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举行葬礼?八点整吗?”他风风火火地问,“哎,现在已经七点二十啦!天啦!华生,神赐于我的脑袋究竟怎么了?快点吧,华生,快点!这可是有关人的生死存亡的大事——凶多吉少呀!如果我们去迟了,我不能原谅自己的!”
不到五分钟我们便上了马车。虽然如此迅速,但是当我们从大笨钟旁经过时,时间是七点三十五分了。当我们赶到布里可思敦路口时,已经响起了八点的钟声。庆幸的是对方与我们一样推迟了时间,到八点过十分的时候,柩车仍停在门口;直到我们的马累得直吐白沫的时候,才看见三个人抬着棺材走出了大门。福尔摩斯快速地冲上前去,阻止他们出门。
“搬回去!”福尔摩斯大声吼道,并伸出一只手将前边那个抬棺材的人拦住,“立刻搬回去!”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再次申明,你有搜查令吗?”皮得司怒气冲冲地大声吼道,那副红扑扑的面孔出现在棺材的另一端。
“搜查令马上就到。这棺材也得搬回屋子里去,等待搜查。”
福尔摩斯威严的语气将那些抬棺材的人震住了。忽然,皮得司溜到房子里消失了。“快些,华生,迅速点!起子在这!”棺材一搁到桌上,他就急忙说道,“起子给你,兄弟!一分钟将棺材打开奖你一个金镑!不要问——赶快做吧!太好啦!再起一下,还剩一个!现在一块搬!开了,开了!终于开了!”
我们一齐动手,将棺材盖掀开了。盖一掀开,一股氯仿气味迎面冲来,让人感到窒息。有一个人躺在棺材中,浸满麻药的纱布将那人的头紧紧地包裹着。福尔摩斯迅速将纱布撕开,一副优雅、含蓄的中年妇人像雕塑一样秀丽的脸出现在眼前。他马上扶起她,将她弄成坐立的姿势。
“她还活着吗?华生,还在呼吸吗?我们肯定没来迟!”
在三十多分钟里,眼前的情况好像告诉我们确实来迟了。弗兰西斯小姐因为吸入了过多的有毒氯仿气体,她已经停止了呼吸。后来,我们一会儿进行人工呼吸,一会注射乙醚,总而言之用上了一切科学方法,她终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眼皮,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朦胧的光泽,呈现出一丝生机。一辆马车向这边驶过来,福尔摩斯拉开窗帘向外看去。“是雷斯垂德拿着搜查令来了。”他说,“他只会看着他的鸟飞走。唉!”他听到过道里有沉沉的脚步声,说:“另外有一个人,她照顾这位女士比我们更合适。早上好,格林先生,我认为我们必须将弗兰西斯小姐搬走,而且越早越好。现在葬礼可以接着进行,这位可怜的老妇人仍躺在棺材中呢,弗兰西斯小姐可不能陪她去见上帝。”
“我的好伙伴,如果你想将此案收入你的记录本,”那日夜间,福尔摩斯对我说,“可以归入到‘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类中去。每个人都不可能不犯错误,但关键是他们可以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正。这一回,我可以说我的信誉有了改变。那天夜间,似乎有一条什么线索在我的脑中浮现,眼皮底下也似乎有一句什么不寻常的话想要说出来,但仅是一瞬间,我没有太在意。那天天快亮时,我一下子记起了那些话,是飞利浦·格林向我转告的殡仪馆女主人的话:‘许久以前就应该送去的,’她说,‘但是这有些特殊,因此用了较长的时间。’她说的就是那口棺材,它有些特殊的意思只可能是棺材尺寸的制做是特殊的。但是为何这样呢?我马上想到了那棺材非常深,但躺在里边的却是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妇人。为何要用这样大的一口棺材装那样小的一具尸体呢?要有足够的空间装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说一张死亡证明书葬掉的却是两个人。这一切原本是非常明白的,但我当时却没想到。将在八点钟举行弗兰西斯小姐的葬礼,在棺材出门之前将它截住是我们最后破案的机会。
我们将她找到了,但她危在旦夕,但那最少也是个机会,这点在结局中也得到了证明。根据我的调查,这些家伙以前从未杀过人,直到最后一刻他们才使出了真正的暴力。他们完全能将她埋掉,使人查不出死亡的原因。哪怕她后来被挖出来,但到那个时候他们仍有逃离的机会。当时,我的想法中他们就是这样计划的,后来的情况你也清楚。你瞧楼上那间又矮又小的房间,一直以来可怜的弗兰西斯小姐就被囚禁在那儿。他们冲进那间小房间,用氯仿把她给麻醉,再将她抬下楼,放进棺材之中,并在棺材中放入了更多的氯仿,以保证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后来,再把棺材盖的螺丝拧得紧紧的,这不愧是个好办法,华生。在犯罪史上这还是第一次用到。如果我们这位传教士朋友没有被雷斯垂德逮捕,有一天我们还会听到他无法无天的消息。”
