓起金属球,用尽全力朝王殿顶部的正方形窗口飞去。”

“我紧跟在卡卡的身后!在探寻真理的路上我一拍也不会慢!”啄羊及时插嘴说。

卡卡只顾自己的讲述,飞到王殿顶部,我才看出来这些窗口实际上是一个个斜着向上的甬道,不过,它们比我们最初进入的那条甬道要短得多,只有十多米长,它们实际上都是由一块块方形巨石挪进金字塔的厚厚的石壁里才显现出来的。真不明白,那些压根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埃及工匠是如何让这些沉笨的巨石移动的,他们可真是了不起的机械专家。

“我和啄羊飞进了其中的一条甬道,整条甬道里光线明亮,因为王殿里的星光就是通过它们射进去的。当我们飞到甬道尽头的时候,我们高兴地发现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也升上了天空,整个夜空里淌满了金黄色的亮光。我将金属球小心翼翼地放在甬道的边沿,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下,哦,我们一定是为数不多的能从金字塔高处由里向外观光的贵宾,眼前的景色简直美极了,月光之下,一望无际的沙漠像是片用金子做成的大海,那些一动不动的沙丘如同凝固了的黄金波浪。哦,绵羊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可以看到四千年来的岁月沧桑!”

“当然,”卡卡甩了一下脑袋,我清楚我不应该把生命的最后时光用于观赏风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低下头,借着月光专心致志地打量金属球上的图案。真是见鬼,它同王殿墙壁上的那些象形字和图形完全不一样,它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线条与圈圈。

“我将金属球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好几遍,丝毫不得其解。我懊恼而绝望,也许它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金属球,上面刻着一些毫无意义的涂鸦,我却忍着穿心的饥渴和即将到来的死亡研究它。哦,我的品质简直堪比阿基米德,至死都在钻研科学。我又望了望脚下的金灿灿的沙漠,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死后能进入真正的金灿灿的天堂,那里没有该死的望不到边的大海和沙漠,只有望不到边的铺天盖地的坚果、无花果和金芒果。”

“最好还有数不过来的漂亮的雌鹦鹉。”啄羊又插嘴说。

卡卡充耳不闻,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对啄羊说,“最后的关头我把你叫到了跟前。”

“你让我同你一起跳下去,然后和你大声喊,‘两只鹦鹉同时落地!’”

“哦,是的,当时对于我来说这条甬道的尽头就是我们生命的尽头。”卡卡有些伤心,“我们将像两只风干了的木瓜一样坠地而亡。不过,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我还希望做一丁点儿有意义的事情,那就是我要用我和你的身体来验证一下伽利略的理论是否正确,两只铁球是否真的会同时落地。”

“谢天谢地,我们并没有跳下去。”啄羊喜滋滋地张开嘴。

“我们是迷途的羔羊,我们是不坚毅的鹦鹉,我们一直在怀疑上帝,但是最后的关头我们终于看到了圣光。”卡卡自责地说。

“那不是上帝的光,那是大量子的光。”啄羊纠正。

“大量子同上帝也差不多,反正那时候不论是谁发出的光,在我的眼中都是圣光。”卡卡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的还有绵羊莎士比亚,“我们从来都不会迷途。”他嘟囔着说。

卡卡没有理睬他,继续绘声绘色的讲述,“就在我准备同整个世界道别的那一刻,我突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属球,那个花里胡哨的金属球竟然像被电击了般开始往外冒火花。”

“我还以为它是枚炸弹呢。”啄羊一脸紧张。

“但是它散发的火花越来越激烈,最终变成了炫目的光束。金属球像被点着了一样火光四射,它变成了一个炽热的光球。”卡卡瞪大眼睛,绵羊们和乌鸦再一次被深深吸引。

我敢说发光的金属球同星星一般明亮,整条甬道亮如白昼,下边的王殿里也变得灯火通明。我和啄羊一时间不知所措,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储存在陶罐中的金属球突然间光芒四射。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它一定是法老的宝贝,不然的话,为什么它同法老的内脏一样被精心保存起来呢?它也许是颗空前绝后的宝石,也许是个超级大夜明珠。哦,但马上我就意识到它远比它们要神奇得多。金属球持续闪光了几分钟后,突然从苍茫的夜空中射来一束光线,照射在了金属球的身上。

你们没有亲眼见到这幅神奇的景象,光束是从遥远的空中射来的,实际上我猜它来自于太空中的某颗星星。光束很细,但是十分明亮,空荡荡的夜空中,这束耀眼的白光如同一根金线将天与地连接了起来。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边,从空中而来的神秘光线不偏不倚地投在金属球身上后,金属球突然开始嗡嗡作响,那是一种几乎能穿破耳膜、叫人发疯的高频率的声音。金属球仿佛是从光束中接收能量,突然间它的光亮增强了几千几万倍,整座金字塔,整片沙漠,整个世界都被它在瞬间映亮,我和啄羊的眼睛差点儿被它灼瞎。

九、法老复活

当我们晕头转向,终于又能够重新看清楚后,我们再一次瞠目结舌。金属球身上的光团已经消失了,刺耳的噪音也无影无踪。我们惊讶地看到,金属球像是一个中继站,从它身上又发出一束白光照射在法老的石棺上边,白光同金属球接收的光束一模一样。

“就这样,金属球将夜空中的光线折射到了王殿中。我们胆战心惊地沿着向下的斜坡走到甬道另一头,眼前的一切令我们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石棺,法老的那个又结实又厚重的石棺在光束的照射下竟然变得如同玻璃一样透明,我能够看见里边躺着的尸体。”

“这一景象实在是过于恐怖,”卡卡一脸惊恐,我不知道是上帝要惩罚法老还是要让他转世重生,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我和啄羊惹的祸。那个奇怪的陶罐,也许它是个关妖精的瓶子,而那个金属球,也许就是妖精的下了魔咒的神符。法老早就说过了,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的安宁,这下我们放出了妖精的魔符,扰醒了他,我们一定会受到最最无情的报复和最最恶毒的折磨的。法老一定会活活拔光我们身上的羽毛,兴许还会将我们变成两只满身长满疙瘩的癞蛤蟆或者两只整天推着粪球跑的圣甲虫。他会让我们生不如死。哦,就在不久前我还视死如归,准备从金字塔上坠地而亡,但此时此刻我却魂飞魄散,瑟瑟发抖。

我和啄羊情不自禁地朝后退去,可是却弄巧成拙,由于紧张我们从甬道斜坡上滑了下去,掉进了王殿之中。

“老天爷可以作证,尽管此时此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走,可是我的身体软得像条章鱼,我连拍动一下翅膀的力气也没有了。连日的劳累饥渴和眼前的恐怖景象已经榨干了我所有的精力。我只能瘫在地上等死,我本想闭上眼睛,可强大的恐惧又迫使我将双眼瞪得浑圆,我不知道法老到底会变成什么,他又要采用什么方式来惩罚我和啄羊。”

