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展,这哪里是时装展,T台上女模妙曼的身姿凹凸有致,更确切来说,该是内衣展才是?她皱着眉看向身边的顾臣尧,他俊朗的侧脸如刀刻一般,让她的目光直直定在那里,移不开半分。
如果说顾臣尧是太阳,那么温曈就只能是在太阳身边永远陪衬的云朵,太阳只有那么一个,照亮所有人,而云朵,整片天空都是。
怎么?看傻了?顾臣尧蓦地回过头来,对温曈挤了挤眉眼。
温曈愣了愣,顾臣尧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一点不如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沉稳,或者说其实,他的表象只是欺骗人的伪装,而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她吞了吞口水,如实点头。
这里……是在办内衣展吗?她吞吞吐吐问着,脸上已经有些滚烫。
对呀,内衣展……顾臣尧若有所思,忽又道,设计内衣也是门艺术,男人设计女性内衣,你说那癖好得有多独特?他是对温曈说的,可同时手托着下巴,又像是在问自己。
温曈被他这番话逗乐了,歪着头靠近他。这些都是男人设计的?她问着,目光一一扫过T台上的女模,各式款式的女性内衣,设计几乎不带重复的,只有一点是相同之处,那就是用的布料都极少。
很少很少,少到温曈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一旁的顾臣尧,见温曈如此反应,不由笑了出声。
你还真是个小丫头,这样的场面就让你脸红心跳了?他俯身在她耳边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温曈的耳后根,阵阵的酥麻。
温曈被小丫头三个字彻底刺激到了,她拉开一步距离,你又见得大了多少?也只比我大了两岁?
她不希望,在顾臣尧眼里自己只是个涉世未深,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女孩。尽管她已经二十岁了。
顾臣尧又笑了,笑容里的阳光仿佛能灼伤眼睛,可明明是那么明媚的笑,为什么会让人心生畏惧呢?温曈本就不懂顾臣尧,这一刻,更是觉得他们之间存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是什么阻隔在了他们之间?
出神之际,温曈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搭,紧接着一股热气从身边而来,她回头时,被身边的人用手抵住了脑袋,那只大手似乎能将她的脑袋覆盖住,不用力,却让温曈的心跳漏跳一拍。
Cris,我还以为今晚你会放我鸽子。身边的男子打量着温曈,却是对着顾臣尧说的。
顾臣尧不动声色的把温曈拉到自己身边,说,不要跟禽兽太接近,会物以类聚的。
嗯?温曈睁大眼睛,听不明白顾臣尧的意思。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看清刚才搭着自己肩膀的男子,除了用妖冶,她找不出什么更适合这个男子的词汇了。
妖冶。刚中带柔。
这个男子有一头乌黑齐整的短发,东方人的俊逸脸孔,是了,难怪刚才他出口的第一句话会是中文,莫非他也来自中国吗?
温曈小心的打量着他,然后听到顾臣尧面无表情的说出三个字。
卢乔西。
温曈愣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顾臣尧是在向她介绍。对面的男人脸上僵硬的笑容让温曈的愧疚感一下被提起,她朝那个叫卢乔西的男人说了声你好。
卢乔西看上去是跟顾臣尧完全相反的人。他身上有太多纨绔与玩世不恭,浅灰色的西装,里面白色的衬衫领口微敞,说不出的妖冶。
嘿,小姑娘,你也来自中国?卢乔西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开始对温曈展开攻势。
温曈点点头。我来自中国南方,上海。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呢?
她很少会主动这样跟人说话,对陌生人一向退避三尺,可这个男人不一样,他是顾臣尧的朋友,并且一看就知道两人关系必定匪浅。
香港,我来自香港。他说。
温曈歪了歪脑袋,香港,吉米来自的城市?这是怎样一种缘分?就好像一时间所有的中国人都扎堆来了米兰似的,可这也让温曈不安定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至少,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米兰。这里有吉米,有苏青,还有顾臣尧。
Cris,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姑娘,口味变清淡了吗?卢乔西戏谑的打趣,一点都不在意顾臣尧渐变的脸色。
他们两个,从来米兰的第一天就不打不相识。那时为了一套地段极好的公寓,两人谁都不让谁,都坚持要买下来,后来房东见他们剑拔弩张,为避免引火烧身,最后干脆谁都不卖,转而卖给了其他人。而再一次见面是在马兰欧尼的画室,坦白说,顾臣尧和卢乔西都是自第一眼就开始相互看不顺眼的人,只是没想到后来两个人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竟成了携手共进的同伴。
这不能不说奇异。至少从一开始,顾臣尧压根没有想过要交卢乔西这个朋友。
顾臣尧的目光忽然一紧,眼睛眯成一条直线,直直望向前方阴暗的角落处。他是不喜欢被纠缠的人,所以从来没有人可以在他身边停留太长的时间,不是说薄情,而是他的心,早已在很多年前就只剩一座空城。
为什么玛丽奥会在这里?他倏地看向一脸闲适的卢乔西,眼神虽没多大变化,可周身却散发出一股凉意。
卢乔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是我的首席模特,她不在这儿我这内衣展还怎么举办?
