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缱绻
/何泽富
故乡的阳光雨露,故乡的清风明月,故乡的碧水青山,故乡的香谷甜果,故乡的父母伯叔……哺育着陶冶着塑造着我。
树,植根于种子发芽长枝伸叶的土地;人,植根于生身养身的故乡。树长千尺,叶落归根;人走万里,寻根问祖。
大凡人,在村里交往会先想到家人,在乡里办事会先想到自己的村子,在县里请酒待客会先想到同乡,在省城遇到县里的人备感亲切,在京都听到家乡话喜出望外,在国外碰上中国人欢天喜地。所以,古云“他乡遇故知”,喜事也。俗言“四亲六情”中,乡情是极其重要的。千万海外赤子,万里迢迢归来省亲。为啥?乡情缱绻也。
我出生在山美水净的村寨。15岁那年,就离家到县城省城读书,之后就在外面教书。但遇上节假日总要回家住上三两天,十日八日,甚至个把月。几十年如此,所以,心里总觉得是:故乡的阳光雨露,故乡的清风明月,故乡的碧水青山,故乡的香谷甜果,故乡的父母伯叔……哺育着陶冶着塑造着我。我的一切都与故乡息息相关。今生今世忘不了。为啥?乡情缱绻也。
我的儿女,虽生在县城长在闹市,远离田园乡亲,但我回家时,都带他们回乡下,跟爷爷奶奶生活一阵子,挖挖番薯,割割稻子,种种花生,拔拔萝卜,放放牛羊,养养鸡犬,捡捡鸭蛋;踩一踩崎岖坎坷的羊肠小道,握一握沉重陌生的犁耙刀锄,晒一晒白皙幼嫩的脸腮臂膀,磨一磨薄皮脆肉的脚板手心,尝一尝农民伯叔常用的粗饭淡菜,观一观山野村郊四时的自然风光。为啥?培养乡情也。
那年春节,依旧归去,正月初一,晨。听够了家家户户迎春接福的鞭炮,闻足了老爸点燃的供奉祖先神明的烛香,吃饱了老妈亲手做的清淡可口一年一旦的斋饭。依往年惯例,到村郊探春。但,天公不作美,阴天飘起细雨来,咋办?儿女韶、山、馨和几个常居老家熟悉村野行情的侄男侄女,早就撑起雨伞,戴上斗笠,耷着布帽,带上照相机和一些健力宝生力啤之类,推拉着我,披着初春似暖还凉的轻寒,踏出村巷寨径的水渍泥泞,投入烟山雾海的茫茫中去了。
啊!家乡四季如春。满目青山绿染翠,遍野碧叶花点红。浏浏览览,说说评评,嘻嘻哈哈,蹦蹦跳跳,上上下下,不觉已到了南渡江边。雾收雨歇,只见河宽浪静,悠悠流淌。近岸处,几叶渔舟,敞篷无人任自横。眺望上游,几只梭式小船,来回穿飞江面,网围捕鱼也。此时有人憾说无备捕鱼网具,可惜可惜!踏青游隘,各有所爱,尽兴为好,岂有惜哉!
巡行江畔,折转入九龙溪口,这是南渡江的一条支流。由于近日连下几阵春雨,滚滚洪流,奔泻于奇岩怪石间,水石撞击,声如风传锣钹;水花飞溅,状如“卷起千堆雪”。夹岸重岩叠嶂处,绿树荣荣,枝繁叶密,从低处逆流高望,两脉墨绿,交相吞含,远贴云天。
啊!美哉壮哉!景色迷人,佳境醉人。只听我那宝贝女儿一馨惊叹了一声,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拿起照相机,攀上跳下,瞄了又瞄,显然,她在挑镜头,选角度哩。好了,她把照相机塞给我,拉过两个哥哥,一起往岩石上拥坐。又要我如何如何地拍,我拍照的技艺本来很差,但一瞄镜头,却被那如画的景观吸引了,便屏住呼吸,调好焦距,按下快门。之后,她又将我手中的照相机交给大哥,拉我陪她拍一张。稍息一会,大家继续选镜头,拍了又拍,其乐融融,为啥?乡情切切也。
回了县城,相片很快就冲洗出来了,哎哟,馨选镜的这两张果然真棒。她的同学朋友怎么也不相信那背景是我们的故乡,连冲洗相片的师傅也啧啧称绝。
对着这两张照片,我自豪着:故乡是美的,故乡的儿女也是美的。然而,我更深深地沉思着:故乡的美却是素朴的自然的原始的美,如果开发了建设了打扮了她会更美。我已年满花甲,一辈子只当个穷教书先生,这一代是无能为力了。可儿女一代,应该是有希望的:哥哥在北京读过大学,弟弟在上海读过大学,小妹妹正在天津读大学。他们都是有知识有志气有理想有作为的风华正茂的青年。我,期待着,盼望着。于是,乡情萦怀,诗意横生,欣然命笔,在两张照片上,分别题了两首七律:
一
故国寻春乘岁首,
醉意浓郁酣心头。
水碧山青天设就,
彩烟靓景地造周。
星辰日月新甲子,
敬诚淡泊老黄牛。
桃源虽美惟自叹,
贵客何时能知游。
二
山雄水美人犹娇,
嘉绿叠红蕴美韶。
京沪津酬奇志梦,
弟兄妹赶今时潮。
策马飞猎三春月,
挽弓射取四季雕。
待日故园起别墅,
携来友侣度良宵。
第二天,我就将这两张相片各扩大成24寸,加压膜过胶,装入镜框,悬持在大厅里,让家人常看常生思故乡之情……一晃几年了,那两张相片,依然靓丽生辉,依然时时刻刻逗起思故乡之情。啊!荡荡胸怀,乡情缱绻也。
