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良心何在
次日,善银不愿出门,玉庭也不出门,二门上不时有人来传话,谁家来人请玉庭去,又是书社又是章台路的,玉庭都一一回绝了,只守在正房。
中午的时候,老太太派人过来请用膳,玉庭也推了,半躺在里间的榻上,直瞧着倚在窗台边上的善银,丫头进出不少,起先还打趣一两句,被玉庭斥责了几句,个个精乖的都不再吱声,连着进来的人也少了,只余秋屏和芬儿。
瞧着日过中天,两位主子还没动静,芬儿少不了硬着头皮进来问一声,善银淡淡道:“我不想吃。”
刚说完,只听玉庭也道:“我也不想吃,一个吃不下。”
善银没动静,脸朝着窗外,玉庭一双眼只盯着善银,不再多话,芬儿无奈地望着俩人许久,尔后走到善银跟前,“奶奶饭后还得吃药丸,不管有没有胃口,多少吃一点,要不误了吃药的时候却是不好。”
这话一半是说给善银听的,一半是说给玉庭听了,果然,善银还没反应,玉庭却是微微变了神色,只片刻,忙起了身,留下话道:“我先回一趟书房,你多少吃点东西,吃药却是不能耽搁,我等会儿再过来。”
说完又回头望向善银,没有回应,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忙地往外走了。芬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几分惊讶,轻轻扶着善银,善银叹息了一声,对着善银摇了摇头。
芬儿却装作看不见,只劝道:“奶奶这是何必了,既然回来了,这院子有多少人,奶奶始终在四爷的心坎上,奶奶何必再和四爷这般呕气。”
“我不想听。”善银脸色不善,显然听不进芬儿的话。
芬儿一怔,望着善银脸上的决意,半晌才道:“我说句不当的话,奶奶这般与四爷呕气,仗着不过是四爷的宠爱,若是四爷不来这正房,奶奶找谁呕气去。”
“他不来更好,我也乐得清静。”扔了这句话,不想再多说,只又问道:“桂儿可回来了。”
“早回来了,因着方才四爷在屋子才没有进来。”芬儿忙回道,既然善银不愿意听,有意转开话题,芬儿只好不再重提。
善银略点点头,沉吟一会才道:“这样很好,说完出了里间。
玉庭大约是回书房转了个圈,善银午膳只用到一半,玉庭就回正房了,而且还径直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丫头忙添了碗筷,于是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食不知味。
饭后善银服了药丸,原本是打算午歇的,进了里间,玉庭早已半歪在榻上,善银只得在一旁干瞪眼,半晌,坐到软榻边上,望着玉庭半眯着眼,似十分闲适。
“我们谈谈吧。”善银轻轻地道。
只是一听这话,玉庭马上睁开了眼,瞧着善银是十二分满意,似乎是不曾想到善银会主动打破这僵局,他还以为又得预备着好几日。
好看的眉眼清俊极了,带着笑意道;“好,我也有好些话要和你说。”
玉庭脸上的笑意如此认真,好似一直以来,他这般认真的笑意,总让她无法抗拒,善银微微失了神,忙地撇开眼,转过了头,“这院子人虽不多,但也有几位,往后你不必总待在正房。”
话一说完,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众丫头先是满脸惊讶,尔后悄悄地都退出了里间。
玉庭纵使猜到她说出来的话会不怎么中听,但仍然没有想过,一上来话就这么直接,惊诧不已,手抚上案几上的茶碗,遮掩住手头上的几分慌乱,半晌抬起头来盯着善银,似笑非笑。
“去了其它房里,你还能让我进正房?你若是能给我一个保证,或许我能考虑考虑。”
听了这话,善银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轻松,一股劲的情绪往外涌,一时不是滋味,“你愿意,你自可来,没人管这些的。”
“呵呵。”玉庭轻笑了一声,却是话锋一转,“你现在不就在管这些,不想我待在正房里占了你地方。”
双目冷冷清清盯着善银,善银眼睑微微动了动,终究是落了下来,遮掩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不过,语气还是有几分慌乱,“是了,是我问错了,我原不该过问,四爷就当我没说,我去园子里坐坐。”
说完忙起了身,脚步有些踉跄,人就要往外走时,不料,玉庭忙起了身,长臂一伸,拉住善银,把她抱了过来,摁到软榻边坐下。
只是此刻,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望着善银有几分气恼地问道:“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昨儿雨珑来了一趟,你慌了,我说的那些话又全忘了,你就这么想把我推开,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是。”一字落音,虽不大,掷地有声,却是把俩人都给震惊到了。
善银忙撇过头,不敢望着玉庭,她原本就讨厌被困着,却每回都被她摁得死死的,又想起雨珑来,心头格外烦躁不安,才径直答了这么一个字。
玉庭没说话,半晌,似受不了住这样压抑的气氛,也似在做解释,只听善银又道:“我不想与人针锋相对,斗嘴架,你也不必困愧疚天天来正房,院子里几个人,你既然娶回来了,也应该对她们负任,我不想成为怨恨的源头。”
最后语气恢复了平静,然而,玉庭的脸色却是变了好几轮,握着善银的手劲又大了几分,眼瞪着善银,似在拼命压抑着心头的熊熊烈火,良久,怒极反笑了起来。
“银银,你果真没良心,难怪、难怪当日走得那样决绝,若是现在可以,只所你也会走,你和太太说,你没打算长待,我原是不信的,真的,现在信了,那么,如今不走,你是在等什么?”
说完放开了善银,脸上又挂起了一抹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眼底尽是一片清冷,望之让人不寒而粟。
善银望着这样的玉庭,一进也怔住了,大约没想到玉庭也会这般尖锐,一步步退了出来,屋子里又恢复了清静,善银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安宁,心更是如此,手抚着胸口,似自忖问着,到底还有没有良心。甚至于桂儿进来时,善银都不愿意多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