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菲做出一个无赖状,双手一摊,淡笑道:“不好意思,我们的钱袋丢了,我们回家去取可以吗?”
“听公子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我们与公子素不相识,怎能随便相信公子的话呢?”
琉菲点点头,笑道:“言之有理,不如这样,我把妹妹押在这里,她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不值一两银子吗?”
掌柜的上下打量张蝶儿,这个姑娘虽然是一身普通的布衣,小脸蛋却非常精致娇美,浑身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掌柜点点头,表示同意。
琉菲笑着站起身,凑在张蝶儿耳畔说道:“蝶儿,等我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说话,否则明天我可不陪你出来了。”
张蝶儿眨眨眼,示意他早一点回来。
琉菲笑笑,扬长而去。
琉菲并没有直接回爨鹿的家,而是出城转了一圈,待到天降黄昏,金乌西坠,琉菲才不慌不忙进了爨鹿的家,一进门就大喊爨大哥快出来。
爨鹿刚吃完药,正迷迷蒙蒙准备入睡,听到声音,几乎是和青音同时冲了出来。
琉菲一脸的歉然,神色慌张,说话都有些不顺当了,“爨大哥,我把……把蝶儿姑娘弄丢了。”
“蝶儿丢了?”爨鹿朗声大笑,“曹公子,这石城内要说别人丢了,我或可信,蝶儿,她万万不可能丢的。你别担心,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琉菲连连摆手,把丢钱袋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说想和蝶儿玩玩,所以让她装哑巴,谁料,她把那家店的店名忘了不说,就连回家的路也忘了,走着走着便出了城,在城外树林里转了好一圈才走出来。
爨鹿微一愣怔,让琉菲说了一遍那家酒楼的陈设以及掌柜的相貌。
听琉菲说完,他便急急出了门,琉菲回给师父一个狡黠的笑容,跟着爨鹿走出了大门。
张蝶儿在酒楼等着琉菲回来,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琉菲不见踪影。
石城本不大,半个时辰,足够他从爨鹿家回酒楼。
初时,蝶儿姑娘还忍着,一个时辰之后,就算她想忍着,掌柜也不愿忍着了,他断定今天遇上吃白食的了。
张口问了几句,张蝶儿想着和琉菲的约定,无论怎么问,她就是不开口,问急了,就啊啊几声,掌柜一听就急了,原来是个哑巴。
掌柜的上下打量张蝶儿,张蝶儿身上并无一件首饰,虽然白白嫩嫩,可她这身衣服已经说明,她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掌柜的这可不干了,一两银子不多也不少呢。
手一挥,便让几个小二把张蝶儿拉倒后远去,张蝶儿一着急,开了口,大骂掌柜的瞎了眼。
掌柜的一听她会说话,原来这哑巴是装出来的,更加认定他们就是骗吃骗喝的。
琉菲不回来,张蝶儿百口莫辩。
不得已,张蝶儿只得曝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掌柜的先是一惊,仔细打量,发现她确实和那个霸道的张蝶儿很像,可她这身衣服,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张蝶儿会穿这种衣服,石城的人谁不知道,张蝶儿的衣服,只穿一次,且都是顶级的绫罗绸缎。
想着自己那一两银子,掌柜的又心疼肉疼起来。
便让人把张蝶儿带到了后厨,让她洗碗。
张蝶儿何时干过这种事情,刚想跑,就被伙计用一根木棍敲回来了,只得恨恨的拿起碗,碗上有油渍,很滑手,一个不小心,一只白瓷碗,命丧张蝶儿的玉手。
听到瓷碗碎地的声音,掌柜的心就像被人剜了块肉,急急跑了过来,劈头盖脸,用棍子一通乱打。
张蝶儿避不开,脸上身上顿时一块块大小不一的伤痕。
张蝶儿越说得多,掌柜打得越狠,后来她就学乖了,哀求掌柜自己一定能够做好,请掌柜的不要在打她。
张蝶儿含着泪水哆哆嗦嗦的洗碗,择菜,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不见琉菲回来,张蝶儿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走。
爨鹿和琉菲一路找寻,直到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琉菲才游移不定的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说了一句那个酒楼很像。
爨鹿和琉菲一前一后冲进了酒楼,掌柜的正在算账,看到爨鹿进来,赶紧笑脸相迎,节度使的姑爷,谁惹的起,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乌蛮人。
及至看到琉菲,善于察言观色的他顿时惊慌起来,琉菲问道:“蝶儿呢?”
