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7719500000015

第15章 九年一梦

中央银行的行长办公室已经成了余鹏程的师长指挥部,此时灯火通明,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满了无数张草图,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小字。余鹏程站在桌前,一张张地详细翻看着。

“奇迹,奇迹!他真的把整个棠德都变成了要塞!”余鹏程眼睛炯炯发光,手指草图对一旁的柴志新低声喟叹,“每一条街道都是战壕,每一栋房子都是碉堡。你看这布防,还有纵深,还有这些……”

柴志新看着这些草图,也是不住赞叹:“每一处布防都恰到好处,这个人对棠德真是了如指掌!我们没有一份布防图可以比得上。难以置信,这是他一个人做的?”余鹏程蓦地抬起头:“我后悔了!”柴志新一愣。“我真不该让他走!”余鹏程幽幽一声长叹。

一簇火苗在黑屋里幽幽跳跃,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灯光里,柳芬猛地捂住嘴,瞪大双眼,眼睛里含着泪。微弱的光芒中,余子扬就站在她对面。柳芬靠着墙,一点点地滑下去,蹲坐在地上,忍不住呜咽出声。余子扬扭头看着小猴子,又望了望何平安。“柳芬,你别……”何平安才开口,突然顿住了,尴尬一笑:“对不起,这些年……习惯这么说话了。嫂子你……”这声“嫂子”让柳芬全身一抖,慌忙站起身来,躲闪着两个男人的目光:“我去倒水……”她抱起小猴子匆匆走了出去。何平安与余子扬对视了片刻,几乎同时站起来,紧紧抱在一起,眼中都含着泪。“余大哥!你没死……”

“都没死……都没死……”余子扬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柳芬走了进来,何平安和余子扬赶忙分开,一起看着她。“嫂子,余大哥没死,你们团聚了。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们一起出城!”何平安含着笑,声音里满是欣喜与激动。余子扬摇了摇头:“我这次来,就没打算再出去。”柳芬一惊。何平安皱起眉头:“有任务?”余子扬缓缓点头。何平安沉默了。“又是有任务!”柳芬脸上有泪,语气中带着怨恨和委屈,“当年小猴子出生,你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你也是说,有任务……”余子扬低着头,不敢看柳芬。“余子扬,你怎么没死呢?你不是为了任务不要我们娘俩了么?我几百里地带着孩子跑到前线,就为了让你给孩子起个名字,我不要你陪着他,看着他,就要你给他起个名字,别让他成了没名的孩子!可你呢,你把我们轰出来,因为你说,你有任务!”柳芬失声哭了出来,“九年,这九年我天天想着,或许你没死,或许有一天你就回来了,我想了九年,终于认定了,你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总得往前看。可你突然回来,回来之后还是这一句话,还是有任务……”

一席话未完,她已是泣不成声。何平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你们这些人,就知道任务,你们滚!我们娘俩谁也不靠,我们自己自生自灭,你们去执行你们的任务,我就当你们都死了!就当你们都死了!”小猴子听见哭声跑了出来,柳芬俯身一把抱着小猴子,号啕大哭起来。何平安和余子扬呆望着,静默无语。

那句死尸仍然倒在牢房的地上,血已经干了。“从来没这么个人,他不是警察!”张局长仔细勘察后,缓缓站了起来。魏九峰皱着眉:“就是说,何平安杀的不是警察?”张局长点点头。“张局长,何平安多年来在你手下做事,我想问问你。”刘世铭站在一边冷冷瞥了死尸一眼,“何平安会不会飞?”张局长竭力掩饰住自己的不快:“刘主任别开我的玩笑,您想说什么就直说。”“棠德现在城门紧闭,谁也不能随便出入,何平安要是不会飞,怎么会找不到?”张局长怫然道:“刘主任要是觉得姓张的没用,可以自己带着人去找。”

“你误会了。”刘世铭淡淡一笑,“我只是说,有些地方搜过一遍,就不会搜第二遍。恰恰是这些看上去最危险的地方,却反而最安全!”“你是说……”刘世铭点点头:“何平安要是没有出城,应该就在他自己家!”魏九峰脸色微变。刘世铭转身看着魏九峰,诡秘一笑。“魏县长聪明过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魏九峰冷冷看着刘世铭:“那就再去他家搜搜。”“好啊,”刘世铭笑了:“我带人一起去!”