啄羊点点头,“那可怕的情形叫人终生难忘。两只善良的无家可归的卡卡啄羊鹦鹉身陷陵墓中,眼睁睁地看着法老复活,等待着他张牙舞爪地朝我们扑来。那半个小时漫长得就如同几个世纪。”

“一点儿没错。”卡卡接着说,冥神奥西里斯一定不情愿那些亡灵脱离他的掌管,金属球折射下来的光束像水一样覆盖在石棺上,并且在法老的身上如同线圈般团团缠绕。光线团一圈又一圈地疾速地旋转,仿佛在为法老施加法力。

我们就这样待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法老如何起死回生。过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横躺着的光线团慢慢竖了起来,法老一定站起身了。一束束光线继续飞速旋绕,光线团也越变越大,将石棺完全裹在了其中,最后石棺一点儿也看不清楚了。

“又过了一会儿,光线团渐渐弱了下去,我和啄羊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厚重的石棺竟然不翼而飞,只剩下法老一个人站立在原地。当法老身上的光团也慢慢黯淡下去后,我和啄羊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慌,拼命地尖叫起来。”

“法老复活了吗?他是什么样子?”听到这儿,乌波好奇地问。绵羊们紧张地咽着唾沫。

“无论是谁,若不是亲眼所见,都不会相信躺了几千年的尸体竟然真的能死而复生。他们更不会相信复活后的法老竟然是一个非人非兽的怪物。”卡卡的眼中仍透露着惊恐。

“怪物?”绵羊们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问。

卡卡和啄羊点点头,卡卡说,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绿色的怪物,他身材矮小,两只眼睛却又黑又大,他的嘴巴像袋鼠,脑袋像猫鼬,耳朵短而小,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头顶上还竖着两根天线一样的触角!怪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哦,不,实际上他就是活的,他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们,然后突然间眨了一下眼。

我吓坏了,我一定魂飞天外,我一定灵魂出窍。没有哪个人,没有哪个法老会是这副模样,我突然想起来,眼前的这个怪物同盛放金属球的那个怪里怪气的陶罐的造型一模一样。我终于明白了,一定是我和啄羊放出了妖精瓶中的魔符,妖精将法老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说不定他借尸还魂,借助法老的身体转世重生,站在我眼前的就是妖精呢。哦,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和啄羊都绝没有好下场,此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懊悔,为什么我不痛痛快快地死在海里或是死在沙漠中,而非要跑到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地方来呢?眼下,我求生无术,求死不能。

法老,不,也许是妖精,他刚刚复活,一定还不太适应,他试探着动了动自己的脑袋和手指,显然一切都令他感到很满意,他朝前迈了一步,这时候,头顶上的金属球似乎得到了指令,从它身上折射而来的光束突然间消失了,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来自于夜空中的光束也瞬间全无。

法老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王殿,又好奇地朝四周的墙壁上张望了一番,他一定是在评价这座工程浩大的陵墓是否令自己满意。接下来,他回过头盯着我和啄羊。

我和啄羊形若筛糠,那些凶残的欧洲人比起眼前的这位复活的法老来根本算不了什么。法老的那双眼睛有牛眼睛那么大,从他眼中射出的光芒叫人不寒而栗。法老一定也明白了我和啄羊打开了关妖精的瓶子,因为王殿中再无他人,果然,他打算报复我们了,他张开嘴巴,念念有词,他说出的一定是最最恶毒的咒语,我只听清了前面的几个字——‘阿蒙莫普阿蒙努比’。

“我等待着自己被烈火焚烧,我等待着自己被乱箭穿身,我等待着自己被变成呱呱叫的癞蛤蟆。然而,过了一小会儿,我睁开眼睛偷看了一下啄羊,我发现他完好无缺。”

“我也偷看了你一眼,我的发现同你一模一样,卡卡,你毫发无损,你仍然是一只帅气的卡卡啄羊鹦鹉。”啄羊叫着说。

“我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法老究竟要玩什么花招。我壮着胆儿看了看法老,他又向前挪动了一步,并且再次张开了嘴巴,不过,这一次他说出的不是咒语。”

“比咒语令我们吃惊得多!”啄羊大喊道。

“是的,是的,法老说出的话令我们呆若木鸡!”卡卡兴奋地说,法老竟然用我们听得懂的话问,‘你们是两只鸟吗?’

我和啄羊面面相觑,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这时候,绿皮肤的法老又问道,‘你们似乎是一种喜欢吃羊肉的鹦鹉,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你们。’

我和啄羊简直大吃一惊,法老果然法力无边,我们初来乍到,他一下子就能辨得清我们的种属。还未等我缓过神来,法老又问道,‘是你们帮我找到黑匣子的吗?’

我们两个鹦鹉再一次四目相对,我们压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见我们一脸茫然,法老指了指头顶上的甬道,在那儿,刚刚熄灭了的金属球还在微微反射着月光。

黑匣子,听听这个名字,它听上去就可怕无比,它一定是装满了黑魔法的匣子。法老开始审判我们了,这一定是残酷的末日审判,我和啄羊不敢吭声,不置可否。但是接下来,法老的话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他竟然和颜悦色地说:‘谢谢你们。’

我完全糊涂了,我怀疑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么是整个世界都乱套了。啄羊看上去比我还要迷糊,我下意识地结结巴巴地说,‘法老,尊、尊敬的法老先生,我们不是故意同您作对的,我们只是饿极了,想在罐子里找点吃的东西。’

法老听明白了我的话,他竟然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法老。’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蓦地涌上来,看起来,我猜得没错,是罐子里的妖精寄身于法老的体中。我们将会得到更为残酷无情的对待。

妖精一定能看出我们的惊惧,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说出了让我和啄羊大跌眼镜的话,‘我是外星人,我来自于朴托鲁。’

十、秃鹫与祭司

“外星人!我大叫了起来,什么是外星人?”卡卡看了绵羊和乌鸦们一眼,请你们不要感到可笑,这个时代,报纸和电视上到处都是关于外星人和飞碟的真假难辨的报道,可是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谁听说过什么外星人,那个时候人类连飞机都还没有发明出来呢。

妖精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对外星人一无所知,他想了想解释说,‘外星人就是别的星球上的人,就是生活在你头顶上的那些星星上边的人。’

星星上居然还住着人,那么他们一定就是神灵和天使了,可是我对妖精说的话依旧半信半疑,因为传说中的神灵与天使都长得容光焕发,可他却像个不折不扣的树精。另外,他如果是从星星上来的人的话怎么可能躺在金字塔的石棺当中呢?石棺应该是属于某位法老的。

妖精仿佛能读懂我们的心思,他的那双黑汪汪的大眼睛简直能洞穿一切。好在我和啄羊慢慢发现妖精似乎一直都没有生气,他的脸上也没有怒容和歹意,这让我们放心了不少。妖精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对我和啄羊说,‘无论你们是否能完全明白,听我从头为你们讲述我的来历吧。’

