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四将和文茂昌带着魔兵刚走进仙霖村,脚下的大地便一阵震颤,冲天火光猛地腾起,顿时将打头的数十个魔兵吞噬得一干二净。文茂昌不由回头去看四位将领,此时魔君大人已经只身往冰雪韶华谷里去了,便是在这儿也不会管他们的死活罢。
“四位将军,这……”文茂昌象征性地向四将征询意见,毕竟他的职位不高,这次魔君会选他参加,全是因为他和凌晏、覃可儿有些瓜葛。而面前这四位,虽然并称魔界四大勇将,但四人之中大统领血竭法力最是高强,在魔君面前也最得力,故而文茂昌面上是询问四将,实则是等血竭吩咐。
那血竭生得高大威猛,但面容瞧着却不显粗俗,反而像个儒将。他骑着匹只剩骨架的骷髅马,此时看也不看文茂昌,只低头望着那坐在他怀里着纱衣的女子——四将之一的南帅秦艽。“艽儿,这里浓烟呛人,你不如回去等我可好。”
不待那娇娇弱弱的秦艽说话,四将中的另一个女将柳霁奴便没好气地冷笑起来:“在场的这些人,哪个没见识过咱们南帅的本事?偏偏血竭你非要把她当菩萨供着,真真笑死人了。”
血竭听了这话,脸色立马阴郁起来,瞪着柳霁奴仿佛要吃掉她一样。那柳霁奴却半点也不害怕,毫不客气地瞪回去,杏眼圆睁的样子俏皮可爱。瞧着这个架势,笑眯眯的北将密陀僧连忙出来说合,“哎呀呀,你们在这里争吵,被手下们看到了,像什么样子啊。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和气生财啊。”
见密陀僧插话,柳霁奴却一点不领情,扭头连他也一起瞪了,“死妖僧你别跟着添乱!”
血竭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密陀僧和柳霁奴两人,和颜悦色地朝怀中女子问道:“艽儿,你意下如何?”
那倚在他胸口的秦艽清瘦柔弱,仿佛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走一样。听了几人吵吵闹闹的说话,秦艽只是掏出帕子掩嘴轻咳了两声,幽幽说道:“妖族的四位族长都来了,咱们几个再不济事,也该替魔君大人招呼一二啊。”
她这话一出口,其余三将俱都面容一凛,拿出各自兵器做出防御的阵势。唯独秦艽温柔一笑,朝着面前虚空略一点头,轻声说道:“今日能够一次见到四位族长,真是艽儿三生有幸。”
几人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四个打扮各不相同的年轻男子与凌晏、覃可儿师兄妹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些妖族的兵卒。这四位分别是妖界琅瓛族的族长离休、青旸族的族长墨香、赫斯族的族长芹湛和澜盈族的族长文锦,平时除了妖王传召,几乎都留在族中不常露面,今次居然在这冰雪韶华谷外齐聚,确属罕见。
“哎呦,这不是妖界的四位族长和灵界的覃宗主么?这韶华谷里也不知道住了哪位大人物,能有如此大的面子请来你们几位。”柳霁奴摇着团扇,一边伸手抚摸身下坐骑的毛发,这头老虎到底是兽类,见了妖族这几位难免有些不安。她看了一圈,最后眼波一挑,朝澜盈族的文锦抛了个媚眼,笑吟吟地说道:“文锦族长,这好几百年没见了,你怎么越长越年轻啊?真叫姐姐心里欢喜。”
顶着一张娃娃脸的文锦闻言俊脸微红,“柳姑娘说笑了。”这些年来魔界和妖界表面上一直是相安无事,但是早年毕竟结过仇怨,偶有两族族人闹事斗殴,最后都是几位族长和魔界四将私下处理,所以文锦和这柳霁奴也曾见过一面。芹湛见老实单纯的文锦被那柳霁奴出言调戏,脸上的笑容登时再也挂不住,“文锦,你理她作甚。赶紧办完王交代的事情,咱们也好早点回去。”
“却不知几位前来,所为何事?”喘匀了气息的秦艽柔声开口,弱不胜衣的模样教人不禁心生怜惜,让人没法把她和传闻中心狠手辣、嗜血无情的南帅联系到一起。柳霁奴颇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却没有继续跟她争吵,乖乖闭嘴退到了一边冷眼观望。
离休和墨香对视一眼,后者这才开口应道:“这韶华谷曾是我族弟子雪莲婷雪修炼的地方,如今她虽已不在,到底也有她的后人继承。于情于理,你们魔界都不该来这里打搅。”
秦艽揉着手中帕子,本是怯懦又带些撒娇意味的动作,因她眼中狂傲杀机反而显得有些狰狞,“你们来这是受妖王所托,而我们四个更是奉了魔尊的旨意。既然无法让步,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瞧着她杀意毕现的样子,血竭却宠溺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多年没有旗鼓相当的敌手了。还是艽儿待我好,知道我的心意。”
柳霁奴在一旁看得浑身一阵发冷,心里带着不痛快对密陀僧的讨好便愈发厌恶,一边推开凑过来傻笑的密陀僧一边转而对文锦娇笑道:“文锦族长,瞧你便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不如咱们两个切磋切磋,好不好?”