院落寂静,月光如洗。静谧之中,何平安和余子扬靠着墙坐在地上,肩并着肩。“当时一颗炮弹在你身边爆炸,我亲眼看见血肉横飞,我认定你死了。”余子扬一笑:“我也觉得自己死了。可只是丢了条胳膊。”“我被震晕了,醒过来已经天黑了,周围都是兄弟们的尸体,也有敌人的。我找不到部队,身上有伤,只有躺在那等死。”何平安抬头望天,“我还记得,也是这么好的月亮。”余子扬转头看着他:“然后你就救了柳芬和孩子?”何平安笑着摇摇头:“是他们救了我。我躺在那儿,满脑袋都是死,忽然听见有孩子哭,我找到了小猴子,嫂子护着他,躺在死人堆。这孩子,一看见我就笑了,当时我就不想死了,只是想活下来。”窗户内,柳芬靠着墙坐着,小猴子在她怀里睡着,她静静地聆听着外面两个男人的谈话。“都是缘分吧。”何平安幽幽的叹息隔墙传来,“我和这孩子有缘。我身上有伤,柳芬也有伤,孩子饿。我们三个人假扮成一家三口,混进棠德住了下来。她让我给孩子起个名,我不敢。他是你儿子,起名是爹的事,我只给他起了小名。”“他也算你儿子,是你养大的,你比我更有资格当父亲。”何平安摇摇头,岔开了话题:“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去找部队。可一看见这孩子,我就不忍心。我不忍心告诉他,你爹死了,我不是你爹。我怕他受不了,我也受不了。我脱离组织,我有错。”余子扬拍了拍他肩膀:“别跟自己较劲,不怪你。组织上会体谅。”“这些年假扮夫妻,家不像个家的样儿。现在好了,你回来了。”何平安向屋里看了一眼,转头看着余子扬,脸上挂着笑。余子扬沉默了下,开口道:“我这次来的任务是……”

“别告诉我,我还没有通过审查。”何平安挥手制止了他,“这几年,我不止一次想过去找组织,可我根本不知道组织在哪。后来听说,根据地在延安,我就跟柳芬说,咱们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延安去。我们已经出了城,又被堵了回来,所有向着延安的路都严加勘察。他们是怕老百姓投过去,我没有办法……”

“我相信你,你不会背叛党。”

“他们怀疑我了。我没承认是共产党。我告诉他们,我是土匪,杀过人。这是我跟柳芬商量好的说辞,早就背熟了。我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我怕给组织抹黑。”何平安涩然一笑,抬头看着天上月。“估计他们就要来了。魏九峰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躲在这儿!”余子扬一惊,脱口而出:“我出面力保你,以党的名义保你!”何平安摇了摇头:“我脱离组织九年,还没有经过审查,你这样做首先就不合乎纪律。”余子扬一愣。“何况,我都公开承认自己是土匪,你保我,就是把组织和土匪扯上了关系。”余子扬还没开口,院墙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平安蓦地站了起来:“快!你进去躲躲,不要让他们看见,也不要保我。你要去完成你的任务。”余子扬还想说话,何平安一把把他推进屋里。院门“咣当”一声被踢开,张局长等人提着枪,紧跟在刘世铭身后走了进来。“何平安,你果然在这儿!”刘世铭走到他跟前,目光严冷,“你杀人越狱,劫持军官,还有什么可说!”何平安对着刘世铭一笑,转头四顾这个居住九年的院落,闭目长叹。“这个家啊,终究是大梦一场!”张局长一挥手,几个警察冲上来,押走了何平安。屋内,柳芬蜷缩着身子,不敢面对。余子扬只有愣愣地看着何平安的背影。

炮声隆隆,电报急促!

指挥室里,参谋飞快地在作战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圈。

“万寿告急,日军炮击万寿!”

另一个参谋放下电话,跑到地图边飞快的又画了一个圈。

“公安炮击,遭到日军炮击!”

“日军炮击华容!”

“池水、牛鼻滩、德山!”

随着电话铃声接连响起,地图上画满了红圈。

柴志新抓起作战地图,焦急又困惑地望向余鹏程:“横田勇这是要做什么?还没有到发动总攻的时候,怎么会全面开炮!”余鹏程绕桌踱步:“除了炮击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动作?”参谋答道:“根据目前的报告,日军还只是开炮。”“这就对了!”余鹏程蓦地停住步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柴志新。柴志新也恍然大悟:“他们这是要试探,试探我们守军的力量!”“对!最关键还是我军的弹药补给情况。”余鹏程转头命令参谋,“别的地方先不要管,立刻电令德山一一八团,让他们不惜弹药,立刻还击。绝对不能让日军发现德山补给不足!”

余鹏程所料不错,此时德山阵地前,果然是一片枪林弹雨!

山脚下,围满了密密麻麻的日军士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向德山发起猛烈进攻!

“什么,让我们不计损失,全力还击?放他娘的屁!”德山的临时团部里,团长邓峰一把把电文摔在地上邓峰指着电报员破口大骂“你听听外头的枪子儿!横田勇分明是把所有的鬼子都赶上德山来了,不攻下来绝不罢休!我一个团的人马扛得住么?你回复余鹏程,就说老子的炮弹是用来保命的,不是打着听响的!”

