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电话指挥是蒋介石的一大特点。急了对着电话骂人,也是蒋介石的一大特点。参谋本部为了让蒋介石能在南京遥控指挥上海战局,专门派人从南京黄埔路官邸架设了一条通往上海的专线。怕泄露机密,接线人员都经过严格挑选,并把电话机安装在每个房间,以便蒋介石能随手抓起电话,接通上海战区。于是蒋介石每天至少打三五次,多则打数十次。起先还挺顺利,蒋介石时常可以躺在床上指挥。一天深夜,蒋介石忽然想到什么事,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电话就喊:“给我接前线顾总司令。”
女接线员揉着惺忪的睡眼,不经意地问道:“什么,你说清楚一点。”
蒋介石叉着腰不高兴地重复了一遍:“要苏州顾总司令,快点!”
女接线员可能没有睡醒,恍惚间忘了这是委员长的专线,反而像对待普通电话一样回问了一句:“是要加急还是普通?”
这一问可把蒋介石问火了,冲着话筒大吼:“要顾总司令,你懂不懂?”说完就把电话挂断。
侍从参谋见状吃惊不小,马上又要通女接线员,把话筒递给蒋介石。蒋介石抓起电话用宁波官话补充了一句:“要顾总司令!”然后坐在躺椅上气呼呼地等着。约摸十分钟,电话接通了。蒋介石脸上绷紧的肌肉稍稍松了一下,对着话筒说:“是墨三吗?”
不料听筒里传来的却是福州口音:“委员长,找我吗?”
蒋介石一听,这不是朱绍良的声音吗,他来捣什么乱?气得对着话筒大喊:“我要的是顾总司令!”
女接线员也不示弱,回敬道:“你说清楚了没有?”当时上海前线有四个总司令,一个是朱绍良,驻安亭;一个是张治中,驻青浦;一个是张发奎,驻江湾;一个是顾祝同,驻苏州。南京籍的女接线员前肯定把“朱”听成“顾”了。
这一来,蒋介石气炸了!连侍从参谋也很少见过蒋介石生这样大火的样子。他双唇颤抖,两颊通红,抓起电话机就往地下摔,电话机顿时分成几块,散了一地。蒋介石再次躺到藤椅上,朝侍从参谋喊道:“钱主任,快喊钱主任来!”
钱大钧在沉睡中被副官摇醒,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披上衣服拖着鞋子踉踉跄跄地直奔蒋介石卧室,进门就喊:“委员长!”
蒋介石冲他点着指头说:“把樵峰(交通部长俞飞鹏字)叫来,快!”
钱大钧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忙凑到蒋介石耳畔小声问道:“委员长,这……”
蒋介石大吼:“你去叫,叫他来看看这些混蛋接线员,贻误战机,要枪毙!”
“委员长,你消消气,有什么指示我替你接电话……”
“不用不用,我要找找顾墨三,半天接不上,接上了,又出来个朱绍良!这样的通讯岂能容忍……你快去办!”
钱大钧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敢怠慢,叫上车,带上副官就直奔萨家湾俞公馆,也把俞飞鹏从床上拖起来,绘声绘色把情况一说,吓得俞飞鹏直哆嗦,连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钱大钧与俞飞鹏是多年好友,关系一直很好。黄埔建校之初就在一起工作,一个当参谋处处长,一个当经理部主任,以后又同在军政部任职。钱大钧给他出主意:“老头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看今晚你无论如何不能去,但明早就得把事情办利索。”
“那要是老头子追查得紧呢?”
“我先替你打打圆场。”
俞飞鹏感激地一把抓住钱大钧的大手,上下直摇:“你真是菩萨!”
俞飞鹏没敢再睡,披衣起来制定计划,一大早向部下下了死命令,限日内解决:一、选派精干男话务员昼夜24小时值班;二、女话务员撤换;三、遇有委员长电话,均直转淞沪前线,其他电话一律掐断让路。
刀架在脖子上的任务总是执行得准确无误。紧急措施实行之后,蒋介石的电话畅无阻。在11月份的一个晚上,蒋介石与顾祝同通了20多次电话,其他打到汉口、广州的电话也无一次耽误。这时,俞飞鹏才抖擞起精神,穿戴整齐,来到黄埔路官邸,找到钱大钧。钱大钧拍拍他的肩膀说:“走,雷霆过后准是晴天。”
俞进了蒋的办公室,见他正在闭目养神,就站在一边不言语,直到蒋介石抬眼,才上前一步,低声说:“部下失职,请委员长训示。”
蒋介石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朝后摆摆手:“你干得不错!”
钱大钧也在一旁帮腔:“樵峰近来辛苦得很。”
从办公室出来,俞飞鹏又抓住钱大钧的手左谢右谢。钱大钧凑在俞的耳朵旁嘀咕:“委员长就这样,要顺着他来,不然……”
但事隔不久,又出现了类似的事。
淞沪失陷后,国民政府西迁重庆。自从上次女接线员顶撞了蒋介石以后,侍从室下令一律不得使用女接线员。而蒋介石拿起听筒后,只要一听是女性声音,不说话就挂断。到了重庆后,大家渐渐地把这事淡忘了。蒋介石刚到重庆时,又是一个夜晚,他挂拨长途电话询问武汉前线的作战情况。电话接通后,听到一个女话务员的声音,由于事关紧急,蒋也就没有挂断。蒋介石的一口宁波官话,重庆姑娘哪能听懂半句。况且她也不知道通话人是蒋介石,于是马上冒出一句道地的四川口头禅:“你这是说的啥子哟?”蒋介石又被惹怒了,“啪”地挂上电话。于是侍从室又忙乎起来,把电话局负责人叫去训斥了一通。
从这以后,一直在十多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女话务员为蒋介石转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