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打拼了十年,才跟人合开了一家公司,没当几年老板,公司破产!
天!我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缓过来?再干十年?都快四十了,连个女朋友还没谈拢,操!
收拾收拾铺盖,回家。
以前回乡下,都是开着"奇瑞"从村里经过。车被法院判给了债权人。打出租回家。
其实,回家一点意思也没有。家,只有一个哑巴妈妈和两间稻草房。
妈妈不是生来就哑,学大寨,腰摔伤了,医生用了过量的庆大霉素,后来耳朵就慢慢听不见了。妈妈耳朵听不见,可心里啥事都明白。
妈妈看到我到了门前,马上高高兴兴从地里跑回来,啊啊,跟我说话。
我不想理她,就想睡觉。
妈妈对我脸看看,知道在城里倒霉了。在房门口"啊啊"说了两句,那把放下的锄头,又拿起来,跑到屋后的地里,挖起一大块黑土,放到我床前的小灯桌上。
我听到妈妈的响动,以为她给我端饭来了。拉开蒙脸的被子,闻到的不是饭香,是一股泥腥味。转脸看看,小灯桌上放着一大块黑土……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我望着那抔黑土出神……妈妈为什么不声不响地挖块黑土放到我跟前?
是啊,就算都输光了,家还在,家乡还在,家乡的泥土还在。就算城里再也没法发展了,家乡不是还可以接纳我?是颗种子,种到土里,就会发芽。这是妈妈的意思吧?妈妈想得这么深,这么远,而我呢?
我猛一掀被,从床上拗起来,将妈妈的那块黑土包好,塞到兜里。对妈妈一鞠躬,重新进城。
又一个十年奋斗!
又一个十年打拼!
第二次创业成功!
我想回家好好看看妈妈。
这次不是坐出租,而是开的一辆崭新的"本田"。
车到村口,我没有马上开到妈妈的两间小草屋门前,在村间的小公路上,美美地兜了一圈,遇见谁,都下来寒暄几句。兜完风,才得意洋洋将小车开回家。
妈妈不在家,妈妈在地里干活。
我不想再让妈妈走路,我要用车把妈妈从地里接回来。拐弯抹角,车一直开到妈妈的地边。
十年,妈妈老了许多。
十年,妈妈劳作的精神没变。
十年,地里黑土的芬芳没变。
我一摔车门,对妈妈看看,鼻子有点发酸。上前一把夺下妈妈手里的那把大锄,嗔怪道:"妈!你这是何苦嘛!?叫你去城里,死活不去,难道你一辈子就离不开泥土吗?"
妈妈听不见我在说什么,但她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对我看看,就地又挖起一块黑土,送给我。
我不想要。一身崭新的南韩西服,洗一次,也得几百块哩。我轻轻地推开妈妈的锄头。
我觉得我这样做,妈妈一定是伤心了,回家肯定要跟我大叫大嚷一顿。
然而,妈妈没有生气,她将我扔掉的那块黑土,带回家来,仍放到我床前的小灯桌上。
妈妈无言。
泥土无言。
失败时,妈妈送我一抔泥土,要我不灰心。发达了,妈妈又送我一抔泥土,妈妈是怕我从泥土上站立起来,再摔倒在泥土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