电报员畏惧地咽了口唾沫:“可团座,余师长毕竟是上级,这话……”

“上级个屁!”邓峰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他余鹏程脑子里想什么,我都清楚。他是想让咱们在前面挡枪,他五十七师好保存实力,别听他那套。传我的命令,都注意隐蔽,不要还击!他奶奶的,想拿老子当棒槌!”

团长的命令一下,德山的阵地前,国军士兵果然一个个抱着枪缩在战壕后,任由日军的炮声越逼越近。炮火声中,那一端阵地前的横田勇放下望远镜,满意地点点头。“将军阁下,从几处阵地的炮击情况来看,支那军队居然没有一处积极还击!”在他身边,崇明亲王面带困惑。“那亲王殿下以为是什么缘故呢?”崇明亲王迟疑了下:“难道是……支那部队的战略又有了调整,要放弃德山?”“不!不是他们想放弃,而是守不了。”横田勇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的战场望去:根据我的推测,他们不还击,是因为没有弹药,没有物资!德山,就是蒋的“天炉战术”最大的软肋!

“邓峰要是我的兵,我现在就派人去把他毙了!”余鹏程接过电报后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柴志新叹了口气:“师长,毕竟是友邻部队,我们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告诉他,日军是在试探,千万不能示敌以弱。他耗费多少炮弹,我们都给他补上!”柴志新面露难色:“炮弹我们是有,可带着这么多辎重,横穿敌区,派谁去?”“怎么,没人敢去?”余鹏程余怒未消,“那我亲自给他送去!顺便给他邓峰当警卫员!省得他总觉得我是要害他的命!”众人唯有沉默,屋里静得可以听见城外隐隐的炮声。“师座,我听说何平安没出城。”柴志新忽然开口道:“他自首了。”余鹏程一怔。

“请回余师长的话,何平安我不能交给你。”魏九峰坐在办公桌前,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了。雷大虎当即吼了起来:“你说什么?”柴志新一摆手,止住了雷大虎:“魏县长,师座让我来要何平安,也是一心为国。这个人是个人才,可堪大用,何况还救过您的命,我们……”魏九峰双眼一睁:“正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魏某才不能因私废公!”雷大虎不禁大怒:“这是我们师座要人,是军方要人,你凭什么不给?”

“雷营长,你一进城就砸了我的办公室,抢了我的印章,把全城的粮食全都督管了,连我县政府贴的封条都被你们换成了五十七师的封条!”魏九峰一声冷哼,“你们军队眼里还有什么政府!”

雷大虎一愣。

“你问我凭什么不给,你自己看!”魏九峰伸手指着身后蒋介石的画像:“军队是政府的军队,虽然战争期间,地方政府要全力配合,可这是在军事上!何平安是杀人犯,是地方司法。你们军队有什么权力干涉?”

雷大虎和柴志新不禁都怔住了。

“刘主任,送客!”

魏九峰站起身,扬声高喝。

县政府大门前,雷大虎狠狠地看了一眼魏九峰,翻身上马。柴志新却向魏九峰伸出手:

“打扰魏县长办公了。”魏九峰双手负在背后,冷冷道:“魏某还有事,不远送。”柴志新无奈叹息,也上了马,两人打马而去。“县长,您不也一直想救何平安么?为什么不答应他们?”跟在身后的刘主任不解问道。“我救何平安,可以为他开脱罪名,光明正大地放出去。要是把人给他们,县政府就会彻底成了军队的傀儡。这一步,我是无论如何不能退。”魏九峰看着远去的柴志新,语气低沉。“政治,可是比子弹更凶险!”

“你说什么?”何家小屋里,柳芬难以置信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余子扬。“我不会去救他。”余子扬缓缓摇了摇头,“他说得对,我要代表共产党去见余鹏程和魏九峰,现在不能扯上不必要的事。任务为重。”“我懂了。”柳芬低声说道:“你是不相信我们!”“我没有!”“九年了,何平安一直睡在外面的这张床上,没有我的话,他连门帘都不敢掀一下!小猴子叫了他九年爹……”“我说了,我没有怀疑你们!”余子扬情急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也是迫不得已!我现在不能去救他,也是迫不得已!”“好,你是迫不得已。你不去,我去!”柳芬深深盯了余子扬一眼,转身冲到院子里,一把抱起小猴子。“跟娘走,咱们去求人救你爹!”余子扬注视着两人离去,愧然无语。

