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处处充满着选择,每一次的选择,都决定着未来的命运。
摆在高尚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听从技校的安排,再次远赴南方打工,另一个是到高崎家的工厂。
去南方?他心有余悸,不敢再去尝试。
那次船厂的失败,还有一日三餐的大米都让他望而却步。
假如还有第三种选择,他是绝对不会去高崎那里的。
高尚收拾好行李,离开技校回到家。
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母,当高老汉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原本很久不见儿子的喜悦神情,马上变得愁眉不展。
高老汉吧唧了几口手里的旱烟,仰天长叹:“哎……,去高崎家干活?他们家祖辈就是地主,没出过一个好东西。你要早说去他家干活,那咱们还花钱学什么电焊?”
高老汉越说越生气,拿烟锅把桌子敲的‘啪啪’作响。
高尚他妈见事不好,赶忙劝阻:“老头子,你说就好好说。跟孩子生什么气啊?”说着她又转过身来,用手指推了推高尚的额头,假装生气的说:“你这孩子,真磨人。你爹说的没错。你要早说去他们家干活,那你高中一毕业为什么在家待业?”
高尚低头走到他爹身边,坐下来。
他拾起高老汉放在桌上的烟袋,一边往烟锅里装烟丝一边说:“爸,妈。儿子不孝,让你们为我操心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去高崎手底下干活,村里人会笑话咱们,会说咱家没本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走这一步。可是现在,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高尚越说越委屈,流着泪说:“我,我不想……去求任何人。我想靠自己的本事,找份工作,干一番事业。我只身到临州打工,在外面无依无靠,吃了许多苦头,历尽了许多磨难,可是我一事无成。所以我回家去学电焊,到南方去打工,只是为了寻找一条出路。”
夏季的午后,酷热难当,农家小院的梧桐树上,知了在不知疲倦的鸣叫着。
屋内的一家三口,正在为这个家庭未来的前途和出路而担忧流泪。
“行了,都别哭了。志气不养家。儿啊!你去他们家吧!记住,一定要争气,不要偷懒,好好的干。”高老汉收住眼泪,手掌重重的拍在高尚的肩膀上。
高尚擦干泪水,坚定的说:“爸妈,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不能让人给看扁喽。我现在就给高崎打电话。”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拨通了高崎的电话。
打完电话,等了好一会,高崎才姗姗而来。
二人出了家门,高崎开车载着高尚前往工厂。
宝马车里,高崎骄傲的说:“哥,你选择去我们工厂,说明你很有眼光。我们胜利机械厂,是镇上的龙头企业,倍受各方领导的器重,没有我的同意,谁也别想到我们厂里去工作。”
高尚随声附和,说:“恩,龙头企业,世界第一。”
汽车飞速前行,眨眼间就驶进了工业园区。
园区里到处飘扬着破旧的彩旗,墙上写着各种各样的口号:力争全市最佳工业园,带动周边农民同致富。
争当全市最佳工业园?镇上没有那个实力,但是争当全市最佳放牧区,还是很有可能的。
两年前,工业园开始征地建设,直到今天依然没有竣工,园区内到处都是破败的厂房和丛生的荒草。
除了仅有的两三家工厂还在生产之外,其它的厂区只有牛羊在吃草。
荒废和荒凉,是工业园,给高尚的第一印象。
汽车开进高崎家的工厂,厂里一派繁忙景象,果然是一家胜利不倒的龙头企业。
高尚和高崎并肩而行,步入厂区。
忽然,高崎停下脚步,一边把包递给高尚,一边说:“你帮我拿着包,跟在我后面走,不要和我并行。”
高尚接过包,疑惑的点点头:“好的,兄弟。”
高崎抖了抖腕上的金表,扭过头说:“在咱们厂里我是你的领导,在生活中咱们还是朋友,你懂了吧?”
高尚尴尬的笑了笑,小声的说:“好的,高经理。”
说话间,二人上了楼,来到在办公室里。
高崎像是故意要在高尚面前显示威严似的,他一会训斥会计,说她账目做的不对,一会又指使秘书给他们端茶倒水。
办公室里,每个人见到高崎都要对他点头哈腰,以示敬意。
高崎十分得意的冲着高尚眨了眨眼,那意思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底盘,他们都听我的。
高尚对高崎竖了竖大拇指,低头继续填写表格。
等高尚填写完入厂资料,高崎就把他带到了车间里。
一进车间,车间主任就一路小跑过来,半鞠躬的献媚道:“装配车间,生产工作正在进行,请高经理指示。”
高崎撇嘴皱眉,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等车间主任找好自己的位置之后,高崎就带着骄傲的神情展开了视察工作。
他每到一处工序都要停下来,亲切的拉着工人的手,询问工作是不是顺心,家里有没有困难。
那些被高崎关怀到的工人们,个个都带着如蒙大恩般笑容,纷纷的用力拍着自己胸脯,说:“感谢领导的关心,我们一定要加班加点,不怕苦不怕累的把工作干好。”
当高崎转身离开时,高尚不经意间瞥到,有两个工人,一边用油乎乎的袖口擦着眼泪,一边哭着说:“高少爷平时高高在上,今天能这样降尊临卑的关怀我们,怎么能不让人感动!”
视察队伍继续前行,车间主任不时凑上前来和高崎耳语几句。
高崎表情凝重的点点头,说:“你所反映的问题,我会责成有关部门,尽快的处理。”
车间主任千恩万谢,说:“高经理,您真是年轻有为,一心为民做主。”
一行人走出装配车间来到焊接车间里。
高崎召集班上所有的员工,表情严肃的开始讲话,他说:“同志们,这是你们新来的工友。从明天起,他就和你们一起工作了。我希望大家真抓实干,少说空话,搞好团结。发扬咱们厂,老一辈工人的拼搏精神,让胜利机械厂,从胜利走向胜利。”
高崎的这一番讲话,表情生动,语调激昂,一看就是对着镜子练过的。
讲话结束后,在场的工人面面相觑,没有任何表示。
工人们的反应,让高崎很是恼火,他皱着眉头,眼神犀利的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车间主任看到领导的脸色很是难看,他马上意会了领导的意思。
他一边对着众人拼命的眨着眼睛,一边使劲的拍着胖乎乎的小手,大喊道:“高经理的讲话意义深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鼓掌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鼓起掌来。
高崎兴奋的挥了挥手臂,扭头对车间主任说:“你马上将我的讲话精神传达到各个部门,尽快组织大家学习。”
车间主任满脸堆笑,连连说好。
等高崎安排好各方面的事情,‘视察’队伍就离开了车间。
高崎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意犹未尽。
他猛踩了脚油门,神采飞扬的对高尚说:“这人的气质是天生的,想盖都盖不住。我天生就有这种高贵而又霸道的气质,所以工人们都怕我,换做你,你行吗?”
高尚摇摇头,说:“我不行,我没有你那种气质。”
高尚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在想:“你有狗屁气质,要不是你爹有本事,要不是你们家有家工厂,你还有什么。你的处境要和我一样,你看看还有没有人愿意对你低三下四。”
天近黄昏,马路上的霓虹流光溢彩,灯光忽明忽暗的照在高崎的脸上。
那是一张高尚曾经熟悉的面孔,而此刻看起来却显得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陌生。
汽车飞速向前,犹如时光一去不返。
几年前,你和我曾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没有身份和地位的差别。
几年后,你混成了干部和老板,我们之间只有尊卑,再也找不回往昔纯真的友情了。
高崎今天的表现让高尚犹豫了,他不想去高崎家的工厂去工作,可是他又该去向哪里呢?
高尚的未来像是化不开的浓雾,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