你卢乔西也会缺女人?他下意识的讽刺,眸光掠过远处正朝这里走来的身影。
就在温曈对两个人的对话莫名时,身边似有一阵风吹过,然后整个人就被推出了很远,来人如风席卷一般站到了顾臣尧和卢乔西中间。是典型的意大利少女,极好的身材,姣好的容貌,如洋娃娃一般微卷的长发,身上还穿着方才走秀时的内衣,只在身外披了一件男士加长衬衫,没有扣纽扣,连温曈看了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更何况是男人。
欧洲女孩大多都早熟,十七八岁时就已经拥有傲人的丰满身姿,而眼前的这个女孩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大概只跟温曈差不多般大。
温曈又无故的自卑起来。她低头看看自己瘦削的身体,真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玛丽奥。顾臣尧面无表情的叫了身边的女子一声,抬眼对上卢乔西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不由有些恼怒。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地里的算计。
Cris,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玛丽奥笑的极动人,修长的手指慢慢攀上顾臣尧的肩膀。
然后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静默了。温曈听不到周围嘈杂的人声与音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漠的顾臣尧,就好像那年,总是独自匆匆一人走过学校操场的静默少年,让人望而生畏。
顾臣尧笑了,是那种玩世不恭般的笑,与卢乔西如出一辙。他对玛丽奥说,我也记得我说过,就算再见面,我们也已经玩完了。
玛丽奥似乎十分自信,她说,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顾臣尧冷嗤一声,你难道以为我是来跟你旧情复燃的?
意识到顾臣尧的淡漠,玛丽奥脸上那种自信的笑才一点点慢慢退了下去,温曈知道那种伤,那是一种等了很久,以为即将得到了,却才恍然发现其实自己根本都未曾拥有过的无奈。
这个玛丽奥,看上去是真的喜欢顾臣尧的。
可是温曈很自私,她自私的想,就让她一个人喜欢顾臣尧吧,全世界那么多的男子,她们可以想爱谁就爱谁,而她只要一个顾臣尧足以。
玛丽奥就是在那样被顾臣尧的冷漠刺伤的情况下,忽然往前一倾,吻住了顾臣尧的唇。
那一刻温曈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场景,一定是错觉,顾臣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被人轻易的吻去?可怎么会是错觉,他明明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甚至连伸手推玛丽奥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眼前忽然一黑,有人用手挡住了温曈的视线。手掌还带着热气,轻轻触碰在她的眉眼上。
别看,你大概会伤心的。是卢乔西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魔力,而温曈就真的闭上了眼睛。她被人带着慢慢挪动了脚步,没过多久,身后的喧嚣就像是被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一股凉意迎面而来。
卢乔西径自为自己点了一根烟,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吐成一圈圈烟圈。他被萦绕在烟雾之中,反而没有了刚才的那种玩世不恭,更多了几分深沉。
他跟顾臣尧一样,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
他们经常这样?温曈走过去,在花圃边的台阶上坐下,双手拖着下巴问身边的卢乔西。
女主角常常换呢。卢乔西心不在焉的回答,像是在开玩笑。
嗯?她不懂了,明亮的眼眸望着他,让卢乔西有一刻觉得那是比月亮还要明亮的眼睛。
卢乔西忽然很想捉弄她,于是掐了烟头,在她面前蹲下。我是说,顾臣尧从不拒绝投怀送抱的女人。他挑了挑眉,似个孩子一般得意忘形。
四目相对,温曈看到他眼里的自己,像一个小丑,妄图得到王子的垂青,却总是无力去改变那些残酷的现实。
不是吗,从一开始,顾臣尧就不是她能觊觎的。总是她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