沈家大堂里,柳芬缓缓走到屋正中,伸手一拉小猴子:“跪下,给沈小姐磕头!”小猴子一下跪在沈湘菱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大声道:“求求您救救我爹,求求您救救我爹!”坐在对面的沈湘菱立时愣住了。“沈小姐,你是贵人。之前的事我不说了,也说不明白。我不是他老婆,你也知道了。可这孩子管他喊了九年爹……”柳芬声音哽咽了,竟也直挺挺地跪下,“我求你,别让这孩子没了爹!”沈湘菱只是冷冷地看着,忽然开口道:“你也是共产党么?”小猴子忽然停住了,柳芬抬起头,定定看着沈湘菱。“他跟我承认了,他就是共产党。”柳芬一呆,豁然站了起来,目光中透着嫉妒:“他……全都告诉你了?”沈湘菱点点头:“我大哥就是死在共产党的手里!你竟然还来求我,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何平安!”柳芬呆住了。“周四!”沈湘菱站起身,手指门口喝道:“轰他们出去!”周四走上前,不容分说把柳芬往外推。“求求你,救救他!”柳芬忽然大声喊了出来,“他救过你弟弟,也救过你,什么仇都该解了,求求你救他!”喊声越来越远,沈湘菱只是沉默着。少顷,周四走了回来:“二小姐,刘世铭到了。”沈湘菱木然地点点头。“您为什么还要请他过来?那天晚上二小姐……”周四还要说下去,转眼一看,刘世铭已经站在门口。“你是不是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见我?”沈湘菱看着他,开门见山。刘世铭摇摇头,又点点头,“为何平安?”“对,就是为了何平安。”刘世铭面色一下冷下来:“为了他,你不惜来求我?”沈湘菱仍旧冷冰冰的:“对,为了他,我求你。”刘世铭竟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我求了你五年,求你跟我说一句话,求给我回一封信,求你多看我一眼。你都无动于衷。那天晚上我明知你是骗我,利用我,可我还是……我还在求你,求你原谅,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还是不屑一顾。可现在,就为了那个刚认识没几天,甚至还对你居心叵测的何平安,你跑来求我!”“算我求你。”沈湘菱的口气却全然不像求人,“你答应不答应?”刘世铭干笑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两个人静静地对视,刘世铭胸内一股酸楚油然而生,强自镇定。沈湘菱眉毛一挑:“你敢不敢?”淡淡的四个字,刘世铭如遭雷击!“我敢!”刘世铭竭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声音却打着颤,“我会救他,安排他离开棠德,还有你。我送你们一起走,去重庆,去云南……去找一个世外桃源,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我……”沈湘菱冷冷打断了他:“谁让你救他,我要杀他!”刘世铭猛地呆住了。“你说什么?”“他害死了我爹,我要杀他!亲手杀他!”沈湘菱语气淡然,却透着森森寒意。

“她……沈湘菱要杀我?”

监狱的铁栏后,何平安满面震惊。

牢门外,柳芬凝望着他,缓缓点头:“你把什么都告诉她了,她当然要杀你!”

何平安竟然一笑。

柳芬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你的身份?”

“我也不知道。”何平安退后两步,盘腿坐在地上,依然微笑着,“我只是……不想骗她。”这笑容刺痛了柳芬的心。“这九年,你骗了所有人,却单独不想骗她?”柳芬不是在责问,而是喃喃自语。何平安故意转移话题:“余大哥呢?”“不知道,我回到家,他已经不见了。”

“这就对了,”何平安一点头,“他要公开身份,就必须跟我撇清关系。”柳芬双眼凝视着他:“我还是不懂。”“这有什么不懂?”何平安不以为然:“我承认了自己是土匪,他代表的是组织。”“我是不懂,你为什么信任沈湘菱?”柳芬一字一句道,“现在她要杀你,你竟然也不怪她!”何平安一怔,唯有苦笑:“你别担心,我也不是一定会死。不是她说杀就能杀的。”“是不是死在她手里,你也愿意?”柳芬声音很低,却是在咆哮。何平安看着柳芬,一时无语。

“我明白,我都明白!余子扬回来了,你终于可以甩开我们母子了。这九年,你无时无刻不在怪我,怪我拉着你,缠着你,不让你去做英雄,不让你去打仗!你守着我们母子九年,整天笑嘻嘻的,可我知道,你心里早就把我恨透了!你……”

“我没有!”何平安大声打断柳芬的话,柳芬一怔,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感谢你,给了我这些年的太平日子。这是一场美梦,可是梦就得醒。该是睡醒的时候了!”

“我不管!你懂得那么多事,你枪法又好,又会打仗,你救了所有人的命,你不该这么死。”柳芬激动地脸色惨白,两只手死死抓住了铁栏,“我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你是共产党,你不是土匪!他们一定会留着你帮他们打日本人!”

“不准去!”

