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楼感觉到脖颈下的冰凉,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任谁也想不到,这么样的一个小女孩,看起来既天真又漂亮、既漂亮又可爱。却可以挥手将耶楼摔飞出去,还能顺手夺去他的剑。
她现在正笑盈盈的看着耶楼,看起来既调皮又温柔。
耶楼终于有点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问道:“你是谁?你抓住了剑猿?”
女孩的手还握着耶楼的剑,眼睛还盯着耶楼的脸,笑道:“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丫头,你也可以叫我丫头。”
这么样一个小姑娘当然常常被叫做“丫头”
“丫头”绝不能算是一个特殊的称呼。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丫头”,他面前的是哪一个呢?
耶楼道:“那……”
丫头突然打断了耶楼:“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答过了。现在,我问,你答。”
耶楼只能点了点头。
如果你也倒在地上,脖子上横着一把剑,除了点头,你还能做什么呢?可悲的是,这世上还有很多人,纵使没有刀剑加身,一辈子也只能将头点了有点,把腰弯了又弯。
丫头问:“你叫耶楼?”
耶楼点了点头。
丫头问:“剑猿是你的朋友?”
耶楼又点了点头。
丫头问:“你寒若川的手下?”
耶楼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手下”
丫头赞赏般的点了点头,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不想见见剑猿?”
耶楼猛然抬起头,盯着丫头:“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
丫头歪着头看着耶楼,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缓缓说道:“你……确定?”
说罢,丫头手腕一抖,剑光一闪,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丫头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剑尖,居高临下得将剑柄慢慢地递到耶楼面前。
耶楼缓缓伸出手,手刚握住剑柄就看到一粒紫色的弹丸沿着碧绿的剑身一路滚了下来,撞在剑锷上高高弹起。
耶楼伸出另一只手接住弹丸,发现是一粒药丸。
“吃了它。”丫头说道:“吃了它,你就能见到剑猿了。”
丫头继续说道:“你一定要小心,这可能是无药可救的毒药,也可能是夺人心智的毒蛊。”
耶楼看着手里的药丸,突然想了很多。
如果他没有下山,如果他没有参加比武,如果他没有答应寒若川,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耶楼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耶楼突然仰头吞下了药丸!
然后耶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雾霭慢慢散去,耶楼沉沉睡去的时候,大地正在苏醒。
卡斯奇娜带人赶到的时候,凶宅已经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草地上的斑斑血迹诉说着昨夜的战斗。
卡斯奇娜正伏在冰的怀里呜咽,冰冷酷的面庞也不禁露出悲伤的神色。
冰宽厚的手掌轻拍着卡斯奇娜的背,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安慰人,本来就不是他所擅长的。
卡斯奇娜忽然抬头看着冰:“耶楼是不是已经死了?”
冰看着卡斯奇娜苍白的脸色,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生死离别,本就是他们这些江湖人的必经的事。卡斯奇娜还是个孩子,本不该经历这些的,却还是逃不脱这种命运。这或许就是他们这种人最大的悲哀吧。
“地上的血迹并不多,他们应该还活着。”
他还能说什么呢?冰明知道谁也骗不了,还要这么说,他或许只是想欺骗自己。卡斯奇娜眼中突然又有了神采:“那我们一定还能再见到他们对不对?”
冰道:“对,他们可能只是被抓走了,就像你那时一样。他们可能还会用耶楼要挟我们,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把他们救出来。”
卡斯奇娜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回去准备准备,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们的对手一定已经在逐颜山脉等着我们了。”
冰于是将手抬起,轻轻挥了挥。顿时,数十道精悍的身影向四面八方飞掠而去。
冰和卡斯奇娜也向着寒家堡的方向离开了。
人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凶宅于是又恢复了先前的寂寥,风中似是带着透骨的寒意。
昨夜西风凋碧树,秋,似乎一夜间就来了。
三天后,寒家堡一众人等将奔赴逐颜山脉。
耶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再没有痛苦,没有忧虑,只有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湛蓝的海水映照着金色的太阳,巨浪拍打着漆黑的礁石,激起雪白的浪花,他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沙滩,远处一个修长而美丽的身影静静伫立,咸咸的海风吹过,她乌黑的长发扬起,露出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容颜。
她是谁?耶楼看不清楚。
可惜无论多美的梦都有醒来的时候。
耶楼从昏迷中醒来首先感到了惊喜,因为他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金色的阳光,和雪白的浪花,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长发垂肩,长裙若雪的女子。
耶楼用好久才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只是他已经不能赤脚踩在沙滩上了,他已经被埋在沙滩里了!
耶楼发现自己脖子以下已经完全埋在了沙子里,耶楼觉得整个身体都已经消失了,稍微一动却又感到实实在在的疼痛。
所以耶楼第二种感觉是愤怒。
耶楼还发现,自己很渴,非常非常渴,咸咸的海风携着坚硬的沙粒击打在脸上。很要命的是,海风还在不停的掠夺着他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水分。
耶楼的嘴唇已经干裂,喉咙火一般燃烧,口腔满是鲜血的咸味。
耶楼的第三种感觉是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这时,她转身了,从一开始就站在耶楼前面那女子转身了。
耶楼马上就认出了她。
丫头,当然是丫头。
耶楼忽然就明白了。
丫头赤着脚,一蹦一跳地到了耶楼面前。
丫头斜坐在耶楼旁边,看着耶楼的脑袋,笑得像个孩子,还抓起一把沙子,轻轻的洒在耶楼的头上,似乎一点也看不出来耶楼正受着煎熬。
她虽然看起来像天使,却喜欢看人生活在地狱。
耶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既无助又虚弱,而且任人宰割。
但他还能说话:“剑猿呢?”
丫头吃惊得瞪着耶楼:“你现在还想着别人?”
她或许永远都无法理解,有的人,对自己的死活虽然不管不顾,对朋友却不能不关心。
耶楼吃力的咽了咽口水,喉咙撕裂一般痛苦:“你说过的,让我见剑猿的。”
丫头一笑,手向耶楼身后一指:“他不就在你后面,你难道看不到吗?”
耶楼看不到,除非他能把自己的脖子扭断,不然谁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的身后。
看着耶楼吃力的转着脖子,头上的沙子哗哗的往下落,丫头又吃吃的笑个不停,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有趣的事情。
耶楼终于不在扭头了,他已经连抬一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耶楼眼睛已经渐渐模糊,只是勉强支持着,不让眼睛闭上。
可是大地苍穹在他眼中看来,仿佛都已变成一团火焰,面前的大海也变成了火海。
耶楼忽然又看到火海中飞出了背上生翼的百兽。
每只兽的身上都仿佛闪着黄金的光芒,嘴里衔着金黄色的巨大树叶,树叶里盛着蜜汁般山泉和醇酒。
如果这不是他的幻觉,不是苍天用来安抚一个垂死者的灵魂,就一定是天国的主人派来迎接一个兽灵族人的使者。
他的眼睛终于闭上了,虽然他还有很多遗憾,却也死的问心无愧了。
这一天,何安城里八只巨大的商队已经进入的逐颜山脉,分别选择了八条不同的路径要穿越逐颜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