掌柜只听到蝶儿二字,便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爨鹿性子急,赶紧又问了一句,掌柜嘴唇颤抖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心中却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原来那个女子,真是张蝶儿,这真是祸从天降。
琉菲装作震怒的样子,又问了一遍,掌柜抬手指指后厨的方向,他现在真的希望自己能变成哑巴。
琉菲箭步奔向后厨,张蝶儿已经没有了眼泪,低头拿笤帚扫着地,听到声音也不敢抬头。
琉菲上前夺过她的笤帚,扔在一旁,看她身上满是伤痕,心中有些愧疚,她确是想让她吃些苦头,却没有想到掌柜心狠手辣,打起人来毫不留情。
张蝶儿楞了一下,大哭起来,双手不停的锤着琉菲,恨不得把琉菲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琉菲带着她往外走,解释自己因为不认识路,又被人指错路,出了城,所以过来晚了。
爨鹿看到张蝶儿脸上的伤,斜睨一眼还没有力气站起来的掌柜,冷声道:“杜掌柜,你命长了吧。”
张蝶儿看到爨鹿,更加委屈了,本来都快止住的哭声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所有的委屈都加在了掌柜身上,一边用力狠狠踹着掌柜,一边咒骂不已。
掌柜躲都不敢躲,更不敢求饶,只希望这小姑奶奶打自己一顿能消了气,自己将来还能在这石城立足。
爨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一拳打在掌柜面门上,双眼如刀凝视掌柜良久,才寒声道:“杜掌柜,限你三天,滚出石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杜掌柜跪在地上连声求饶,琉菲想着此事自己也有一半的责任,只得说道:“爨鹿大哥,让他赔些银子好了,干嘛要让他滚呢,我觉得他们家的饭菜还挺好吃的。”
“曹大哥,既然你这样说,姐夫,放他们一马,让他们赔银子好了。”张蝶儿对琉菲一点都没有怀疑,现在她靠在琉菲身侧,觉得自己这一身的伤真是物超所值。
掌柜闻言,如同久旱的大地忽降甘霖一般激动,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人愿出五百两银子给小姐治伤。”
琉菲看了一眼张蝶儿,低声道:“我来给你拿个主意可好。”
张蝶儿点头娇羞道:“全凭曹大哥做主。”
琉菲勾勾唇角,看向杜掌柜,不疾不徐,缓缓道:“五百两银子是不是少了点?”
杜掌柜脸色遽变,五百两银子,已经是他一个月的盈利了,治伤,一两银子都用不了。
“杜掌柜,我们宋人有句话,叫做狗眼看人低。杜掌柜看到蝶儿小姐穿了一身布衣,就不肯相信蝶儿姑娘的话,还敢痛下杀手,你说五百两银子,够吗?”
“不够。”杜掌柜咬着后槽牙说道:“这位公子尽管开价。”他也看出来了,爨鹿一直没说话,就表明这个人说话是有分量的。
琉菲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淡淡的说道:“五百两银子呢,给蝶儿小姐治伤,另外呢,杜掌柜在城里空旷的地方设个粥棚,以蝶儿小姐的名义舍粥半个月,你看如何?”
“半个月?”杜掌柜心中暗暗叫苦,又无计可施。
“怎么?杜掌柜不乐意?”
“没有,没有。”杜掌柜赶紧让人从后宅取了五百两银子给爨鹿,一直作揖躬身把三个人送了出去。
张蝶儿显然十分满意琉菲的安排,临走又补给杜掌柜一脚,恶狠狠说道:“这半个月,不许懈怠,否则,我让它变成一个月。”
琉菲强忍住笑说道:“杜掌柜,那粥可别看不见米粒,我和蝶儿小姐回到粥棚亲自监督。”
张蝶儿瞬间忘了所有伤痛,娇滴滴的问琉菲明天是否真的会陪她去,琉菲点点头,反正他们要在石城停留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她就改造张蝶儿好了。
三人回了爨鹿的家,张宝一看蝶儿的伤势,大惊失色,好在青音保证他的药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张宝才放心的拿着药带张蝶儿进了房间。
上过药,下人端上饭菜,五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听张碟儿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的遭遇。
除了张碟儿,三个人都已经明白了,今天这场局,是琉菲设的。
张宝有些不高兴了,本想立时发作出来,被自己的夫君捏住了手,只得暂时作罢。
回了房间,张宝银牙咬碎,恨声道:“就算曹公子不喜欢蝶儿,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她,蝶儿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五百两银子,我张家不稀罕,不但那杜掌柜,就连曹公子,我也不会放过!”