何平安猛地站起身扑向柳芬,隔着牢笼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十指如钩!

柳芬看着何平安愤怒的脸,愣住了。她从没见何平安的脸上露出这么愤怒的表情。

何平安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要敢去,我就会恨死你,到死也恨你!”

柳芬眼泪流下来:“你不是一定要死啊!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救你,不让余子扬救你?”何平安呆立良久,终于缓缓说出一句话:“小猴子总不能有两个爹……你也,总不能有两个丈夫。”柳芬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何头儿,探视时间到了!”陈花皮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去吧,好好照顾孩子。”何平安缓缓退回去,转过身,不再看她。看着牢中孤寂的背影,柳芬眼泪簌簌而落,顿觉无比孤独。

一包包的粮食从粮仓里搬出来,装在门前的军用卡车上。车前,雷大虎甩着膀子,大声吆喝来回搬运粮食的士兵:“快点儿,快点儿!还不够数!”“雷大虎!你凭什么开仓调粮!”魏九峰带着一众警察飞奔而至,一见卡车后厢上堆得满满的粮食,脸都气白了。“凭什么?我也想问问凭什么!”雷大虎转过身叉着腰,满脸黑气,“凭什么他邓峰的部队打仗,却要我们师供粮食!我跟谁讲道理!——看什么看,快,快搬!”雷大虎转头呵斥一旁的士兵。“不能搬!”魏九峰挥手阻拦,“棠德的粮食要供给重庆,要养着你们师,还要再往前线调,捉襟见肘,要是棠德断了粮,谁的责任!”“屁话,你是棠德的县长,断了粮当然是你的责任!”“说得好!既然是我的责任,我就得负责任!”魏九峰一声令下,一众警察冲上去,把粮门牢牢堵住!雷大虎惊怒喝道:“你干什么!”“我在负责!”魏九峰冷冷道,“就算是你们军队要用粮,也是你们师长……”雷大虎瞪视着魏九峰,少顷脸皮一软:“你!嘿嘿,魏老哥,这是上面的事,你要闹可以找我们师长去闹,咱们可是一起患过难的,别为难兄弟我啊,你赶紧闪开。”说完,他上前去推魏九峰。“没有命令,你就是纵兵抢粮!”魏九峰脸色蓦地一沉,狠狠甩开他的手,“素闻余师长军纪严明,纵兵抢粮的,绝无活路!雷大虎,你找死么?”“好,好!魏九峰,你要撕破脸,我也不跟你多说!”雷大虎一愣,沉下脸对着部下一挥手,“把外面的粮食都运走,收队!”士兵跳上车,卡车载着满厢的粮食和黑着脸的雷大虎,一路响笛,呼啸而去。

敲门声响起。

“进来!”

刘主任举着一份文件,走到办公桌前,双手递给魏九峰。

“县长,师部刚刚的电文。”

魏九峰眉头一皱:“离着这么近,发什么电文?”

“是公函,说棠德物产丰饶,仓库殷实,如果咱们无法筹措出物资,就要向上检举,说是棠德有贪官。”魏九峰拍了下桌子,蓦地站了起来。“欺人太甚!”魏九峰背起手,反复踱着步子。“棠德要守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们上万人要吃要喝,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只能靠库存,他们现在还要往外运粮!余鹏程这是要逼死我!”刘主任又补了一句:“他们不只是要粮食,还要子弹,三千发子弹。”魏九峰蓦地停步,转过身:“什么!”“我打电话给张局长了,现在警察局一共只有八百发,咱们哪儿去给他们变去。”魏九峰反而镇静了,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我明白了!他们是不想让我当这个县长了,要我自己辞职,由他们彻底把控棠德!”刘主任上前一步:“魏县长,棠德一草一木都是您建设起来,您一走,他们会把棠德变成一片焦土。您不能退!”魏九峰长叹一声:“现在是战时,一切为军事让路。我不退,又有什么办法?”“我有办法!”话才落地,刘世铭已大步走了进来。“魏县长,粮食也罢,子弹也罢,我都可以想办法为你提供!”魏九峰一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刘世铭。

