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学者论及国民党在大陆的失败时,常常归咎于两件事:一曰中原大战;二曰西安事变。据说中原大战各方动用的总兵力达150万之众,并称“如果没有中原大战,政府在南方的部队就不会悉数北调,初成星火的朱毛共军就不会乘隙坐大,形成燎原之势”。
蒋介石在公众和元老派的压力下辞职后,黄埔官兵又有一种群龙无首的感觉。当时黄埔同学大多在何应钦属下,驻防在宁、沪、杭一带。他们认为蒋介石的下野,出于三位总指挥的不支持。而北伐军事非蒋莫属,对何应钦尤为痛愤。且因蒋的下野,使他们失所庇荫,在职者遭受排挤,失职者流离无告。其中驻扎杭州的总部直属补充第七团团长关麟征,邀上第八团团副邓瑞安,前赴溪口谒蒋,表达拥戴效忠的赤诚,请示今后的做法。蒋介石大为感动,拍拍后脑勺,仰天长叹:“知我心者,黄埔也;救天下者,黄埔也!”
关麟征辞别后,来到上海,分别晋见朱绍良、王柏龄,请示进行的步骤。随后由关麟征、严武(八团团副)奔走联络各部队团以上的黄埔同学,聚集上海,举行秘密会议。经过通宵商讨,决定共同签名,请蒋复职;并准备对何应钦的背叛行为,采取激烈行动。会后,何应钦从亲信那里得到消息,坐立不安。紧接着,雄踞中原的冯玉祥又通电拥蒋,使得何应钦愈发局促。于是他联络桂系几个首领,联名给蒋介石打电报:
总司令蒋钧鉴:
顷读钧座宣言辞职,翩然归里,不胜骇然。伏思本党自改组以来,变故丛生,大敌环伺。然卒能统一百粤,奠定东南,使革命势力,由珠江而长江,而渐及黄河流域,何以钧座精忠谋国奋勇治军之功。当沪、宁未下,逆党披猖,是非未明,湘、鄂鼎沸之际,倘非钧座以一身与天下宣战,赌性命以存总理遗产,则我党生命早告灭亡。极其幸亦不过以郑为雅,名存质非。假使不有共产党阴谋离间,苟吾同志均能坚贞不摇,合全党实力,听钧座率以北进,则吾党统一全国,已告厥成功。国民会议,早见诸行事。此皆事实昭彰,世人共见,毋庸哓哓多渎。惟幸今兹是非已明,曲直已判。讨共即所以护党,人无异词。主义不可以曲解,事有教训。不祥之物,将尽祓除。忠实分子,谋同一室。正赖钧座总领师干,长驱北上,竟此全功,完成任务。若钧座恝然不返,则是坐令军失长城,党去柱石。于个人固高,于党国何忍。敬恳克日移节回宁,主持军事。临电依依,企踵待命。
蒋介石接到电报,没做任何回答。他坐下之后,两手支着额头反复阅电,开始他得了很大的满足,但越往下看,他眼睛越充血,前额也显出一阵红一阵白。他觉得复出的时机未到。
何应钦焦急地盼着回电。
军阀孙传芳也看准这个机会,图谋死灰复燃,于1927年8月25日夜在镇江、南京间的龙潭附近,由江北偷渡长江,企图袭取南京。情势十分紧急。这天正好是他们向蒋介石发电的第十天。李宗仁来找何应钦商量对策。到了何的总部前的巷口,只见人声嘈杂,行李拥塞。何应钦正在办公室内吩咐参谋整理文件和行囊,准备撤退。何见李进来,满脸忸怩,说道:“德公这样早,我原打算到你那里去辞行,我要出城收容部队。”
李宗仁老大不满:“收容部队,应由师长负责,何须总指挥亲自出马?”
何应钦两手一摊:“你看,我的军队不能打了,我怎么办呢?总司令下野之后,军心涣散,他们不打,我有什么办法?”