妖精指了指头顶上的一个甬道,那儿露出一小方天空,有几颗星星在微微闪光。他说道,从你们这儿抬头望去,天空中有一颗最亮的星星,你们把它叫做天狼星。你们当然不知道天狼星之所以如此明亮是因为它是一对相互绕转的双星,其中主星是比伴星亮一万倍的恒星,而伴星则是一颗又小又重的白矮星,它是那种处于演化末期的中低质量的光度暗弱的恒星。这颗恒星的名字就叫做朴托鲁,朴托鲁还有属于自己的一颗卫星,它是颗行星,就类似于你们的月亮,而我们就居住在这颗温度适宜的行星上。

妖精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我们的恒星和行星从混沌的星云中诞生的时间要比你们的星球早得多,因而我们的生物演化历史也远比我们漫长,我们衍生出了繁荣的文明和能超越天文距离束缚的科技。朴托鲁距离你们这里有8.6光年,以你们的算法足足有86万亿公里。这个大尺度的距离令人望而生畏,它几乎是不可跨越的星际天堑,但是幸运的是,我们最终获得了以正反物质相互湮灭来产生能量的方法,天文数量级的能量终于能像我们的探测器和飞船推到亚光速,这样我们凭借飞船花费2000年左右的时间便能够到达你们这里。我们的平均寿命是4000岁,因而这个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算漫长。有了星际航行的能力,我们便开始在宇宙空间中四处探索,因为我们一直迫切地想知道生命是否只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现象,除了我们,在别的地方是否还有别的生命形式存在。经过空间望远镜的红外线观测和地面矩阵射电望远镜的光谱分析,我们得出结论,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们的这个星系最有可能产生生命,因为你们的恒星,也就是你们所称的太阳恰好处于稳定的中年期,而且它的直径、质量、表面温度以及辐射强度等都比较适中,非常有利于生命的诞生和演化。于是我们派出了一批批的飞船驶向太阳系,在太阳系的第三行星,也就是你们生活的这颗行星上,我们中了大彩,这里的物种演化的完善和丰富程度远远超乎我们的估料,而且不可思议的是你们这里已经产生了智慧生命,除了不计其数的单细胞生物、植物以及琳琅满目的节肢动物、软皮动物、棘皮动物和脊索动物外,还有由猿猴进化而来的人类,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有了自己的文化和艺术,并且懂得了冶炼金属、修建宏伟的建筑。

妖精说,‘我是一名地质学家,听说在这颗蓝色的行星上储存着数以万计的不同晶系的矿物,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同几名队员奔赴这里。经过了两千年的漫长航行,我们穿越了广漠的令人发疯的空间和无数险象环生的尘埃群和小行星带,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了这里,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们即将进入你们这颗行星的大气层之际,长期正常运转的正反物质湮灭反应堆出现了故障,飞船失去了控制,偏离了既定轨道,歪歪斜斜地向一块大陆冲去。我们惊慌失措,我们的星际航行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在我们的数以万计的星际探测和星际航行中从未出现过类似这样的严重情况,我们简直中了不幸的头等大彩。经验丰富的船长和技师尽最大的努力想使飞船恢复正常,然而一切都已经力不从心,我们无法阻止飞船坠毁,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降低飞船坠落时的加速度,将撞击强度减少到最小。飞船像头发了疯的野兽冲进了大气层,尾部拖曳着长长的火舌和浓烟。行星上的生物一定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船长和技师拼命制动和刹车,然而,最终飞船还是携带着很大的动能坠毁到了一大片沙漠中。飞船的撞击掀起了铺天盖地的沙浪,机械上的故障使我们未能及时弹射出逃生舱,同飞船一块儿遭受了猛烈的冲撞,就在这一瞬间,我们的一半队员不幸遇难。紧接着,飞船残体内又发生了爆炸、我和另外两名船员被气流掀到了外边的沙漠中。这时候,支离破碎的飞船开始消融和分解,这是我们的航行守则所规定的,一旦飞船遭遇碰撞或爆炸、无法自行修复返航的情况时,预设的自毁程序就会立即启动,飞船的所有物质和残片会迅速分解为原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飞船内携带的反物质燃料迟早会从磁控悬浮舱内泄漏,同周围的物质发生不可控制的湮灭反应,造成巨大的无法想象的灾难。’

“妖精的那些队友,那些困在飞船内的队友,无论死活,全都随飞船一块儿分解成了灰尘,只有他和另外三名队友幸免于难。”卡卡表情夸张地盯着大家,“妖精就是这么说的,他接下来是这么说的,‘我们没有被分解掉,这实在是幸运之极,然而,马上我们几个就发现我们的处境并不妙,飞船恰好坠毁在荒无人烟的大沙漠中,这里寸草不生,烈日炎炎,如果得不得及时救助的话,我们肯定会被暴晒和干渴折磨至死。我们四个人在刚才的撞击中都受了伤,除了我的四肢还能勉强动弹外,其余三个已经气息奄奄。我的预言丝毫没有错。我们眼巴巴地望着炫目的天空,希望能有一场雨,或者是某个行星上的生物发现我们,救我们的命。然而,一直到天黑,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有一滴雨落下来,没有一个生物,哪怕是一只昆虫从我们的身边经过。绝望和干渴最终耗尽了我的三名队友的全部希冀和水分,中午最炎热的时候,他们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们觉得非常的遗憾,这颗蓝色的行星上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森林和草地,可是他们却恰巧落在了最荒凉的地方。同伴们的死去使我对自己的处境更加绝望,我的心里充满了悲伤与孤独,我无助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就在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一些动静,我好奇地睁开眼睛,发现有一大群鸟朝我们飞来。我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有生物发现我们了,即使他们不是智慧生物,至少也为我们带来了一线生机。命运啊,为什么总是捉弄人,为什么不让这些天使般的鸟儿早点到来呢?他们如果早飞来一会儿,说不定我的队友还会有救。鸟儿们扑扇着翅膀落到了我们的跟前,这时候我才看清楚他们是一种体形健壮的大鸟,他们都长着弯弯曲曲的长脖子和弯钩一样的鸟喙,而且他们个个都是秃顶。有两只大鸟来到我的身边,其中的一只还站到了我的肚皮上,我有气无力地挥了挥胳膊,没想到他们吓了一跳,哇哇叫着跳到了一边。我的嗓子又干又哑,我努力想发出声来,请求他们帮助我摆脱困境,可是接下来我竟然看到了世界上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些大鸟相互拥挤推搡着,跳到了我的三名队友的身上,并且张开大嘴啄食他们!’”