“刘主任,你三青团的职责是凝聚青年义士,抗战救亡,我魏九峰的职责是做好棠德城的大管家,操心这满城百姓的吃喝拉撒。我们各司其职,道不同不相为谋!”“刚才魏县长也说,战时一切都要为军事让路。”刘世铭神色诡异,“我这么做,帮助了魏县长个人,也就是支持了前方抗战!”“多谢好意。”魏九峰把身子往后一仰,神色冷淡,“魏某人向来不欠别人人情。”刘世铭淡淡一笑,拉开桌对面的椅子径直坐下,转脸望着刘主任。刘主任垂下眼,向魏九峰点一点头,转身退出办公室,关上了门。“我不是来卖人情。我也有一事相求魏县长。我们是两处方便,不拖不欠。”魏九峰凝目注视着他,坐直了身子。“什么事?”“杀了何平安!”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沈家大院里,院子里摆放灵堂,正中是沈怀德的牌位,沈湘菱和沈学文都是一身重孝,跪在一边。魏九峰和刘世铭并肩走到牌位前,深深弯下腰,一连三鞠躬。沈湘菱和沈学文低头还礼。“沈小姐,还请节哀。”魏九峰走到沈湘菱面前,长叹了一口气。沈湘菱站了起来,点一点头:“请魏县长帮我报仇。”“令尊他……”沈湘菱脸色冷了下来:“是死在何平安的手上!”“不是他救了你们么?当时在沅江边,很多人都听见沈小姐喊着何平安的名字,不顾自身安危追了过去。而且……”魏九峰下意识地瞥了眼身边的刘世铭,“沈小姐和他,还是……一起回来的。”

“我那是要杀他!”沈湘菱语气冰冷:“不错,何平安是救了我和弟弟,可是他杀了我爹。当时日本人追杀我们,我爹犯了病,走不快。何平安硬是要把我爹扔下,我不肯,何平安就强行把我爹扔在林子里。我亲眼看见,我爹被日本人杀了!”

魏九峰凝视着沈湘菱的脸,转眼看着沈学文:“是这样的么?”

沈学文点了点头。

“只要魏县长可以替我报仇,”沈湘菱上前一步,“我愿意为县政府提供粮食和弹药!”

“你想怎么报仇?”

“判何平安的死刑,由我亲手开枪!”

魏九峰愣住了。

沈湘菱一身孝衣站在梅花前,慢慢抚弄花纸,想着心事。刘世铭站在她身后,望向她的目光满溢着温情与痴迷:“魏县长答应考虑,就是有希望。”她没回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刘世铭又说:“虽然何平安救过魏九峰的命,可我以三青团的名义施压再加上余鹏程给他的压力,他不可能不答应。”沈湘菱仍只是“嗯”了一声。“湘菱,我欠你太多,这次我拼着什么都不要,一定偿还你!”刘世铭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希望我们……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沈湘菱仍旧弄着梅花,没有转身。不知过了多久,刘世铭才听见她又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的神情顿时明亮了。“湘菱,我再也不会负你,一定让你开开心心的,我对天发誓!”沈湘菱沉默着,还是没有转身。刘世铭忍不住伸出手,按上她的肩头,把人缓缓转了过来。沈湘菱的脸上,明显有泪痕。刘世铭一惊:“你怎么哭了?”沈湘菱推开他的手,低声道:“我是高兴。能为我爹报仇。”她的语气却不见丝毫开心。“你放心,我一定让你亲手杀了何平安,到时候,我们……”他伸手要拉沈湘菱的手,沈湘菱却后退了一步。刘世铭的手停住两人中间,僵住了。“湘菱……”“现在我没有心思想这些。”沈湘菱低着头,目光躲闪着刘世铭的眼睛,“等报仇之后再说吧。”“是是,你瞧我!”刘世铭连忙收回了手,满怀歉意道,“湘菱,你别怪我,这都是因为,因为,因为我心里爱你。”沈湘菱沉默了一霎,低声说:“我累了,我想休息。”刘世铭频频点头:“那好,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他说完转过身,还没走出两步,又转回头留恋地回望沈湘菱,“明天,明天我一定能带来好消息!”沈湘菱只是对他微笑着,轻轻点头。刘世铭的背影远去了。沈湘菱依然独自站在花前,伫立良久。

“你知道么,”沈湘菱低声问着梅花,“为了救你,我竟然做到这一步。你,这时候想没想我?”梅花却是默然无语。

牢门内外,魏九峰和何平安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都放着一张小桌,桌子上摆着一样的菜,还各有一壶酒。

魏九峰端起一杯酒:“我敬你一杯,感谢你救我一命。”

何平安一笑,与魏九峰对饮。

魏九峰又端起一杯:“我再敬一杯,感谢你救了棠德百姓。”

两人又是一饮而尽。

魏九峰再次端起酒,却被何平安止住了。

“第三杯我敬魏县长,谢谢你这桌酒菜!”

“好!”

魏九峰一昂头,第三杯酒下肚。

何平安把空酒杯放下,凝视魏九峰:“三杯酒喝了,魏县长有什么要说的,直接说吧。”

魏九峰略一沉吟。

“你在棠德九年了吧?”

何平安不置可否:“没记错的话,魏县长在棠德也是九年。”

魏九峰笑了:“对。我从省里面降到棠德,一当就是九年县长,不罢免,也不升官。你知道是为什么?”没等何平安说话,魏九峰自顾自地喝了一杯。“其实我是明降实升。别的县长都是对省里负责,而我是要直接向重庆汇报。官小了,权却是大了。你懂不懂为什么?”

