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踏进多伦多的Bata鞋博物馆,很悔自己没有穿一双美丽的鞋。
Bata鞋博物馆建于一九九五年,因其创始人Sonja Bata,一个走遍全球收集各色各样鞋子的女人而命名,是北美第一家也是最大的一家鞋博物馆。博物馆坐落在Bloor大街上,由著名的建筑设计师Raymond Moriyama设计,外形像一个硕大的鞋盒,收藏了一万多双来自世界各地的鞋,把四五千年来人类对鞋的钟爱和梦想都包容其中了。
博物馆共有五个展览室,每一个展览室都有自己的主题。
位于第一层的展览室以几千年前出现在拉丁美洲,非洲,中东,印度,中国,朝鲜,日本的鞋子,展示了人类发展的足迹,给人们一个独特的角度观察历史。这里有古埃及和希腊的简朴的凉鞋,也有摩洛哥讲究的拖鞋和阿根廷粗犷的生皮长靴。每一双鞋似乎都反映出其主人的生活轨迹,包括社会地位,文化背景,风俗习惯,甚至宗教信仰等等。比如加纳国王的黑皮拖鞋上缀了两个金子的雕像,他连在自己的卧室里都不忘显示财富!
难怪西方人说:“You can tell a man is rich from his shoes。”美国著名的畅销书作家Brian Koslow告诫世人:“Always wear expensive shoes, because people notice。”中国人也喜欢说:“没鞋矮半截”,可见鞋在人们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我只能感叹人类涉过浩淼的历史长河,终究没能摆脱对一双昂贵鞋子的向往。
看看自己脚上的皮鞋:黑色,大头,厚底,既不妩媚,又不新潮。离开美国的时候,丢掉了很多双鞋,而这一双却得到了我的偏爱,因为它和我将面临的平凡而奔波的生活十分相配。
也许在海外的漂泊会剥去人的虚荣。
又见到了中国古代女人穿在她们的“三寸金莲”上的绣花鞋,那为了优雅而扭曲,为了显示社会地位而做出的痛苦牺牲,我们现代这些拥有“美丽的大脚”的女人是很难理解了。我惊讶于整个博物馆竟没有一双中国古代男人的鞋,比如那些醉卧沙场的将士穿过的马靴之类。是不是西方人对神秘中国的理解仅限于此,还是因为三寸金莲更能引起他们的好奇心?
不得而知。
只是对比古代的中国女人,暗自庆幸自己的健康,自然与独立。
博物馆的第二层收藏的是名人的鞋,在展厅门口的地毯上有一些名人的闪光的脚印,其中包括Kate Bush和David Bowie的脚印。在第三层的一个展厅也可以看到在过去五十年里的一些名人的鞋:从著名的政治家到作家,从体育健将到电影明星,其中包括迈克尔·乔丹当年在篮球场上大展雄风时穿的红黑两色的运动鞋,和麦当娜穿着走过了奥斯卡颁奖晚会的星光大道的粉红色的鞋子。
许多人都渴望穿上明星的鞋子,走明星的路,登上生命中荣誉的顶峰。但我很想透过玻璃窗,借着博物馆里含蓄的灯光,辨清每一双鞋上留下的汗水和眼泪的痕迹。
第三层的另外一个展室的主题为“完美的一对”,展览的是来自许多国家,包括印度,日本,朝鲜,印度尼西亚的婚礼鞋。婚礼鞋大多精美别致,其中潜藏着新人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中国人常常说,婚姻如鞋,穿上了是否舒适只有自己知道了。日本女人的婚鞋多为红白两色,据说白色代表从自己过去家庭的死亡,红色代表在夫婿家庭中的重生,看来结婚还需要生生死死的勇气呢。加拿大人最近忙着争论关于婚姻的定义,婚姻究竟是“法律合同”,“宗教仪式”,还是“一男一女的组合”,甚至是“两个人的组合”?不管怎么样,只愿婚姻如珍藏在玻璃柜里的婚鞋一样,虽经岁月迢递,而美丽依昔。
博物馆的顶层展示的是印第安人的色彩鲜艳的鹿皮鞋子,带着雄浑质朴的穿越旷野的气派。印第安女人精心制作很多独具特色的鞋子,以此在自己的部落中赢得尊重。从这里不难寻出印第安人在接受新事物和维护传统的矛盾中复杂的精神历程。融合与恪守,幸存与发展,这难道仅仅是穿梭在骏马和公牛之间的印第安人所面临的挑战吗?
难道每一个移民在对自我和文化的追索中不要经历同样的挣扎吗?
当我走下楼梯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体验了一次人生的全部重要内容:历史,文化,宗教,生存,荣誉,婚姻……
逛鞋店的时候从来不会如此思绪翻飞,因为鞋店里的鞋,虽然符合流行时尚,但并不令人激动。而博物馆里的鞋是旧的,每一双似乎都会说话,都有一个故事,甚至藏着一段感情。
鞋意味着脚印和道路,而由此令人联想人生。
你的鞋会讲述你脚上的痛楚,你的汗水,和你的故事吗?
而这家博物馆有一天会不会收藏几双新移民的鞋子?
一个移民在异国走过的路虽是曲折的,但只要是怀着梦想和真诚走过的,若干年后回首,也许会对今日的路有不同的感悟。
美国作家H。Jackson Brown说过:“People take different roads seeking fulfillment and happiness。Just because they are not on your road doesn’t mean they’ve gotten lost。(人们通过不同的道路寻求满足和快乐。只因为他们和你不在同一条路上,并不意味着他们踏上了迷途。)”
出了Bata鞋博物馆,发现多伦多已布满了冬天的脚印。路依然很长,不悔穿自己这双普通而温暖的鞋。
只要把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