“是秃鹫!是专吃尸体的秃鹫!”乌波跳到卡卡和啄羊的跟前,喊叫着说。

“当我听到这儿时,我也是这么对妖精说的,我告诉他秃鹫最钟爱的食物就是人和动物的尸体,他们不会吃活人,但如果他们发现眼前的活人已经奄奄一息,就会耐心地守在旁边,等待着他死去然后大快朵颐。秃鹫们很有职业道德,不过他们的确是一帮脏兮兮的让人讨厌的家伙。秃鹫们见到死去的外星人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每只秃鹫,不是每一天都能够碰到绝无仅有的外星人大餐的。他们风卷残云,将两名死去的外星人吃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骨头也没有剩下,他们代替飞船为这两名队员执行了分解程序。妖精,不,应该叫他外星人,因为后来我不得不相信他是千真万确的外星人,也差点被贪吃的秃鹫们吞进肚里。外星人告诉我们说,‘看着同伴被这些丑陋又凶残的大鸟们吃掉,我的心里既难过又惊恐,他们似乎还意犹未尽,咂着嘴巴又围到了我的身旁,很显然他们打算吃个痛快,他们等待着我死去然后一哄而上将我也吃掉。哦,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吓人的场面,一群魔鬼的使者正望眼欲穿地盼着我死去。望着头顶上密密麻麻的尖嘴和脏乱不堪的脑袋,我只想闭上眼睛,可是理智又不允许我这样做,假如我将双眼闭上的话,这些迫不及待的恶鸟一定会认为我已经死了,会活活将我啄得粉碎。我只好尽量睁大眼睛与他们对峙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因为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外星人被吃掉了吗?”绵羊莎士比亚急不可耐地问。

卡卡翻了他一眼,“当然没有,不然的话,外星人怎么可能躺进金字塔中,并且又复活,给我们讲述这个故事呢?绵羊剧作家,耐心一点,这不是只有死亡和不幸的叫人哭哭啼啼的悲剧,这是个一波三折的喜剧,是个充满了传奇与惊险的正剧。”

“别再同莎士比亚浪费口舌了,我们都很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绵羊艾米莉打断卡卡说。

“是的,是的,接着往下讲吧!这个故事比莎士比亚编的绵羊戏剧要有趣得多。”其他绵羊也附和说。

卡卡咧了下嘴巴,他愈发神采飞扬,“外星人总是大难不死的!”

“可是你刚刚说有很多外星人被分解成了灰尘,还有两个外星人被秃鹫吃进了肚子里。”莎士比亚不服气地说。

卡卡有些脸红,但马上恢复了正常,他理直气壮地说,“我的意思是说,金字塔中的这个外星人总是大难不死的!就在外星人马上要真的永闭双眼,成为秃鹫们的外太空大餐之际,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铃声。”

“铃声?”艾米莉吐着舌头问。

“是的,他是这样对我说的,‘我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清脆的铃声,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紧接着铃声越来越明显,我都能判断出它是由金属相互撞击所形成的。秃鹫们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们心存不甘地望了望,最后还是呜哩哇啦乱叫着飞走了。尽管我已经接近虚脱,但我心底的希望又升腾了起来,能发出铃声的东西只有行星上的智慧生命才能够制造出来,一定是人类发现了我,秃鹫们才吓跑的。果然,没几分钟,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探向了我的头顶,他的嘴巴大得出奇,还有一个长得夸张的脖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铃铛,妙如天籁的铃声正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我的大脑中迅速翻检自己从前看过的先期到达这颗行星的朴托鲁生物学家们撰写的书,书上似乎有这种动物的介绍,我猛地想起来它的名字叫做骆驼。在干旱和半干旱地区人类经常将它们当做坐骑。紧接着我发现不止一匹骆驼,另外两匹从后面的沙丘上赶了过来,千真万确,骆驼上都骑着人,他们赤裸着上身,穿着白色的满是褶皱的短裙。这几个人显然也发现了我,不过同我截然相反,他们充满了惊讶与惶恐,他们指着我嘴里哇哇叫着连比带画说个不停。这些人的反应我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从未见过像我这样的长着触角的绿皮肤的人,他们一定认为我是什么妖魔鬼怪。我的心里不停地祈祷,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恐惧而离我远去,那样的话秃鹫就会重新回来将我吃掉。他们不停地说话,最后竟然争吵起来。他们的发音很快,起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但慢慢地,植在我体内的语音解码芯片帮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是在争论我到底是神灵还是魔鬼。年老的那位说我或许是透特神或者巴斯特猫神,年轻的两位却怀疑我是邪恶的塞特的化身。他们犹豫不决到底是该救我还是该弃我而去。语音解码芯片能帮助我发出各种不同的模拟声音来,本来我可以用他们的语言直接告诉他们我是来自另一颗星球的学者,可惜的是由于体内严重脱水,我的嗓子里像是堵满了干涩的沙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情急之下,我只有竭尽全力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天空。年老的人一定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下他占了上风,他兴高采烈地对那两位年轻人喊叫说这是神,不是魔鬼,神已经表明了他从天上来。年轻人无法再反驳什么,他们听从年老的人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将我抬到了骆驼的背上,不过,在做这件事之前他们显得很害怕,念了很多辟邪的咒语,祈求厄运不要降临在他们身上。’”

“那些人是什么人?”乌波突然好奇地问。

“是古埃及人,是生活在距今4000年前的古代的埃及人。”卡卡回答说。

“4000年前?”绵羊们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没错儿,是4000年前,外星人的飞船正是在4000年前坠毁在沙漠中的,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久远的故事!”卡卡说道,“接着往下听吧,外星人的命运决定在了古埃及人的手中。发现外星人的那三位古埃及人只是平民,尽管年老的那位认定自己见到的就是从天而降的神灵,但区分神魔以及如何迎接对待神灵这样的大事必须得由王国中的掌管祭祀的人来决定和主持。因此,他们将外星人带到了城里祭祀居住的神庙前。”