“首都存亡所系,你不能一走了事!敬公,你真要走,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何应钦见李宗仁辞色俱厉,也感如此一走,无异于临阵逃脱,便一咬牙下了决心,招呼副官:“不走了,不走了,叫他们撤回来。”
何应钦稳定了情绪,与南京共存亡的决心也油然而生,调度分散部队紧急集合,仓促向孙军迎战,双方混战于龙潭附近一个狭小水田地区。何应钦亲自驰赴栖霞山至龙潭间指挥作战。
何应钦的第一路军留在南京附近的只有警备师及二十一师,又恰好当着敌人的正面,经过三昼夜的激战,实难支持,溃兵到了麒麟门,何应钦只得带上不满三百人的特务营,亲临前线。从前方溃败下来的官兵,见何来到,顿时精神大振,大喊:“总指挥来了!怕什么,冲回去!”这伙人嘶喊着,拼命反攻,占领了白虎山,夺回东阳镇,居然把不可收拾的局面挽回过来。正在杭州准备休整的刘峙,闻此变故后,即令副师长徐庭瑶率当时在武进的部队向西进击,自己担任前敌指挥官率领第四团从杭州天竺桥赶往镇江,指挥龙潭以西各军作战。8月28日夜间,向龙潭前进途中,刘峙所乘火车突然与前方另一列后退的军车相撞,造成三百多人伤亡,刘峙左前额也受了伤。当时军中一片混乱,前方敌情又不明,刘只得收容后退部队就地转入防御。29日晚,增援部队赶到后,刘峙准备于30日变更部署,转入进攻。不料,这天拂晓孙军发动了全线进攻,国民军阵地被突破,形势危急。刘峙也不顾一切,带伤率部反击,激战至下午2时,形势开始好转。这时,到上海筹款的白崇禧回到无锡车站,就地指挥沪杭一带的部队,恰巧与何应钦指挥的部队形成腹背夹攻,密切协同,与孙部血战七昼夜,全歼孙军5万余人,缴械4万余支。何、白相见时,两人激动万分,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龙潭战役中,二十一师师长陈诚正患胃病,接到何应钦的奔袭命令后,坐上轿子去前线指挥。胜利后,二十一师奉调苏州整训。这时,陈诚病还未痊愈,有人故意将陈诚坐轿指挥的事报告何应钦。何应钦愤于第一军伤亡惨重,很不满意陈诚的所为,责他作战不力。陈诚委屈难辩,认为何应钦在捣鬼,排挤了蒋介石,又要排挤他。于是愤然辞去二十一师师长之职,去苏州留园闲居。
陈诚将结算所得的五百余元,带到上海小住。闲来无事,便到吴淞劳动大学拜无政府主义者李石曾为师,潜心研究起蒲鲁东的学说。
可陈诚越想越不服气,就去找特别军委的军政厅长严重,说明当初辞职的原因。严重就去向何应钦解释误会,并保荐陈诚当军政厅副厅长。何应钦没再计较。陈诚因治疗胃病,也没到任。他俩暗中萌发的芥蒂,却成了终生水火难容的起点。复出的陈诚已经明白地意识到:蒋介石能公开对抗武汉政府,是因为手中有兵权;桂系能逼蒋介石下野,也是因为握有重兵。看来,有兵便是草头王,兵乃立身之本,从此要抓军权!