6最后的致意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开场白:
那个世界历史上最恐怖的八月,准确一点的时间是八月二日晚上十点整。人们或许早就料到了这一切,这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世界开始了它的灾难,而且最后的残酷现实是灾难不断。太阳早就掉进了那遥远的西山,但此时此刻天边仍然残留着一道血红色的伤痕,伤痕低低地悬挂在同样遥远的西边天际。夜空的星星在闪烁着,海湾停泊着亮灯的海船。两个很出名的德国人站立在庄园的树林小径边,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是几排低矮的房子。他们的视线已经到达了悬崖下的那个大海湾。冯·波克早在四年前就居住在这里。站在冯·波克身边的那个德国人是他的同伴冯·赫林男爵。他们把吸完的烟蒂扔在脚下,这未熄灭的烟头在夜晚的衬托下更像妖魔的两只凶恶眼睛。
冯·波克是一个出色的德国间谍。他是德国皇帝手下间谍队伍中的佼佼者,领袖人物。他被派往英国去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他的能力在这次任务中表现得异常突出,真正把他所有的能力都发挥了出来。冯·赫林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知道冯·波克要执行这次任务的人,冯·赫林是德国驻英国公使馆的一等秘书。此时此刻冯·赫林正驾驶着他的轿车行驶在乡间小道上。他干完了这件事,也就是把冯·波克送回冯·波克的庄园,立刻又要赶回伦敦去。
冯·赫林一边开车一边对冯·波克说:“依我看来,你可能在这个星期内就能够回到柏林。你一回到德国,就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的,你可是国家英雄啊。”他的吹捧技术并不赖,这就是他能够在德国官场平步青云的主要原因。冯·波克感到非常受用,他笑得很得意。
“在我的眼里,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连最起码的防范意识都没有。”冯·波克自豪地说。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他们那些怪异的规矩,我们必须遵守,这是我们跟他们玩的游戏原则。英国人给别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谦逊很和善,如果我们也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对付英国人我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是说他们对待外国人最开始的礼节性见面吗?”冯·波克说完就长叹一声,仿佛有过这种经历一样。
“英国人对待外国人有多种不同并且十分怪异的方法,他们往往是从礼节上入手。我想我应该吸取这方面的教训,我曾经上了他们的当,这也许是我工作上的失职吧。记得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伦敦担任公使馆一等秘书的时候,英国人迫不及待地开始试探我来了。他们请我参加一次隆重的晚会,晚会上有伦敦政界上的风云人物。”
冯·波克冷淡地说道:“晚会的地点,我去过。”
“我很高兴地把这次晚会的重要内容向柏林汇报了。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的首相大人根本不把这件事当作一回事,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向外界透露这一消息的后果,他竟然在广播中自豪地宣称他对这次晚会的内容早就了如指掌,他又延伸了他对英国情况的了解程度。后果是英国政府出面追究这件事,我难堪极了,我所扮演的角色暴露了出来。我不得不沉寂了长达两年之久,而你就不同了。”
“你说我的与众不同是因为我的身体特别棒吧?对于这一点,我也很信任自己,我爱好运动。”
“正是因为你拥有这方面的条件,所以你在工作的时候特别得心应手。你的人缘好得令人羡慕,甚至达到让人妒嫉的程度。你跟他们一起愉快地比赛划船,一同打猎,还跟他们一起打马球,你简直是体育专家,体育运动上的天才。你还跟年轻的军官打过拳击,你简直是全能型运动员了。你在生活方面也很不一般,你的生活奢侈,更像一个浪荡子弟,你什么都不怕,你的性格是那么坚定、稳重、叛逆。你给他们造成的表面假象,一直都让他们深信不疑,你的工作中心就是在这块鲜为人知的土地上,在这块宁静的乡村宅园中。你对英国的情报打击,有一大半是在这块土地上完成的。谁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除了我和德国几个显赫人物,你假扮得简直天衣无缝!”