“外星人得救了吗?”艾米莉问。

“还是让外星人亲口来告诉你吧。不过,他早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将作为他的全权代理人以他的口气向你们讲述。”卡卡趾高气扬地说,“我的记忆力非常好,外星人是这样对我说的,‘我被抬进了城市里,抬到了一座气派的石头建筑前,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与希望。尽管我的身体受了伤,尽管我已经有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喂给我一点清水的话,我一定能够转危为安,并且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可是,我的性命再一次受到了挑战。那名穿着两层布裙、戴着长长的假发的祭司见到我后如同见到了魔鬼,他大惊失色,脸色煞白。显然,尽管他整天祀奉神灵,驱除妖魔,但他实际上从未真正见到过任何一位神灵和鬼怪。同那两位年轻人一样,他也显得焦头烂额,犹豫不决。他既担心因为没有善待神灵而遭惩罚,又害怕拯救了恶魔而受到天谴。祭司在神庙的走廊里踱来踱去,毫无主意。最后,他总算拿定了主意,那就是请权力更大的大祭司来定夺。大祭司住在更气派的神庙中,要见到他还需要很多繁文缛节,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已经到了生死相争的边缘,我的血液变得像沥青一样黏稠,心脏每跳动一下仿佛都遭受着一座山的重压,我的内脏像被无数颗钢针在扎,只有清水才能将它们全部冲走。大祭司似乎并不相信祭司说的话,他同祭司一样从未真正接触过神仙鬼怪,他见到我时的反应同祭司如出一辙。他满脸惊恐,焦灼不安。祭司比划着向他详细描述发现我的经过,并且特别强调般地指了指天空。大祭司沉吟许久,最后他终于下决心认定我是天上来的神,毕竟怠慢了魔鬼尚且无妨,倘若怠慢并且得罪了神灵一定会引祸上身。大祭司决定将我送往国王的宫殿,让国王相信他的统治和他的疆土都得到了神的佑护与偏爱,我的降临便是神的福祉。大祭司这么做一定会得到国王的丰厚奖赏。当然,另一方面,为了保险起见,尽管大祭司已经看出了我的虚弱,但他严禁奴仆们给我水和食物,这么做的话,即便我是什么恶魔,也无力伤害国王。为了进一步削弱我的力量,大祭司还诵起了咒语,祈求他们崇拜的太阳神战胜我身上的邪恶。好不容易,这一切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了,大祭司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抬着我向王宫走去。国王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果然又惊又喜,他吩咐祭司和大臣们举办最为隆重的仪式来迎接我的降临,他要亲自同我对话,并且从我这里得到神明的戒谕、统治国家的智慧和令作物、牲畜、万物都欣欣向荣的方法。如果国王能早一点叫人给我一些清水的话,我一定会毫不吝惜的告诉他许多宇宙的奥妙和冶炼、灌溉、化学等各方面的知识。他统治的王国凭借这些知识至少可以突飞猛进一千年,可惜的是一切都已经太晚,当祭司们唱完那些没完没了的祷文和颂歌,他来到我的跟前时,我甚至没能看清楚他的面庞,我只看到了一个头戴王冠的迷迷糊糊的影子便失去了知觉。极度的虚脱和伤势的恶化让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外星人死了吗?”乌波、艾米莉还有莎士比亚异口同声地问,他们显得很难过。

十一、黑匣子

卡卡点点头,“是的,是这样的,外星人死去了,没有谁能够永远大难不死,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不过,这不是结局,故事还没有结束呢。”

绵羊和乌鸦们又变得聚精会神。

“外星人对我说,‘我没想到自己会死在遥远的异土他乡,不过,在临死之前,我已经启动了黑匣子,发出了遇难信号和求援信息,我知道这么做或许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信息要经过8.6年才能够到达朴托鲁,救援人员至少2000年方可到达这里。2000年的漫长时光里,即便不被秃鹫吃掉,我的尸骨也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什么是黑匣子?就是那个装在陶罐里的能发光的金属球吗?”乌波好奇地问。

“完全正确!你是只聪明的乌鸦!”卡卡夸奖乌波,那个怪里怪气的金属球就是黑匣子,它是外星人的救命宝贝!外星人耐心地为我详细解释了,他这样告诉我,‘星际航行,危机四伏,而且我们要到达的是一颗并不算太了解的行星,因此我们每个人都有双重的生命安全救助措施。第一重措施就是我们的飞船上携带的功能强大的生命保障系统,它是一个无比精密的船载医疗舱,无论是我们遭遇外伤还是身患疾病,都能够被它轻而易举地在极短的时间内治愈。船载医疗舱能够将我们体内的免疫清除和免疫稳定的能力提升若干个数量级,所有受损的器官和组织都会被迅速修复。另外,假如我们不幸罹难,医疗舱甚至能令我们起死回生,只要我们身体的任一部分,哪怕是一根头发还存在。医疗舱内存储着我们每个人的完整的基因组信息和主干记忆信息,它会以此为模本对凋亡了的细胞进行匹对式的修复和激活,让现存的细胞分裂生长,直至生成完整的躯体,然后,医疗舱会将全部记忆信息输入我们的海马体中,这样,最终我们就从死亡中归来了。我们的第二重措施就是黑匣子,也就是你们捡到的金属球。它实际上是我们的呼救器和中继医治器。它是为了预防船员走失无法回到飞船里,或者飞船无法到达现场进行医救和飞船出现故障等情况而为我们配备的便携式的呼救急救设备。假如我们当中的一个迷了路无法回到飞船里,就可以通过黑匣子发出求救信号和精确的经纬度参数,等候飞船前来救援。如果我们坠进狭窄的深涧中或者曲折的山洞里受了伤,飞船无法在现场降落,其他队员也无法到达近前,那么黑匣子就会起到中继器的作用,它实际上是个缩微了的船载医疗系统,只不过由于体积限制没有存储设备和自备能源,它必须从飞船上的船载系统中接收基因码信息和激活细胞各项功能、提升免疫系统能力的高能量射线,然后将其折射至伤亡船员的身上,对他们进行救援。我们每个人都随身携带有这样的一个黑匣子,出于功能所需,它无法被做得更小,像微型芯片一样移植于我们的体内。当然,我们不能无限制地修复和复活,这违背了自然界的规律。事实上,我们只能进行次数很少的修复,至于复活嘛,它只能进行一次,因为基因码信息在传递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差错,头一次复活后我们还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容貌体态和主干记忆。第二次之后,我们便会面目全非,并且失去原有的记忆。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毫无节制地活下去的。’

“哇!”听到这里,乌波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叹。老绵羊艾米莉泪光闪闪地说,“要是休谟先生也有这样的一个黑匣子就好了,他就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啦。”

“是的,他就又能够像从前那样照看我们,我们又能够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啦!”莎士比亚的脸上也充满了向往。

卡卡和啄羊紧张兮兮地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又警惕地看了一下乌鸦和绵羊们。卡卡大声地对绵羊们和乌鸦说,“请不要随随便便打断别人的讲述,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你们究竟是一伙没有修养的村夫还是彬彬有礼的绅士和淑女呢?”

卡卡的这番话起到了作用,绵羊们马上安静了下来。

卡卡的思绪有些混乱,他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该从哪儿来继续往下讲,“绵羊们,”他说,“尽管外星人有双重保护措施,但是他还是遭遇到了最最不幸的情况。他的远在朴托鲁的同胞们只想到了飞船无法到达或者出现故障的情况,而根本没有考虑到飞船和飞船上的船载医疗系统彻底坠毁分解的情况。或许他们认为即使出现类似这样的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不幸事件,只要船员们有黑匣子在身边就可以发送信号等候救援。他们能够凭借一根毛发和一小块皮屑就能让船员死而复生,但是他们压根不清楚地球上的秃鹫有多么贪吃,还有土狼、鬣狗和狮子,他们会将外星人的每一根头发和每一块骨头都吞进肚里的,外星人什么也不会留下。哦,整整2000年,外星人的同胞2000年后才能够到达,除非外星人是法老,他的尸体才会被精心又完整地保存下来,否则的话,他会变得像灰尘一样无影无踪!”