龙潭胜利的当天,何应钦即向在溪口的蒋介石报捷。电称:……此次孙传芳收合余烬,望燃死灰,乘雾偷渡,幸图一逞。我军因在休养期间,至未即集合部队,将其速灭;遂使敌军占据龙潭,竟延数日,苦我民众,阻我行旅,殊深内疚。因即连日调所部,亲自督率,协同第七军,将敌围击,已于本日完全扑灭该敌南渡六师之众,俘获无数,孙传芳部尽丧……
蒋介石接电后,并没有完全兴奋起来,仍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只是在以后谈到龙潭战役时说过:“此役关系首都之安危,革命之成败,在国民革命军战史上实占重要地位;而战斗之激烈,可与棉湖、松口、汀泗桥、武昌、南昌诸役相埒,或且过之。各将领深知此役关系之重大,均能奋不顾身,何、李、白三总指挥之果毅杀敌,夏师长之督攻黄龙山,刘峙师长之头部受伤,卫立煌师长之落水不顾,仍行指挥,均能表现军人奋斗精神也。”至此,蒋介石话锋一转,暗中敲打起何应钦:“痛定思痛,此后吾党同志,亟宜团结,勿予人隙,已毫无疑问矣。”说完,蒋介石靠在椅背上,双眼像两支利箭似地盯着何应钦的脸,仿佛要看透他心灵最隐秘的地方。他把每个字都加重了语气。何应钦心头一震。他知道蒋介石是不肯忘却上海那近乎“逼宫”的一幕。
龙潭之役之后,何应钦获得“捍卫党国”奖旗一面。他将所部改编为第一、第九、第三十一军,以刘峙、顾祝同、钱大钧为各军军长,自己专任第一路军总指挥,率军沿津浦路推进,向孙传芳残部及唐生智的东犯之师发动攻势。开始,何应钦认为顾祝同比刘峙能干,也稳当些,有意将第一、第九军统归顾祝同指挥。命令还未及下达,部队便在临淮关与孙军接触。顾祝同的第九军沿津浦铁路左翼攻击,刘峙的第一军沿铁路正面攻击。攻占临淮关后,因敌我双方情况不明,一时指挥混乱,何应钦命令部队向后撤退。顾祝同怕态势突出吃亏,接到命令后立即率部撤退。下级军官对打了胜仗而退却,感到莫名其妙,第二十一师师长陈诚也打电话询问原因。顾祝同只得解释:“我们遵照命令行事,恐怕南京发生什么变故也说不定。”这样,全军一直退到红心铺,失去了有利战机。而刘峙兼任师长的第二师在临淮关向北警戒,没有接到退却命令,也没有与其他部队取得联系,仍继续向蚌埠前进,结果在长淮卫与孙军遭遇,反而击溃了孙军,占领了蚌埠。刘峙又一次成了福将。这时顾祝同部已后撤了60公里,而刘峙军却前进了20公里,一进一退,相形见绌。何应钦不得不改变原来的打算,令刘峙指挥两个军。自此,尽管顾祝同满腹委屈,也只得长时间听从刘峙的指挥。刘峙福气越来越大,一口气指挥两个军拿下徐州。
何应钦以北伐的胜利再次邀蒋出山,蒋介石依然无动于衷。他以告黄埔同学书的形式,戳着何应钦的痛处:“现在我们已不能再讳言失败了。我们更不能把失败的责任专归于他人而宽恕了自己。我们同学应当一致反省,何以一往无前的胜利中会造成不可挽救的失败呢?第一个重大的原因,当然是全体同学意志不能统一,精神不能团结,不顾团体的重要,只逞私人的意气,同室操戈,自相残杀,这是我们最不幸的一点……清党难,清心更难。”
蒋介石狂热的追随者仍时常集会,用雷鸣般的声音喊着要蒋复出的口号,出席者齐声跟着呼喊,而且一边喊,一边在头顶上挥舞匕首。何应钦再也坐不住了,以第一集团军的名义,带上刘峙、顾祝同、钱大钧的签名,向蒋介石发电,电称:盖数月以来,各军同志深感指挥之不便,而数十万国民革命军,其统帅司令,欲求唯
一适当之领袖,舍我蒋公莫属……应钦等既痛往事,复念来兹,为巩固中央计,为革命前途计,蒋公之出,实不应再有迟疑。
八天之后,还是没有动静。何应钦鼓劲再电:蒋总司令东山再起,统领师干、前敌将士,云霓望切。陈继承和蒋鼎文也在电报上签了名。
在这场精彩表演的整个过程中,蒋介石成了唯一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从他脸上谁也看不出是热情,是惧怕,是窃喜,还是怀恨。他冷漠、安详、沉着,悉心观察周围那些人的内心世界,并一直在盘算能从这些人的狂乱中得到什么教益。
时机终于成熟。1928年1月9日,蒋介石发出复职通电,一方面告诫何应钦等黄埔将士,且勿“口诵心违,弃党携贰”;一方面昭示天下:“自8月间退职后,纠纷益甚,认为本人旷职之咎。故不容计私人得失,继续旧职,专司军政。至党务政治,应由中央机关主持,本人当以一分子之责任,与各中执委员共同负责。”
复职后的蒋介石不见何应钦来参拜,又起疑心。
一天,交通部次长李仲公在南京接到邵力子的信,谈及蒋介石有事让他来沪一谈。李仲公赶到上海,在法租界吴忠信的寓所见到蒋介石。蒋介石开口便问:“你见了敬之没有?”