眼看文锦傻乎乎地便要开口应下,芹湛连忙把他扯了回来,狠狠瞪着柳霁奴道:“柳将军的本事,还是让我来讨教吧。”说着便亮出兵刃,二话不说往柳霁奴的方向攻了过去。
这个势头一起,余下三将也各自与一位族长战在了一处。四将本是领了魔君之令屠戮仙霖村,眼下到了此处却只见一个空荡荡的村落,心中本就极不自在。如今遇上妖界四位族长,原就嗜杀好战的四人棋逢对手自然打得痛快。而另一边的四位妖族族长,则是得了妖王之命趁机剿灭魔族兵马,此时动起手来自然不遗余力。这几位一言不合就比试起来,跟在后面的兵卒们得了命令便也跟着混战了起来,场面一时乱作一团,喊杀声四起、震耳欲聋。
文茂昌躲在后面两厢打量,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不知到底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仙霖村中早先就布置好了阵法,折损了不少魔族的先头部队。如今四位魔将虽能与妖界族长们一较高下,剩下的虾兵蟹将却不一定抵得过妖族的人墙攻势。文茂昌一边盘算着,一边召出自己所炼的武尸,这些都是他用北疆的武林高手的尸体精心培养出来的顶级武尸,虽比不上天生的魔族法力高强,对付一般的妖类倒也不见得会输。他刚找到阵法被魔兵们冲撞出的缺口,正准备带着几个武尸先行上山,不想才走出两步,便被凌晏和覃可儿双双拦了下来。
“文师兄何必急着走呢?”凌晏不紧不慢地抽出佩剑,也不理会那些趁机走出阵法,没头苍蝇似的胡乱转悠着的武尸,这些傀儡没了文茂昌的指挥,战斗力只算一般,构不成什么威胁。“上一次文师兄走的匆忙,咱们师兄妹也没机会好好叙旧,实在可惜。”
凌晏一副谈笑晏晏的模样,文茂昌心里却分外忐忑。论起法力修为,若是凌晏、覃可儿练手,他并无必胜的把握,何况如今覃可儿已是灵界的宗主,保不齐身上还带着灵界的法器。他本不想与他们正面较量,奈何凌晏和覃可儿看起来根本不想放他离去。“凌师弟唠叨的毛病,真是一点都没改。”他说着运起掌力,突然便朝毫无防备的凌晏、覃可儿攻了过去。
青霜剑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凌晏也不在与他客套,同覃可儿的云天绫一左一右配合,既攻且防,滴水不漏。文茂昌一时占不到便宜,却也不心急,只小心和他们周旋着,一边还不忘分心去关心山上的动静。
却说山下一众妖魔打斗正酣,山上等着的凤殷然已经听了半天的琴笛合奏,若是再添一壶好茶,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当真是惬意无比。他想到这里不由一笑,正想开口说话,却忽然听到草丛中一阵响动,只见几个全身幽绿眼泛青光、行止怪异的怪物低吼着走了过来,看起来和那日在乱葬岗上狂性大发的田海一般无二。
“是文茂昌炼制的武尸。”方临渊和少素翾也收起了东西来到凤殷然身边,那几个半人半鬼的怪物走得极慢,但盯着三人的眼中却闪着凶光。“他们都是北疆失踪的武林人士,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排得上号,切莫轻敌。”凤殷然说着抽出鞘中的长剑断情,一面仔细吩咐道:“先小心与他们周旋,瞅准时机把兵器戳进他们的膻中穴,便可破咒。”
三人默契地同时迎敌而上,那五六个武尸虽是行尸走肉,但遇到生人本能的便使出武功来,动作迅疾凶猛,倒也十分难对付。凤殷然一面使着斩情剑法击退围攻他的两个武尸,一面留心观察这些人所用的兵器招式,几个回合后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他虽一直不曾刻苦练习外家功夫,到底也在遣星阁看了许多武功秘籍,对江湖上许多门派武功的破绽也都用心研究过。这些武尸虽比常人耐打力大,实战应变的能力却略逊一筹,很快便被凤殷然找到错漏,欺身刺中膻中穴倒在地上化作一滩血水。
“阿翾,打他左肋下三寸。临渊,攻其下盘。”
在凤殷然的指点下,几个武尸终于让三人合力制服。“若是没有趁手的兵器,这些大家伙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呢。”少素翾嫌恶地退开半步,生怕一不小心踩到地上滋滋冒泡的几滩血水,还好他的缚龙鞭上不曾沾染上这些东西。“既然人都打上来了,咱们也下去看看吧。”三人说着便想下山看看战况如何,却不料刚举步要走,忽闻身后山洞传来坍塌巨响。地动山摇之间,一身狼狈的宁西楼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惊愕:“入口,彻底毁了!”