卡卡望了莎士比亚一眼,扬起脑袋说,不过,之前我说过了,外星人总是大难不死的,外星人同上帝一样都住在天上,他们比我们这些普通的动物要幸运得多!埃及的国王,也就是他们的法老没有见到活的外星人,但是他目睹了自天上而来的容貌奇异的生物,他坚信这必是神灵无疑。神灵虽然不知何故突然死亡,但法老相信神灵降临在自己的国土上是一件无比荣幸的事情。古代的埃及人都认为灵魂不灭,人死后可以到另一个永恒世界,法老更是对此笃信不疑。法老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后灵魂可以升天,成为来世的神。为此他在生前就开始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宏伟的上天的天梯,也就是金字塔。眼下,神灵亡身于此,法老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敬奉诸神,表明自己的虔诚之心的机会,他下令为神也修建一座金字塔,用于保存神的遗体,并且帮助他及早返回天国。法老认为神会因此感激他的谦恭与诚心,带着他的灵魂一同到达神界。

“外星人非常幸运,虽然他生前在这里连一口水也喝不上,但是他死后却得到了法老般的礼遇。成千上万的工匠和不计其数的奴隶夜以继日地为他修建奢侈的陵墓。就这样,他的遗体真的在地球上完好无损地保存了2000年。更幸运的是,外星人一直握在手中的黑匣子也被埃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陶罐中,置于他的旁边。法老认为神使用的东西都是圣物,因而对它也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将它存放起来,那个半人半兽的陶罐就是法老命人依据外星人的形象专门制作的。那个鸟形陶罐中的蛋是平日里只有法老才有资格吃的朱鹭的蛋,古埃及人视朱鹭为圣鸟。法老担心神在回往天堂的路途中会饿肚子,所以精心为他准备了食物。另外,别的陶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风干内脏也是法老献给外星人的。法老认为如果神在回家的途中疲乏了,可以暂时借用另外的一套内脏,让自己重新变得有力气。”

“这实在是恐怖。”老绵羊艾米莉哆哆嗦嗦地说。

“法老不知道死去的是外星人,外星人的身体构造和地球人根本不一样,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如此麻烦,并且让几个奴隶白白死掉啦!另外,他应该早早让人给外星人喝点水,外星人一定会感激他,等他死后前来复活他。”

“那么,外星人的同伴赶来了吗?”莎士比亚问。

“来啦!不过赶来的不是同他一样长着两根触角的外星人同伴,而是一个大铁球!”卡卡回答。

十二、大量子

“大铁球?”大伙儿都愣了一下。

“是这么回事,外星人就是这么向我形容它的。它不是活生生的外星人,而是一个同外星人一样聪明的人造卫星,外星人叫它大量子。”

“大量子?一个外星人造卫星?”乌波同绵羊们迷惑不解。

是的,黑匣子发出的中微子求救信号以光速奔往朴托鲁,8.6年之后,朴托鲁上的外星人同伴们终于接到了这一讯息。毫无疑问,他们大吃一惊,心急如焚。他们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长时间失去这艘地质考察飞船的联络信号。眼下,收到这一噩耗,他们当机立断,决定派遣大量子前往地球救援,因为大量子只是一个小质量的空间探测器,它的速度要比庞大的载人飞船快得多,救人如救火,多节省一秒钟都会为遇险的队员增加一份获救的可能性。

“说到这儿,我要给你们详细介绍一下大量子,别看它只是一个没有腿脚的圆不溜丢的铁疙瘩,可是外星人说它的智力超乎寻常,它的体内安装的是高密度的量子芯片,不仅能存有海量的信息,还具备同外星人不相上下的归纳能力、分析能力和判断能力,它的量子联结体系同外星人大脑内的神经突触一样丰富。而且,大量子还具备人的感情,它知道喜怒哀乐,懂得酸甜苦辣,甚至还会偷懒和恶作剧。实际上,它就是一个同外星人一样聪明的高智能机器人。”

乌波和绵羊们依旧一脸茫然,卡卡和啄羊理解他们的感受,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机器人怎么可能同人一样聪明的。

卡卡有些鄙夷地摇摇头,然后接着说,由于没有过多的负重,大量子只用了1500年左右就到达了地球。它的体内安装了同飞船船载医疗系统一模一样的设备,地质探测船上的所有船员的基因码信息和主干记忆信息都存储在内,而且为了及早拯救遇难船员,大量子还携带了更为强大的能源系统,它能够发射出能量携载量更多的射线,加快船员修复和复活的速度。

大量子到达地球后,没有降落在埃及的大沙漠中,因为根据最初的设计,它不具备着陆功能,它停泊在三万公里高的地球同步轨道上,与地球保持同步运转,这样,无论外星人仍在当初遇难的地点,还是被挪到了其他地方,大量子都可以凭借黑匣子发出的信号在全球任意一个角落找到他。大量子于是终日环绕地球,成为地球的独一无二的外星人造卫星。

“按照最初的计划,先期到达的大量子很快就会找到遇难的外星人,传送射线将其复活,然后一直在空中保护他,等待后边赶来的载人救援飞船将他带回朴托鲁。可是,一切根本不如当初所想。无论是大量子还是500年后又赶来的外星人救援队都没有发现外星人的踪迹,大量子一刻不停地在地球上整整扫描了2000年也一无所获,我敢说地球上的每一粒沙子都被它扫描过了。你们猜这是为什么?”

绵羊们和乌波一起摇了摇头。

“这是因为法老将黑匣子放在暗无天日的陶罐里啦!陶罐又被放在暗无天日的金字塔里啦!”卡卡叫着说,法老弄巧成拙,他帮了外星人的倒忙!黑匣子靠吸收太阳能来维系自己的正常工作,它的光能吸收装置非常灵敏,哪怕是从微不足道的星光和烛光里也能够汲取到足以让自己运转的能量,可是它在陶罐里被关了整整2000年,它原有的能量早已耗散殆尽,一直又得不到新的能源补充,这样,它成了块毫无用处的废铜烂铁,既不能接收射线又不能发送定位信号。这就是大量子一直找不到外星人的原因。尽管大量子曾经将脚下的这座金字塔扫描过无数遍,但是它做梦也想不到外星人会在其间。

恨不得掘地三尺但一无所获的外星救援队在搜索了整整三个月后怅然离去,怀着最后一线希望,他们让大量子留在地球同步轨道继续执行搜索任务,期盼有一天会出现奇迹。

又过了整整2000年,奇迹依然没有出现。幸亏大量子只是一个铁脑袋的卫星,不然的话我猜它一定也早就发疯了。如果不是我和啄羊恰巧到达金字塔里边的话,它一定还要那么呆头呆脑地等待下去,一圈又一圈地扫描搜索,直至世界末日。外星人也一定会躺在石棺里直到他变成化石为止。我和啄羊在临死之际抱着无畏的探寻精神打开了陶罐,取出了黑匣子,并且难能可贵地把它放在了金字塔的窗口边。我们救了黑匣子,我们救了外星人!黑匣子被尘封了整整4000年后终于重见天日,它又见到了星空,它终于从月光中汲取到了能量从而起死回生!紧接着,它让外星人也起死回生啦!它发出了信号,晕头转向的大量子,望眼欲穿的大量子终于接收到了信号!于是,它立即向黑匣子传送高能量射线,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束白光。

“黑匣子接受了基因码信息和能量,并且消融了石棺,开始激活外星人。灼目的白光在外星人身上一圈圈环绕,黑匣子将能量源源不断地折射给他,他总算结束了长达4000年的这个大懒觉,醒了过来。通过我们的讲述,外星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我们也通过他的故事了解了发生在4000年前的一个不可思议的空难。我们是地球上首个确凿的知道有外星人的生物,实际上我们是最早的两个同外星人进行过第五类接触的地球生物!那些蠢人类,直到1947年才发现世界上有飞碟,他们能碰到一件第一类接触的事情都会激动得满世界炫耀!而我们在1851年就同外星人面对面打了交道,我们是探询地球外生命的鼻祖!”