“你太客气了,这似乎有点夸张,赫林先生。虽然我在英国的这几年的确为我们伟大的国家做了一点事,但是贡献还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我邀请你到我的密室里参观一下。你不会反对吧?”
冯·波克的密室是在他的书房里。他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向书屋。冯·波克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又推了一下,在门墙上“啪哒”打了一掌,书房里的电灯立刻就亮了起来。冯·波克又小心地关上了门,他飞快地奔向窗口,又飞快地拉紧了窗帘。电灯的灯光照射范围只在书房里。
冯·波克这时才对冯·赫林说道:“我的妻子和家人在昨天下午的时候离开了这里。那些不是很重要的文件由他们带走了,重要的文件我会让使馆保管。”
冯·赫林说:“你的名字很重要,我们伟大的国家不会让你的名字遭受任何人的涂改和删除。不过我们也不必离开英国,留在英国的机会很多。英国极有可能不顾法国的安危,我的猜测,英法两国肯定没有签订生死共存的条约。”
“比利时呢?”冯·波克不放心地问。
“差不多。”
冯·波克不相信地说道:“要知道他们早就签了条约的。比利时只不过是他们的替死鬼罢了。”
“比利时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他们也需要国家安全。”
“难道比利时就愿意永远背着这个窝囊的黑锅吗?”
“嘿嘿,我的先生,我们这个世界风云莫测,大家都只追求自己的功名利禄。战争一旦爆发,我们伟大的祖国将会一往无前,所向无敌,战争带来的利润将超过五千万英镑以上。我们祖国的目的已经在战争准备前就向世人展示了。但是,可怜的英国却什么也没有准备。英国人很大方呀,他们愿意抛弃百年邻邦的法国、比利时,他们这样做也开门见山地向全世界展示了他们的内心世界。他们愿意用法国、比利时的领土换取英国的和平。一句话,他们干的是卖友求荣的勾当,他们很自私。爱尔兰内战是我们挑起的,他们直到现在还在自己人打自己人,除了上帝外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英国人真是糟糕透顶了,一群大傻瓜。”
“英国应该好好清醒一下了,要知道我们祖国的嘴巴很大,胃口也不小。”
“哼,这是英国人自己的事情,他们喜欢做亡国奴就让他们做吧。你提供的情报非常有利于我们国家参考采用怎样的态度对付英国佬。英国人的态度十分不硬朗,不过,放心,我们的祖国早已经做了一切对付英国的准备。英国在这个星期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他们的国家安全,这也是他们面临着生死抉择的时刻。好了,看看你的文件,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天才间谍是怎样处理你千辛万苦得来的机密文件。”冯·赫林悠闲地吸着他的香烟。
冯·波克走到了左侧的一面墙壁前,他在墙壁上猛然推了三下,那面墙壁突然由外向里转动了起来,另外一个房间的房门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就是冯·波克的密室。密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大立柜,大立柜是用青铜制造的,他在大立柜面前折腾了一阵,大柜门被打开了。
密室里强烈的灯光把打开的大立柜照得晶亮。冯·赫林全神贯注地望着大立柜里井然有序的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有一个醒目的标签。他看到了很多标签上的字:“浅滩”、“港口防御”、“战斗机”、“爱尔兰内战始末”、“直布罗陀海峡兵力分布”等等,每个抽屉都装满了和标签内容相符合的文件和机密计划。
冯·赫林说:“很周密!”他忍不住拍掌叫好起来。
“这就是我在英国从事间谍生活四年的成绩。你说要是让一个浪荡公子来干这些事,他能不能干好呢,可以马上得出结论,他一件事情也干不了。马上我又要把一个十分机密的文件藏到这里来。”冯·波克用手指着一个抽屉,标签上标着“海军机密”。冯·赫林不解地问道:“但是抽屉里已经有了一卷材料了呀,还有什么机密文件?”冯·波克回答:“里面存放的已经不重要了,英国海军总部嗅觉不错,他们得知情况后,立刻就把密码换掉了,但不要紧,我还有最后的王牌,我的好帮手阿尔达蒙掌握了最新的英国海军机密。今天晚上他会为我们带来好消息的。”冯·赫林捋开了衣袖,他手表的时针已经到达了深夜十二点了。他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很抱歉,同样,我也很遗憾。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马上赶回卡尔顿大院去,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们必须严格坚守自己的岗位。你的好消息我不能先为你带回去和他们分享了。阿尔达蒙没有和你约定时间吗?”
冯·波克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电报。
今晚我带火花塞来。
阿尔达蒙
“火花塞,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