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占河婆的第一师指挥部住在一个祠堂里,何应钦、周恩来睡在供桌对面。供桌上供着死者的灵牌。都10月底了,天气还很闷热,尽管有蚊帐,但蚊子咬得还很厉害。屋子里有一些大个的壁虎,每当庙里一安静下来,这些壁虎都不知从哪儿爬了出来,在墙上和天花板上轻轻地爬来爬去,猎取蚊虫;凌晨,就都销踪匿迹了。
师部从早晨就开始办公。检查了各团的安置情况。发现第一团团部不设值班员,各营营部也没设值班员,警卫也没有指派。只有守卫桥头的一个排按时上岗了,这个排的哨兵倒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对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回答得有条不紊。周恩来让他把代表贺衷寒叫到师部。
20分钟后,贺衷寒来了。
周恩来坐在灵牌一旁,贺衷寒坐在另一旁。周恩来表扬了第一团能打冲锋,士兵情绪饱满,然后问道:“在行军途中过甘蔗地时,是不是有一个苦力折了一根甘蔗?”
“有过。”贺衷寒回答。
“像这种情况要及时处罚,以此表明我们的部队军纪严明,秋毫无犯。”
贺衷寒有些为难,说:“这是个给参谋长抬轿子的苦力,累得连同椅子和椅子上的人一起倒了下去。在那种情况下他才折了一根甘蔗……我已向甘蔗主赔了钱。”
周恩来点点头:“能够这样对待人民的财产,当然是很好的。衷寒,你在政治工作方面是个有才能的人,但有一点我始终十分担心,就是在对待青年军人联合会问题上,态度过激,有些做法如打斗、窃取文件等,我看实在不合适……”
“周主任,”贺衷寒有些沉不住气,“你是共产党人,你的为人和才智我敬佩,我也曾是个青年团员嘛!我到了事事与青联会为敌的地步,是蒋先云、李之龙他们逼的!我看连蒋校长也被他们蒙蔽了眼睛!”
“衷寒,我不是说每一个共产党人都是白璧无瑕。你既然当过青年团员,也应该从自己身上看到这一点。我希望我们能携手共进,尤其在逆叛未除的险恶形势下……”
贺衷寒刚要张嘴说什么,祠门被咣当一声推开。陈赓跌跌撞撞进来,腿一软,顺势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只顾张口喘气,不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才从衬衣里摸出汗水湿透的字迹模糊的信。
贺衷寒扶起陈赓的头,连声问:“你怎么啦?”
陈赓指了指供桌上的馒头和水缸,叫贺衷寒快拿给他。陈赓吃些馒头,才缓过气来,把蒋介石被围和送信的经过说了一遍。
贺衷寒打趣道:“陈赓你运气好!又在校长面前露了脸。你这救命之恩,校长还不得感谢一辈子?”
“去你的吧,我拼死拼活还不如你一张嘴,你在校长面前什么‘三从四德’、‘礼义廉耻’一解释,中校军衔不就到手了……”
“别说这些了。等你升了官别忘了贺老兄这碗救命水……哎,蒋先云那小子怎么样啦?他们团长都牺牲了,他怎么身上没戳一个窟窿?”
“要不是他的士兵把他架下来,也就等你去收尸了……”
周恩来看完信,沉吟道:“蒋校长让我们派一个团去接应他,哪个团去呢?”
贺衷寒站起来:“当然是我们第一团去。蒋校长有难,我们不去救更待何人。”
“我再跟何师长商量一下。”周恩来说道,“你先动员部队,做好准备,我再问问三师的损失情况。陈赓,陈赓!……”
陈赓仍然躺在地上,早已呼呼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