还不待凤殷然等人从这突变中反应过来过来,却见头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划过夜空,往山下的仙霖村飞了过去。当先那人张狂的笑声顺着夜风吹进几人耳中,说不出的刺耳。
“琉音已经死了,你们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分割线~~~~~~~~~~~~~~~~~~~~~~~~
“琉音已经死了,你们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凤殷然心中又惊又凉,联想到琉音这几日的反常,以及今夜独自留在谷中和方才入谷唯一通道崩塌,虽不愿承认但也知道这人说的基本就是实情。想起琉音昨日难得唠叨地与他交待的那些关于惑心术的事情,凤殷然只觉双眼酸胀疼痛,险些落下泪来。
少素翾这些年来随琉音住在冰雪韶华谷里,早视琉音为父兄,此时骤然听了这个噩耗,茫然半晌一时难以接受,“谁在那里胡说八道!”少素翾咬牙大喝一声,也顾不上其他,运起轻功便循着那声音追了过去。
仓促之间凤殷然还没来得及拦他,一旁惊惶失措的宁西楼居然紧追其后跟了过去。凤殷然担心他们二人冲动之下再生变故,连忙拉着方临渊也往山下追去,却没注意到方临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简单的比了个动作。
待凤殷然和方临渊来到仙霖村里时,妖魔两界的族人因着妖王夙郗和魔君麟非的驾临,俱都停下了打斗,秩序井然地列队站在两人身后。见到他们两个赶到,麟非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方临渊的方向看了看,不经意瞧见与他携手而来的凤殷然时,眼睛亮了亮脸色却越发阴郁,教立在他身侧的魔界四将心惊不已。
“刚才是谁出言不逊咒我师父?!”一片寂静中,少素翾排众而出,执鞭直指对面的魔族众人,却被眼疾手快的凌晏抢先拉了回来。
麟非闻言只是抬了抬眼,视线仍落在方临渊的身上,开口却对长身玉立、漠然沉静的妖王夙郗说道:“妖王带领四大族长,倾巢出动来找我的麻烦,莫非觉得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想再次与我魔族开战么?”
有些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等那个固执的人轮回转世,夙郗哪里肯独自留在这里,受这份闲气操这份心?“小麟非,我这次可不是全然为了我妖族的利益。”他慢慢地打了个哈欠,似是不胜烦扰的皱了皱眉,“莫不是你的前任龙衣天走的太仓促忘了跟你交待这些了?三百年前四界正式停战的时候,可是签过协议的。”夙郗说着一笑,那双紫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直教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动作,生怕惊了他的一颦一笑。“如今你唆使灵界弃徒荼毒人界,又伤我妖界族人在前,倒是叫我得好好问上一问,魔尊你是否真的要与我们三界为敌啊?”
“哼,要战便战!啰嗦那么多干什么?!”魔界四将中脾气最是暴躁的大统领血竭忍不住开口怒道,却让麟非轻轻巧巧一个眼神瞧得退了回去。倚在他怀里的南帅秦艽挑唇一笑,掩嘴看了看魔尊的脸色,这才冲夙郗福身说道:“妖王大人,”她的声音柔若无骨,却极是娇媚撩人,“此事全由文茂昌一人而起,我们魔尊大人也是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这才一时心软助他一臂之力。”她淡淡一个眼神飘过去,看得本来闻言惊愕抬头的文茂昌浑身冰冷,浑然间只听那秦艽温柔微哑的嗓音继续说道:“不若就让妾身替妖王和覃宗主料理了这个叛徒如何?”