“我们理应被永载史册!理应像伟大的先驱一样被对待!”啄羊喷喷不平地喊道。

“等等!”乌波听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们说你们是1851年在金字塔里发现的外星人?”

“没错儿,我记得很牢,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卡卡不屑地回答。

“可是这怎么可能?”乌波叫起来,“1851年距离现在有150多年了,你们怎么可能活如此长的时间?据我所知,鹦鹉的寿命最多只有40年,而且你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年轻。”

卡卡和啄羊相互望了一眼,美滋滋地咧开嘴巴,“放心吧,黑木瓜,我是不会说谎的,我向你们讲述的完全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的记性很好!我和啄羊是1851年5月27日离开塔斯曼湾飞向茫茫大海的,那一天是卡卡啄羊鹦鹉的灭绝日。我们是1851年5月29日到达金字塔里的,那一天是两个星球的生物的首次接触日!这两个日子在我的一生中至关重要!黑木瓜,还有你的棉花糖朋友们,我和啄羊给你们讲述这个150多年前的故事是用铁的事实向你们证明人类都是一帮自私、贪婪又无情的刽子手,他们独霸地球,将地球搞得乱七八糟,森林减少、温室效应、土地沙化,这全是他们做的好事,而且他们从不关心别的物种的死活,不仅我们卡卡啄羊鹦鹉走向了灭绝,在我们之后,又有麦夸里岛鹦鹉、库莱布拉绿鹦鹉、波多黎各锥尾鹦鹉、卡罗莱纳鹦鹉相继灭绝啦!”

“还有毛里求斯鹦鹉、新岛吸蜜鹦鹉、豪岛红额鹦鹉、环颈鹦鹉和塞舌尔鹦鹉!”啄羊气呼呼地补充说。

“不单是鹦鹉,被人类迫害至死的其他鸟类多如牛毛,大象鸟、白愚鸠、阿拉伯鸵鸟、旅鸽、渡渡鸟、呆秧鸡、大海雀、垂耳鸦,他们全都死于人类之手,他们栖息的家园被人类霸占和破坏,他们的蛋宝宝被人类偷走做成了蛋挞,他们也被人类用猎枪和毒药杀害得一干二净。实际上这些鸟儿丝毫没有做有损于人类的事情,他们只不过是需要生存,生存是上帝赐给每个生命的光辉和重任。鸟儿们丝毫不像人类那样贪得无厌,他们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窝和一丁点儿食物就能够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可是自私暴虐的人类就连他们的这一丁点儿需求也不答应,他们恨不得整个地球上只剩下像他们这样的穿衣服的猴子!”

啄羊想起来什么,冲卡卡指了指认认真真地倾听的绵羊们,卡卡心领神会,他抛开乌鸦,大声地对绵羊们讲起来,“绵羊们,棉花糖们,毛茸茸的四足兽们。别以为人类只对鸟类下毒手,对于你们这样的哺乳纲的近亲,他们照杀不误,他们剪下你们身上的毛,剥下你们身上的皮穿戴在他们自己身上,还把你们变成乱七八糟的肉食和花里胡哨的药材。你们或许不知道,你们的亲戚,你们的血浓于水的同胞,波图格萨北山羊、巴德兰兹大角羊还有赛加羚羊就是由于人类的滥杀滥捕才灭绝的。当然,人类不单单是跟你们这些笑眯眯的羊过不去,他们似乎跟所有的动物都有刻骨仇恨,尽管这些动物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他们让欧洲野马和高加索野牛灭绝了,他们让格陵兰驯鹿和安哥拉红羚灭绝了,他们还让斑驴、袋狼、倭猪、爪哇虎、北极狮、福岛胡狼、堪察加棕熊和加勒比海海豹这些可爱的大家伙们全灭绝啦!就连他们的堂兄弟,那些同他们一样喜欢两脚站立行走的环尾狐猴、长尾猴、阿拉伯狒狒、豚尾狒狒以及猩猩、大猩猩和黑猩猩们马上也快要灭绝啦!所以,心地善良的绵羊们,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远离人类,远离所有的人!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危险的动物,他们是活生生的魔鬼!如果你们不听我们的好言相劝的话,迟早有一天你们也会像我们一样彻底灭绝的!”

有好一会儿,绵羊们沉默不语,两只鹦鹉并没有捏造事实,他们早就听说过了,别的农场里的绵羊每年都会被粗暴地剪去羊毛,当他们年迈体衰,身上长不出太多的羊毛时就会被杀掉。还有那些家猪和小牛,他们的命运更加悲惨。粉红色的家猪一辈子都被关在狭小拥挤又肮脏的铁栅栏中,他们没有见过树木,也没有见过青草,只能吃到掺杂着各种添加剂的饲料,当他们在压抑的牢笼中好不容易刚刚长大时又会被送到冰冷的屠宰棚,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工人们用高压电棍将他们击昏,然后进行剖杀,倘若他们当中的哪一头恰巧仍有知觉地挣扎,等待他们的便是射入头部的气钉枪的长钉。还有那些可怜的小牛,由于人类喜欢吃粉色的入口即化的嫩牛肉,他们便被囚禁在仅能容身的畜栏中,至死都无法挪动一下,更谈不上行走和奔跑。监禁和束缚使小牛们精神濒临崩溃,然而那些残忍的农场主们丝毫不以为然,缺乏运动的小牛的肉正好符合食客的要求。至于那些野生的动物,鹦鹉们说的也完全是实际情况,越来越多的种群日渐稀少,濒临灭绝。

“可是,休谟先生是位好心人。”最后,老绵羊艾米莉抬起头说。

“是的,休谟先生从没有那样凶残地对待我们。”莎士比亚说。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休谟先生对待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乌波也站出来说。

“哦,不可能,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好心人,根本就没有能够宽厚仁慈地对待动物的人类,就连外星人也不例外!”卡卡显得很生气,他直接就到了艾米莉的头上,对大家说,“涉世不深的棉花糖们,还是听我把故事讲完吧!听完我们的故事,也许你们才会相信我的话。”