李仲公说:“敬之已在上海,但我没有见着他。”
蒋介石板起脸,声色俱厉:“现在冯焕章、阎百川(锡山)对我的拥戴电已经发出,我准备即日入京,为什么他还不发!你去问他,他在打什么主意?”
那时,李是蒋、何都能说上话的人,听了知事不妙,就替何解释:“没有别的,这正证明敬之对于政治感觉之迟钝,我就去催他立刻发出好了。”
蒋介石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了声:“好吧。”
李仲公赶到环龙路何应钦的住宅,把蒋的意思说了一番:“他专等第一军将领们的拥戴电入京呢,冯、阎都发了,你为什么不发呢?”
“请他复职我不是发了好几封嘛!”何应钦嘟囔着,“我就不像他那一套独裁专制的作风,第一军发拥戴电,我得先问一问经扶(刘峙)、墨三(顾祝同)等前方将领,因为他们的复电还没到,故而未发。”
李仲公担心蒋介石的猜忌,继续劝道:“他上次因健生(白崇禧)逼他走,你未曾支持他,已经对你不满了,你这样做,岂不更增加了他对你的疑心?黄埔军和你都是他的灵魂,你发电还要征求将领们的意见,这个理由,怎好拿去回复他。我看,你还是今天把电发出去的好,否则……”
何应钦脸上松一下,紧一下,半天才说:“好吧,就请你代我拟一电好了。”李仲公只好从命。
本以为事态已经平息,谁知到了1月中旬,平地又起风波。
李仲公正同日本资方代表谈判,忽然陈立夫持着蒋介石的亲笔信来找他,信上说:“请兄即来徐州一谈,伯群(时任交通部长)兄能同来更好。”陈立夫敦促着:“现有一节专车在浦口车站等着,就立刻上车吧。”
“什么事这么急?”
“不知道。”
李仲公只好辞了日方代表,回到斗鸡闸寓所,告诉王伯群。王伯群正卧病在床,刚说了几句话,王的妹子、何应钦之妻王文湘从她的成贤街宅内打来电话:“不好啦!不知什么缘故,我们住宅的卫兵都撤走啦!”
王伯群呼地钻出被窝,对着电话追问:“敬之呢?”
“出城打猎去了,已派人去叫了。”
不一会儿,何应钦气急败坏地来了,腰一叉,开口便说:“老蒋对我究竟是何意思?他昨晚到徐州去也不通知我,调我为总司令部参谋长,把我的面子丢尽。不管怎样,我决不就,听候他发落好了。”
李仲公就将蒋对他的一些不满,轻描淡写了一番,说道:“不用急,我看不要紧,即使他对你有些疑心,你同他毕竟有一段深厚的历史,而他又是一个重感情重利害的人;既然他叫我同伯群到徐州去,等向他作一番解释,想来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过他的脾气你知道,爱之加膝,恶之坠渊,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既然他存在一天,你是没有把黄埔军拿过来的把握的。那么,你同他斗,是斗不赢他的。”
何应钦惊异地望着李仲公,小心地听他说:“还有,他最对你猜忌最不放心的是你与桂系的关系,你对此事往后要善处。”
何应钦这才静下心,长叹一口气,答应就参谋长职。但是提出准他一个短时期在沪治病。李仲公打起保票:“只要你就参谋长职,一切的话就好说了。”
何应钦同意:“就这样吧,一切望你替我周全好了。”
天傍晚时,李仲公过江去搭车,车上已坐了何成浚、陈调元、贺耀祖三人。见后,他们就幸灾乐祸地高声取笑何应钦“要栽跟头”。车于第二天凌晨抵达徐州,李仲公随蒋指派的孟副官来到蒋的临时行营徐州饭店,见面后,蒋介石劈头便问:“你来时见过敬之吗?”