随烟散去
/佚名
如今乡音未改,不知不觉中晃二却高龄走了,把我差不多已经消失的这段记忆又翻了出来。
二哥来重庆的时候,问起老家新近的事情时告诉我,晃二走了。
我心一惊,晃二身体应该不错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二哥说,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要不是那根叶子烟杆长年保着,恐怕也活不到这个岁数。唏嘘一叹,我才发觉自己离开故土已经二十多年,疏于回乡,恐怕早已物是人非,只是晃二在我的心目之中,仍是我离家时的模样罢了。
晃二是村里人送给他的绰号。以前他也生活在陪都重庆,战时历经重庆大轰炸的惨痛,对大城市的安全已经完全失去信任,解放后听说乡下可以分田分地,所以坚决带了重庆婆娘和大儿子,返回老家乡下,分了房屋田土。日子过到后来,分到手的田地又收回去归了集体,只剩那两间比路面低了很多、一下大雨就门前积水的偏屋。后来相继又添了四口,包袱显得沉重起来,又不能重新迁回重庆,落个鸡飞蛋打,所以村里人谑称他晃二。在我的老家农村,晃二就是糊里湖涂眼光短浅的意思,会遭到众人的耻笑。
但是晃二从大城市回来,总会多一些见识的。我七十年代初开始记事的时候,晃二就是生产队的副业队长。乡里割资本主义尾巴,一家一户除了种一点菜蔬供自己吃以外,是不能养六畜种植经济作物的,集体除了有统管村民大小事务的生产队长外,还设了专门负责种植经济作物和饲养六畜的副业队,由不能做重农活的老小妇残组成,工分自然要低一个档次。因为土地不多,所以珍贵,几经试种药材蚕桑苹果之类,效果终是不佳,最后确定栽种烟草,晒烟卖到供销社。
晃二确也很配这个名字。新旧两个社会的蹉磨,使他任何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看起来都精神萎靡,眯缝着眼。嘴里含一根早些时候从重庆带回去,已经磨得铮亮的尺长黄铜烟杆,两只眼睛老往地上盯着,像是思考问题又像脑子里空白着发呆,嘴里吧嗒几下停一阵,再吧嗒几下,口水从烟管里流下去,堵住烟气,又从含着的一头悬挂下来,掉在地上,这个时候才发觉火不旺了,于是挥起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袖子横着在嘴上抹过,把时刻拿在手里的打火机“叭”地打燃,对着烟嘴上已经熄灭的叶子烟,呼呼地烧。烟杆不在嘴里的时候,不管暑热冬寒,往人群聚集的坝子边上一坐,旁人说得多么热闹,也不能影响到他,只一会就两眼微闭,畅快酣睡。烟杆大约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宝贝,所以即使睡着也不忘记保护,一只手紧握着,双臂交叉紧抱胸前。调皮的小孩子们在大人的怂恿下,用一根竹签从晃二的烟杆里抹些烟锅墨出来,轻轻给晃二涂上眼圈和八字胡,或者额头上多添几道皱纹。做完这些事,大人们顺手从土坝子边上扯一根草,柔软草尖伸进晃二的耳朵,把他弄醒。众人一阵轰笑,晃二不明奥妙,恍惚着回家去,被婆娘指着额头一顿笑骂。
我挣工分的时候,也是从副业队开始。在晃二的领导下,从烟草的备土撒籽育苗移栽,到打顶抹芽杀虫除草,最后在闷热的烟林中采下那一片片肥厚可入的叶子,背回大石坝,用两条草绳绞着穿了,晒在阳光底下,晚上等太阳下山,那些晒得干燥的烟叶吸了夜露回潮之后,才卷为一捆一捆的码放起来。在成为队里的全劳动力之前,烟草的整个过程我都已经全部熟练掌握。虽是如此,看那些年长的人近水楼台卷了叶子烟坐在石坝上抽,我却是拒绝的。起因也是晃二,一次捆叶子烟的时候,他裹一根装在烟杆上点燃了递给我说,尝尝劲头和香气。他愿意把那根宝贝烟杆递出来,我已经受宠若惊了,赶紧含在嘴里,狠命吸了几口。倒也没像别人那样被烟呛住,可是脑子却不对,烟醉了。旁人哈哈笑我,看我难堪,晃二叫我赶紧喝过一些凉水,才舒服了一点,过后再也不敢碰这个叶子烟了。
冬天的时候,那些尚还稚嫩的烟苗是需要保暖的。我第一次跟晃二一起出远门,是在一个寒风如刀的冬天,一群五六个妇女,在晃二的带领下叽叽喳喳背了大背篼,去十多里外的高山上割蕨茎叶,用来插满田土,保护烟苗不受风霜侵害。