十三、外星人都是吝啬鬼

“我和啄羊拯救了困在金字塔中的外星人,让他顺顺利利地复活,他显得非常激动,实际上他欣喜若狂,喔,这一点你们能够想象出来,有谁在死了4000年后复活时不心花怒放呢?尽管我和啄羊隐瞒了我们取出黑匣子的详细经过,但他仍显得感激涕零。他表现像个知恩图报的君子和彬彬有礼的绅士。他认认真真地说,”感谢你们,聪明的鹦鹉,如果不是你们凭借自己的智慧进入金字塔中并且凭借自己的胆识打开陶罐,恐怕我要在石棺中睡到宇宙毁灭的那一天的。他的两只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哦,说实话,正是他的泪汪汪的眼睛打动了我和啄羊,让我们觉得他是位慷慨而好心的外星人,于是,我有了个主意,我小声对啄羊说,外星人的大量子和黑匣子既然能让死去的人复活,我们干脆请求他将我们的那些被毒死的同胞也复活了吧!这样的话,卡卡啄羊鹦鹉种群还能够继续在地球上生息繁衍。啄羊对我的这个主意连连称是。

“卡卡,这的确是个妙点子,如果我们的父母兄弟,如果漂亮的乌普瓦、卡尔塞特、卡拉卡拉还有克丽奥佩特拉都复活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妙,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是我们没有想到,我们完全没有想到该死的外星人,不该活过来的外星人竟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们的请求,他一本正经地说,朴托鲁有严格的规定,那就是我们的考察活动绝不能影响和干涉行星上的正常演化和自然法则。我们不能以自己的道德水准和个人好恶对行星上的物质尤其是生物体采取任何举动,更不能破坏和伤害它们。我们特别被禁止杀害行星上的生物,哪怕它只是一只小小的昆虫甚至是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因为这样会引起难以估料的链式反应,改变行星生物群的正常演变过程和演变方向,它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当然,我们也被禁止医救或者复活行星上的生物,它的后果同杀害这些生物是一样的。

卡卡有些激动,“外星人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晦涩又难懂,不过我和啄羊仍不甘心,我向他仔仔细细地讲述了卡卡啄羊鹦鹉遭受迫害、遭受捕杀的过程,我声泪俱下,无比动容地向他描述了我们经历的种种不幸、磨难和痛苦,可是铁石心肠的外星人竟然无动于衷,他的脸就像绿皮瓜一样毫无表情。他仍然斩钉截铁地说,‘鹦鹉,我对你们充满了深深的感激,可是,我不能复活你们的那些同胞,这么做造成的后果是你们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可是,作为高等级的外星人,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存在了千万年的物种灭绝吗?我们是两个光棍汉,两个光棍汉是无法让卡卡啄羊鹦鹉延续下去的。’我生气地责问外星人。但他摇着头回答说,‘每颗星球上的生物间的秩序以及生存模式和进化方式都不相同,尽管你的同胞都死于非命,死在了另一优势物种的手中,但是我们目前尚没有能力改变你们这颗行星上的物种之间相互为食、相互斗争的进化模式,因为它已经存在了40亿年以上,其形态已经牢不可破,任何外来的干扰都会像投进湖里的石子一样,会长久地影响它的稳定性。’哦,外星人就像是个死板教条的书呆子,我和啄羊束手无策,最后,我们作出了空前绝后的让步,我对外星人说,‘就算你不肯复活死去的那些卡卡啄羊鹦鹉们,但至少应该用你的黑匣子让我们两个孤苦伶仃的鸟儿长生不老吧!假如我们两个能够永远不死的话,卡卡啄羊鹦鹉这个种群就不能算做灭绝。’”

卡卡说到这里有些怒不可遏,他在老绵羊艾米莉的头上用力地跺了好几下,艾米莉头昏脑涨。卡卡大声叫着,“你们一定不敢相信,木头木脑的外星人居然连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肯答应,他比画着自己那双又瘦又长的枯枝一样的胳膊,解释说,‘宇宙中没有哪个生物会永远不死,朴托鲁上的生物也会死去的,就连行星、恒星甚至宇宙本身也有灭亡的一天。任何一种生物的寿命都是经历了亿万年的磨合,与环境和其他物种最终达成平衡的结果,延长你们这颗行星上的生物的寿命也是被严格禁止的。’”

“天知道我们有多么失望!天知道我们有多么的气恼!”卡卡把艾米莉的脑袋当成了出气筒,“可恶的外星人是个死心眼儿的绿呆瓜,他同时还是个不懂感恩的伪君子和一毛不拔的大吝啬鬼,尽管我们将他看做同上帝一样神通广大、慈悲善良的神灵,尽管我们将他从永无天日的陵墓中拯救了出来,他却一丝一毫也不肯回报我们,他简直就是来自外星球的欧洲大鼻子!”

“是的,是的!”啄羊也气愤难平,“无论是地球人还是外星人都不会关心别的动物的死活,哪怕这种动物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那些无耻的地球人说他们是万物之灵,他们有权利把别的物种当做资源来利用。而墨守成规的外星人却说万物都有自己的演化规则,他们没有权利干扰别的物种!他们左右逢源,他们巧舌如簧,总而言之,世界上的所有的理由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忘恩负义的朴托鲁绿皮瓜,过河拆桥的大脑袋蚱蜢,他一定看出了我们的愤懑和不满,面对着我们的充满正义与力量的目光,他思考了一会儿,总算良心发现,他对我们说,‘聪明的鹦鹉,虽然我不能复活你们的同胞或是延长你们的寿命,但是或许我可以帮上你们别的忙,我能够让你们从今以后免遭追捕与毒害。’”卡卡飞到了另一只绵羊的头上,因为艾米莉的脑袋被他踩得很不舒服,她用力晃动示意卡卡离开。卡卡毫不介意,他接着讲,起初我和啄羊没有明白外星人的意思,外星人向我们解释说,‘你们的同胞都是被人类用猎枪打死或者是用毒药毒死的,这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扛着枪的人类什么时候会出现,不知道究竟哪一块麦地被投了毒,但是我可以让你们两个提前知道这些情况,这样的话你们就能够防患于未然,安安全全地过一辈子。’

这个主意听上去很不错,但是望着固若金汤的金字塔墙壁,我突然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对呆头呆脑的外星人说,‘眼下我们首先得离开这里,并且离开大沙漠,不然的话等天亮后我们还是会渴死在沙漠中的。说实话,我和啄羊能够飞出金字塔,但是我们无论如何也飞不出无边无际的沙漠的,我们早已经精疲力竭了!而你的情况似乎更糟,大量子和黑匣子虽然能够复活你,但是他们一定无法让你长出一双翅膀来从高高的甬道口飞出金字塔。’

“外星人抬头望了望高悬在头顶的窗口,它们离地面足足有100多米。他出人意料地说,‘这很简单,鹦鹉们,我会带着你们轻轻松松地离开沙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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