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暮矣多北风，①潇湘洞庭白雪中。
渔父天寒网罟冻，②莫徭射雁鸣桑弓。③
去年米贵阙军食，④今年米贱太伤农。⑤
高马达官厌酒肉，此辈杼柚茅茨空。⑥
楚人重鱼不重鸟，汝休枉杀南飞鸿。⑦
况闻处处鬻男女，割慈忍爱还租庸。⑧
往日用钱捉私铸，今许铅铁和青铜。⑨
刻泥为之最易得，⑩好恶不合长相蒙。
万国城头吹画角，此曲哀怨何时终？
【注释】
①云：语助词，无意义。②罟（gǔ）：网。③莫徭：湖南的一个少数民族。《隋书·地理志下》：“长沙郡又杂有夷蜑（dàn），名曰莫徭。自云其先祖有功，常免徭役，故以为名。”桑弓：桑木制成的弓。④去年：指大历二年（767），据《旧唐书·代宗纪》载，大历二年十一月，唐王朝令官僚、百姓捐钱以助军粮。⑤伤农：粮价太低，农民的收入因而大大减少。⑥“高马”二句：拿达官贵人的享乐生活与老百姓的穷困生活对比。厌：同餍，吃饱喝足。此辈：指上述穷苦百姓。杼（zhù）柚，织布工具。茅茨：草屋。⑦“楚人”二句：照应前面“莫徭”句，说楚人不爱吃鸟肉，莫徭射雁也不能换来收入，岂不是白白害了鸿雁的性命！枉杀：指莫徭猎禽也改变不了穷困处境。楚人：湖南一带之人。⑧“况闻”二句：控诉赋税的苛重。鬻（yù）：出卖。租庸：唐王朝曾实行“租庸调”的赋税制度，每丁岁纳租粟二石或稻三斛，叫做“租”；每户纳绢二匹，绫绸各二丈，棉三两，麻三斤，非蚕乡则输银十四两，叫做“调”；每丁岁服劳役二十日，不能服役，一天纳绫绢绸三尺，叫做“庸”（见《旧唐书·食货志》）。⑨“往日”二句：抨击朝廷容许地主商人私铸铜钱。唐初曾禁止私铸钱，规定“盗铸者身死，家口配没”（见《旧唐书·食货志》）。天宝以后，地主商人私铸钱，在铜里掺和铅锡，牟取暴利。官府则听之任之，所以说“今许”。⑩“刻泥”句：实际是一句气话，意思是用泥土做成钱岂不是更容易，更不费成本！“好恶”句：申明必须禁止私铸，不应让好钱和坏钱长相蒙混下去。蒙：蒙混。“万国”二句：现在到处是战乱，老百姓的苦难没个完，那哀怨的曲调何时才有个终了？意谓这种战乱的局面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万国：天下。军中用鼓角指挥，所以“吹画角”就是指战争。
【评析】
此诗当是大历三年（768）冬舟次岳州（今湖南岳阳）时所作。诗以写实手法反映了在官府繁重赋税的压榨下，劳动人民到年底时的穷困潦倒，无以为生。感慨当时钱法太坏，对以射猎为生的少数民族表示了同情。本诗揭露深刻，忧愤深广，是杜甫晚年反映民生疾苦的一篇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