高山上气温低了很多,穿着厚厚的棉袄,在满是荆棘和灌木的柴山里弯腰割蕨茎叶,仍感觉身上空落落地,风透骨寒。天黑之后,我们割满各自的背篼,去了附近的人家。晚上吃过腊肉,围着火炉听主人拉二胡,悠扬的琴声飘洒在空寂的山里,把这一群不懂音乐的人也陶醉了。也在那天晚上,我知道了《病中吟》、《良宵》、《二泉映月》等美丽与哀愁交混着的二胡名曲,并开始爱上二胡。
经不住山上的寒冷,天蒙蒙亮我们就起来背了满背篼的蕨茎叶下山。从几近笔直的山上沿小路下到山脚的公路,身子一下就暖和了,众人的情绪变得高涨起来,一路说些远的近的笑话。走到快要能够远远看到我们村的时候,长长的公路突然就界限分明地裹上了厚实的浓雾。从清晰的一边跨进脚去,立刻就看不到半米开外的东西,众人从雾中退出来歇息一阵,雾还是不散,又继续嘻嘻哈哈淹进雾中。
尽管靠得很近,还是看不到互相的影子,只能用声音呼唤出自己的位置,靠感觉在公路中间行走。晃二走在最前面,正努力睁了眼睛找路,猛地眼前出现两只大灯,原来听着还在远处老牛样上行的汽车,居然到了跟前。摸出浓雾后,嘴尖牙厉的婆娘们,把晃二奚落了个够,说真是晃呀,都差点晃到车子底下去了。
后来我离开副业队回到教室,努力读书考上大学,离开生活了20年的故乡。临走的时候副业队已经不存在了,村里实行了包产到户。晃二不当副业队长,无所事事,便整天咬着那根烟杆,在村里转来转去,或者在村头那棵三百年的黄桷大树下,坐在石桥的栏杆上,有一口没一口抽叶子烟,精神不算很好,却也不差。
如今乡音未改,不知不觉中晃二却高龄走了,把我差不多已经消失的这段记忆又翻了出来。
岁月不留人,晃二的离去,那段快乐时光最终也会重新被我深藏起来,所有遥远的往事,也会如晃二那根时刻不离的黄铜烟杆所升腾起的轻烟,在风中淡淡散去,于无形中化为永恒。
我深爱着的土地
/佚名
我的故乡,我的亲人,仿佛就在眼前。
星期天上午9点,正享受每周懒觉的幸福时光。朋友“嘟”地一声发来手机短信:快打开中央3台看电视。
不知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懒散睁眼,打开电视,斜倚靠背看3套。电视里的“八面来风”正在播放南川演唱会。这个演唱会似乎今年春节过后不久举办的,当时听说了没在意,毕竟这类节目看得多了,有些麻木。此时电视里我比较喜欢的歌手腾格尔演唱《天堂》已近尾声,“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天堂。”听过无数遍耳熟能详的这首歌,像根细针轻挑我的神经,在心弦上拨了一下。我开始专注看起节目来。
舞台背景是漂亮的6车道双向全封闭高速公路。我的老家南川至今是没有高速公路的,我想这个背景或许只是南川人民在新年许下的一个美好愿望吧。但是当镜头转到舞台右边时,一条大幅标语突显出来:“高速公路进南川”。心里于是有些情绪陡然萌动起来,再看台下,坐满一大片头戴安全帽的男女。我明白了,演唱会是为庆祝南川至重庆的高速公路开工举办的!
我的眼里一下涌满泪水。
我的老家在离鸣玉镇5里路的程家坝,就在南川到涪陵的公路边。以前受交通制约,从鸣玉到南川城,20多公里路程要坐一个小时的客车,如果是冬天,尽管车窗破落,拥挤的乘客还可以互相取暖支撑着;夏天就惨了,哗哗直响的客车在高低不平到处弯拐的“光灰”大道上开过,天上烈日暴晒已经烤得人受不了,地上的灰尘还从车尾一路追随着卷进车里,到达目的地后,乘客的头发眉毛已经被染上厚厚一层灰土。而从重庆回一次南川,最长乘车时间是6个小时,这6个小时、仅仅100多公里的路程,时常让我们从内心里感到家乡那么地遥远。
让我们痛惜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时间给我的家乡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由于交通不便,南川丰富的矿藏资源得不到最经济有效的开发,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得不到天下爱好之人共同分享,储量广博的动植物资源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立体的天然地理及气候条件,都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南川,守着如此丰富的财富,完全可以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