何平安点点头:“这几年我在棠德,也多少明白一些。各大粮商上面都牵着大人物,有的姓宋,有的姓孔。粮食从棠德运出去,未必是到了政府的手里,说不准就是进了孔家宋家的门。”

魏九峰一拍桌子:“说得准,再来一杯!”两人又干了一杯。“所以,就把我调过来,让我看着。”魏九峰面带酒红,一双眼睛却炯炯发亮,“棠德是西南门户,米粮重镇,我魏九峰就是重庆的看门犬!”何平安默叹了一声:“魏县长心里有苦啊。”“不错!很苦,还不能说,哑巴吃黄连。你不管,是对不起中央的信任,管过了,中央又回来责备你。这九年,魏某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何平安一笑:“棠德县长,大概是最不好做的。”“可棠德确实是个好地方啊。”魏九峰拈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我从小爱听故事。关羽封了汉寿亭侯,是在这儿。后来在华容放走的曹操也是在这儿。听三国,最能让我记住的不是关羽,而是……”何平安脱口而出:“曹孟德!”“对!”魏九峰隔着牢门亲手给何平安夹菜:“曹操跟袁术打仗,也是缺粮食。曹操就让仓官小斗发粮,仓官听了曹操的话,惹得士兵恼怒。曹操就跟仓官说,为了平息愤怒,我得找你借一样东西。仓官就问,丞相要借什么啊?曹操一瞪眼,我要借你的人头!”魏九峰显然已经有了醉意,说到这儿,用手拍了一下桌子。何平安的眼睛却在发光:“魏县长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心里话,也是来借我这颗人头的吧?”

魏九峰苦笑了下,举起杯一饮而尽。“每次读到这我都害怕,不寒而栗。我想着,要是有一天我当权了,绝不能做这种事。可想不到,这个乱世要逼着你做曹操。”“你做不成的,”何平安轻轻摇了摇头,“你要做得了曹孟德,就不会来跟我吃这顿饭,喝这顿酒。你,还是心软!”魏九峰斜眼看着和平安,竟然笑了:“那天你在酒楼救我,我就觉得你是我的知己!”“能给魏县长做知己,何平安荣幸得很。”魏九峰苦笑摇头:“可现在军队逼着我要粮,沈湘菱有粮食,可她说一定要亲手杀你,才能给我粮食。可我明知道你不是土匪,我明知道你没犯杀头的罪!”何平安沉默了下,再开口时已经十分平静:“魏县长,你醉了。”

“是啊,醉了,醉了!我魏九峰一辈子俯仰无愧,可现在终归要做一件亏心事。”魏九峰手撑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手端着酒杯,看向何平安的眼中含着醉意,更含着愧意:“我要杀我的救命恩人。”

何平安爽然笑了,隔着牢门结果魏九峰手里的酒:“魏县长,这一颗脑袋,我借给你好了!”

沈家大院前,灵堂依旧。只是牌位的对面竖起了一个人形靶子,心脏处画了一个红圈,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何平安!”

一支枪举了起来,枪口瞄准那个红圈!

沈湘菱缓缓闭上眼。

那个人好像又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两人的心跳又合成了一个声音。

一声枪响!

同类推荐
  • 蜃楼志

    蜃楼志

    全书以广东洋行经纪苏万魁之子苏吉士(乳名笑官)的活动为线索,描写了他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曲尽人情世态。《蜃楼志》一方面将目光投向了清朝中后期中国南部沿海开放口岸,着眼点较为独特。另一方面充分暴露了官场的黑暗腐朽。
  • 异床同梦

    异床同梦

    本书是散文集。该散文集分“山水怡情”“如烟岁月”“百味人生”“围炉夜谭”四部分,主要抒发作者的小情调。《异床同梦》是最后一篇,主要记叙作者与妻子年事渐高,决定分床,却有同梦的温馨。
  • 叠爱

    叠爱

    顾易谦为了保护恋人陆晓晴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之后他进入了一个靠意念生存的异空间,在这里他遇到了靠仇恨存活的何亦美。后来,两人找到载体重回人间,何亦美开启了准备已久的复仇计划,而顾易谦想要重回晓晴身边却发现晓晴已经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欧阳承俊,顾易谦以新的容貌和身份再次出现在陆晓晴面前,而陆晓晴无法接受这不可思议的一切。正当顾易谦准备退出离开时,陆晓晴的好友萧落落遭遇侵害并由此引出了陆晓晴年少一段痛苦的往事……
  • 世界最佳微型小说精华·第三卷