“你!……”文茂昌才发出一个音节,秦艽已经纤手一抬,转瞬间直取他后背第二块腰椎,还不待文茂昌哀嚎出声,那看似娇娇弱弱的秦艽早就反身退了回去,纤瘦小巧的素手上托着块鲜血淋漓略带幽光的骨头。
场上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个柔弱得仿佛风一吹便要晕倒的病弱女子,一出手便直接抽了文茂昌的魔骨、废了他的功法,还娇羞轻笑着观赏把玩那块带着血的骨头,不禁面面相觑、愕然当场。秦艽随手将那骨头丢给柳霁奴的坐骑,回头见魔尊麟非只是笑而不语、不发一言,掏出帕子仔细擦着手上的血迹,瞧也不瞧瘫倒在地上几乎无法痛呼出声的文茂昌,只对覃可儿和凌晏说道:“说起来,灵界的法力逊于我魔界多矣,否则也不必事事仰仗妖族和人数众多的人族了。”她仿佛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绞着帕子嗤嗤笑着,“不过论起占卜预言、窥探天机,却属你们灵界天下第一举世无双。今日就请覃宗主算上一算,这个灵界的叛徒,可还有命见到明日的朝阳?”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文茂昌痛极难耐浑身抽搐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覃可儿死死攥紧手里的云天绫,努力想要记起文茂昌血洗灵犀派时同门惨死的滔天恨意,可是无论如何眼前浮现的都是大师兄待他们的好……素白的面纱挡住了覃可儿脸上的神色,却挡不住她心里的忧伤。她直直地望着一滩烂泥似的文茂昌,心中百感交集正自出神,发凉的手指却突然被凌晏握住。
她看得出凌晏的眼中同样有不忍和怀念,只不过比起她的心软,凌晏坚定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他的决绝。覃可儿瞧着自己的这两位师兄,一时有些怔忪,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软弱,却不明白当年凌晏师兄为何要力排众议让自己坐上伊柯安灵界宗主的位置。“秦将军,”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白纱覆面衣袂飘飘的覃可儿又变回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模样,当着妖魔两界人马的面,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灵界丢脸。“这文茂昌怎么说都是我灵界的叛徒,该如何处置都该是我灵界做主。秦将军这般心急,莫不是要杀人灭口不成?”
眼见覃可儿与秦艽这两个女人话里有话、你来我往说得火药味十足,麟非佯装无聊地掏了掏耳朵,依旧盯着方临渊和凤殷然的方向,心里不断盘算着要不要顺便把凤心也带走,省得日后麻烦。他正思量着,全当没看见方临渊杀意毕现的目光,方大公子这几年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该找个时间和他谈谈才对。
“小麟非,”妖王夙郗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虽然音量不大,却惊得覃可儿和秦艽双双安静下来。“其实我今次来,琉音那孩子只托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多多看顾一下他的两个徒儿。”瞧着四下一片寂静,人人对他畏如虎狼的模样,夙郗更觉百无聊赖,说话的语调也带了些慵懒,“所以我劝你,不要太贪心,收起那些心思吧。”
麟非闻言眼眸微眯,这老妖精果然不好对付……他眼中黯沉,脸上却扬起一抹笑来,“既然有妖王亲自作保,我便再多等几日。”他说着转身便走,“血竭,带人先回樊薄。”
“是。”
随着魔将大统领血竭跪下接令,魔界众兵将黑雾般的一下子便散了个干净。妖界四大族长瞧了瞧自家妖王的脸色,也都识趣的领着各自部下撤兵走了。原本人满为患的仙霖村顿时又安静下来,若非四周业火焚烧、一片狼藉,只让人惊疑方才种种是真是幻。
夙郗仰头望着天上的下弦月,紫色的宽袍大袖映着他周围熊熊烈火,仿佛他顷刻间也会被那大火吞噬一样。他似是醉了般半晌才回过头来,淡淡看了凤殷然和少素翾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突然便隐了身形,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双同样是湛紫色的眼眸……少素翾愣愣地呆在原地,在这个混乱的夜晚,在他终于不得不接受琉音已死的事实这一刻,夙郗临走前那并无意味的眼神,竟让他无法抑制地想念段紫漪。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段紫漪斗笠下的面容,可是那双记忆中的紫色瞳眸,定然也和这个妖王一样,美得惊心动魄、叫人痴迷。他恍惚地回身望着再也无法进入的冰雪韶华谷,忽然觉得自己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那个曾经让他觉得厌烦的地方,和那个教导了他八年的琉音一起,沉沉睡去。而他,被丢在门外,再也回不去了……
这种孤独的感觉令少素翾的心钝钝的疼了起来,像是有把卷了刃、生了锈的刀子在心上一点一点来回割着,叫他越发渴望再看到段紫漪那双明艳的眸子。他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瞧着凌晏和覃可儿亲手埋了已经断气的文茂昌,瞧着方临渊在凌晏的指挥下截断了阵法灭了火,瞧着宁西楼一步一步地朝山上那个被掩埋的山洞走去,直到凤殷然走过来拉着他一起朝入谷洞口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阿翾,琉音死了。”
我知道……少素翾想大喊出来,可是嗓子不晓得被什么堵住了似地,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他望着眼圈通红的凤殷然,干涩的双眼终于涌出泪水。“阿然,他怎么可以这样……”徒劳地抱怨着,少素翾粗鲁地搂过凤殷然,伏在他肩头任眼泪肆虐而出。“琉音那个混蛋,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死了呢……”
凤殷然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自己的眼泪却管不住地落了出来。周围阵法已破,大火渐渐熄灭,众人的沉默中只听得见少素翾的哭声和嘟囔声。凤殷然反复摩挲着左手中指上那枚琉音昨日留给他的指环,心中似是叹息般的响起一个声音:
“琉音,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