“见过。”
“敬之讲些什么?我调他做参谋长,他就不就?”
“他痛自引咎,一切惟总司令之命是听,如何不就!”
蒋松了一口气,说:“他就就好。”继而提高嗓门说:“你去告敬之,不要打错主意,上次白健生逼我,如果他说一句话,我何止于下台!他要知道,没有我蒋中正,决不会有何应钦。他怕白崇禧,难道就不怕我蒋中正吗?这次的拥戴电,他竟迟迟不发,是何居心?现在桂系向北方大肆宣传,说我已不能掌握黄埔军队,能掌握的只有何应钦,他这样做,是不是故意替桂系撑腰,坍我的台,叫我对北方怎样说话!所以,我就来前方试试看,我究竟能不能掌握黄埔军。”蒋介石越说越气,声音又高又尖,并几次重复地说:“没有我就没有他,他必须知道!”说到最后竟骂了起来:“叫他滚出洋去吧!看我离了他行不行!”
李仲公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忙不迭地为何应钦解释,说他不懂政治,不认识革命环境,头脑简单,行动迟缓……甚至指天发誓:“敬之不但没有异心,也不敢有异心!”
蒋介石紧盯着李仲公,仿佛他就是何应钦,嘴角挂着轻蔑,不肯谅解。
李仲公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一招不成,又生一招。他活灵活现地打起比喻来:“敬之跟随你多年,他的个性你当然了解,他对你确是忠诚不贰的。不过,由于才庸性缓,譬如,他是你的两臂,一举一动,本来是应该听头脑指挥的,而他也确是听你的命令的。但受了才力的限制,你命令他两臂同时动,他动是动了,却只动了一臂或两臂都动而动得极慢,甚至有时迷失了方向乱动起来,你能说他不听你指挥吗?这也就是近来敬之行动失当和犯错误的病根所在。所以,我敢保证他是不会有异心,更不敢有异心的。”
蒋介石这才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个老练外交家的微笑,对伸着手僵在那儿的李仲公说:“好好,既然这样,你回去告诉他,我因离部队时间久,第一军的军风军纪日渐废弛,他可以在沪休养一下,等我把部队整理好,成立第一集团军,还是叫他回来随我北伐。”蒋说着,提笔伏在案上写了一封二十多页的长信,交给李仲公,说:“你带去交给他吧。”想了想又说:“敬之对政治认识不清,你须同伯群多帮助他才好。”
李仲公告辞出来,在车上将信细看。信中历述了从平定商团、讨伐刘杨和两次东征特别是淡水、河婆、惠州诸役中的同生死共患难,有“我是准备以总理交给我的责任交付你的……”等动情的话语,但又告诫说:“现在政治情况复杂,革命环境险恶,应付之道,须小心审慎;桂系野心甚炽,不惜破坏党国团结,在各派系之间挑拨离间,妄图收渔人之利。‘庆父不去,鲁难未已’,革命必难成功。我不能常在前线,待我将部队整理就绪,仍然请你回来统率。未尽之意,由仲公代达……”
李仲公看着信,车已慢慢启行,及进到第三小站,车忽然停住,蒋的侍从孟副官找上车来,对李仲公说:“总司令叫我来把信取回去。”
李仲公一怔,也就把信交给孟副官。回到南京,他把蒋的交代省去一些刺激的话,一一转告何应钦。何应钦听了信里一些亲密的话语,变嗔为喜。除遵命就参谋长职外,便请了两个月的病假到上海住下。
何应钦医治心病,除了打猎、跳舞和到王伯群家消愁外,便跟着夫人王文湘去参观基督教堂。王夫人是大家闺秀,聪慧豪爽,在家中自然是当家的,与何应钦的优柔寡断正好形成鲜明对比,又相得益彰。所以王夫人至老未育,何应钦既不怪罪,也不纳妾,生活上一直比较检点。王夫人很羡慕蒋介石与宋美龄的教堂婚礼,到教堂一看才知,悠扬悦耳的风琴声,闪烁迷离的烛光,以及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圣像,都给人以神秘、宁馨、安适之感。俩人回家一商量,觉得信的神太多了,不如只信基督。从此伉俪二人加入基督礼拜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