    世界最佳微型小说精华·第三卷

    本书精选国内外著名作家的经典微型小说几百篇,这些作品从不同层面描绘了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国度的社会生活,塑造了一个个思想各异、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反映了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揭示了不同国家的社会风貌、不同民族的思想倾向,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都有独到之处。
  • 与寂寞有染·呐喊

    与寂寞有染·呐喊

    徐明、老叶、老孟三个人是朋友。因为莫名其妙的误会,徐明和妻子许俏离婚了。他自愿把财产及女儿分给了妻子,再次白手创业。本以为生活就此归于平静,但在某一天,他看到前妻与她的前男友偎依在一起...老孟经老叶介绍,和一位年轻的大学女教师产生了恋情。这段突如其来的爱情,让昏昏噩噩的老孟变了一个人,他不顾一切地上进起来。当他看到自己的好友徐明出现在女友的房内时,他惊呆了...老叶在商场成功后,便退家养病,以写作为生。一个偶然的机会,徐明意外发现老叶的重要秘密:他得了严重的肝硬化,生命濒临绝境。不久,老叶突然人间蒸发……
热门推荐
  • 斩奕剑之僵尸魔化

    斩奕剑之僵尸魔化

    在这吃人的社会上,邪恶的僵尸族四处略杀,给整个世界造成严重威胁,可怜的叶灵在这悲惨的世界中诞生,面对黑暗的威胁,亲人的死去,从而使他更加坚强,依他特有的变态武魂,铸造特级斩奕剑,从而展开了一场最邪恶的战斗。
  • 都市之开局补签20年

    都市之开局补签20年

    王枫穿越到平行世界,觉醒签到系统,可是系统却告诉他,是否补签。恭喜宿主获得黑客帝皇。恭喜宿主获得汤臣一品别墅x3恭喜获得跑车毒药……刚穿越就无敌了,王枫表示很无奈。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旷世剑帝之狂神决

    旷世剑帝之狂神决

    召唤千年沉寂的漩涡,武动万年的封印。以血为法修世创举!召唤大陆一个充满元力的世界,无奇不有。只要你拥有实力和足够钱财你就能拥有一切。在这里国家并不是主宰,往往都是些独霸一方势力护着这些国家权力。这些势力就是那些能够独霸一方宗派,每一个宗派的形成往往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家族来支撑。每一家族都会有自己的领地,像一些强大家族都会自创宗派。每一个宗派都会自己相应的附属和靠山。林峰一个平凡的一个小镇男孩,因一场意外堕入修真之道。为了逃避世间种种,他加入一向维持正义的灵光派。可哪知因一场大战改变了他的命运,也颠覆了他对世人的看法,从此弑血成魔
  • 寒泉记

    寒泉记

    百虎临门,一个睡在棺材里的少年挺身而出,一部风云跌宕的仙魔传说拉开了序幕。
  • 目食泪

    目食泪

    有些人生来就没有眼睛,那是缘!也是孽!我渴望有一双眼睛,带我看遍江南水乡,十里小镇。就算是梦也好看。那年我两岁,他们说春天来了,我多想看看,哪怕在梦里也好。在梦里我看到了小花,它是红色的,我从未见过。“美吗?”“美”“想永远都看见红色的花吗?”“想”“不后悔?”“为什么要后悔?”“那你后悔吗?”“不后悔”………
  • 巴黎娃娃

    巴黎娃娃

    十年前,姜宝生是万众瞩目的名模,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爱上了大她29岁的经纪人薛渊,又因他的突然猝死,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消失于茫茫人海。十年后,她摇身一变成了模特公司的一名默默无闻的设计师,遇到了薛渊的儿子薛安。深知宝生秘密的友人叶晨,曾经爱人的儿子薛安,薛安的死党贵公子周明哲,重生后的姜宝生,错综复杂的四角恋又将何去何从?而十年前薛渊死亡的背后又隐藏了怎样的真相和秘密?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你的秘密又是什么?
  • 保持学生良好心态的故事全集——为了理想去奋斗

    保持学生良好心态的故事全集——为了理想去奋斗

    走进如歌的生命,走过诗意的青春。曾几何时,我们叹息时光的飞逝,叹惋落日的凄美,却任凭美好从身边转瞬即逝。不是青春短暂、岁月苍白,而是我们不曾将它涂上丰富的色彩。何不于喧闹中体会宁静,于繁杂中感受简约,以平静的心情看待得失,以良好的心态面对功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人生之大境界。
  • 梦牵何方

    梦牵何方

    修道亦修心,修道之人也是凡人,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与常人无二。但是要负担起拯救苍生的重任,就不得不将自身放下,而其中最难放下的便是一个情字。
  • Of the Origin of Government

    Of the Origin of Government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