爨鹿把夫人温柔的抱在怀里,轻声说道:“你那妹妹,从小都被大家宠坏了,平日里在石城非横跋扈,无人敢惹,现在有个人给她一个教训,吃点苦头,对她没有坏处的,你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就是出门也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蝶儿出门,从来不带银子,只要她看上的,只对人说一句,到家中去取银子,你想想,有谁敢到府上去要银子,我们也做了多年的生意了,虽然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你也应该知道做生意的艰难,所以,我想,被曹公子教训一下,也不是坏事,皮肉伤算得了什么,只要你不点破,蝶儿是不会知晓的。”
虽然爨鹿这样说了,还是不能平息张宝的怒气,爨鹿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邪肆的一笑,用厚厚的双唇捂住了她的声音所在。
再说青音和琉菲,两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青音起身道:“菲儿,去睡吧。”
琉菲鼓着嘴低声道:“师父,你生我气了,对不对?”
“没有,师父怎么会生气。”
“可你到现在都没有对我笑,你看看,你的眼睛都可以把我冻成冰块了。”
青音轻叹一声,无奈地说道:“菲儿,你以后做事要多想想,这不是我们的地盘,怎么说,你也不能对张蝶儿那样做,还好爨鹿是个深明大义的男子,否则我们就要倒霉了。”
“师父,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只是看不惯她那飞横跋扈性子。以后再不这样了。”琉菲软声细语的撒着娇,绵软的声音仿若一股春风,融化了青音脸上那一层薄薄的冰雾。
青音吁出一口长气,唇角微微勾起,低声道:“好了,太晚了,去睡吧。”
青音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琉菲大惊,平地里怎么会摔跤!
跨步上前,想要扶起青音,却发现他好像软得像面条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琉菲伸手一搭脉,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青音,没有内力了,这怎么可能!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琉菲忍不住哭出声来。
“菲儿,别哭,我一会儿就好。”
“师父,你有事不能瞒着我……”琉菲一阵心痛,自己只顾着玩,似乎忽略了太多事情,摇曳烛光下的青音,脸色非常憔悴。
青音勉强笑了笑,想站起来,发现还是没有力气,心中一阵悲凉。
琉菲没有忽略他眼底流露出的绝望,运起内力于臂上,抱起青音进了卧房,青音无力挣扎,让她放下,琉菲却置之不理。
琉菲放他在床上,弯腰为他脱掉鞋子,然后解开他腰间的带子,青音大惊,“菲儿,你要做什么?”
“师父,我帮你脱衣服,然后给你检查一下,你的身上是否有伤。”
青音的脸涨得紫红,菲儿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忌讳,他怎么可能在她面前脱光了呢!
“菲儿,师父身上没有伤,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旧疾发作。”
“师父,菲儿怎么不知道你有旧疾?”
青音情知她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不禁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菲儿,那都是你小时候的事情,后来师父没再犯过,所以也就忘了此事。”
琉菲一直都盯着青音的眼睛,她才不相信青音的话,虽然青音的神色很淡定,琉菲还是不相信她的话。
琉菲再次伸手搭脉,青音的内力还是没有恢复。
“师父,从明天开始,我要很认真很认真的跟你学医术,这样师父就不能骗我了。”
“好,那你现在回去睡吧。”
“不行,师父,今天我要陪着你睡。”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现在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难道连避忌都不懂吗?”
琉菲才不管青音怎么说,脱掉鞋子,抱起青音往里挪了挪,睡在了他的身边,“师父,等确定你真的没事,我自然会走。”
青音一向淡定冷静的眸子终于忍不住波澜起伏,他不能让菲儿这样胡闹下去,“菲儿,你快回房间,如果师父有事,一定会大声喊你。”
“师父,如果我相信你,就不是琉菲了。”
琉菲起身吹灭了烛火,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躺在了床上,根本不听青音的劝告。
“师父,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好不好,这是原来嫂嫂给我讲的。”
“菲儿,回房间去。”
“师父,你是不是想让我点了你的穴道?”琉菲坏笑着往里凑了凑,伸手点了青音的睡穴。
青音只说了两个字,“菲儿……”便沉睡不醒了。
琉菲再次伸手搭脉,青音的内力似乎恢复了一点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明天,她一定要想办法问出来,师父为何会失去内力,练武的人失去内力,如同一个人没有了双脚。
毕竟走了一天的路,琉菲想着想着,困意来袭,忍不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琉菲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是睡在自己的房间,不禁心中来气。
起身换好衣服,推门去青音的房间,青音正在换衣服,只穿了一条亵裤,裸露的后背健美结实,如一块晶莹的美玉白皙而又润泽。
琉菲飞快的捂上眼睛,转过身娇呼:“师父,你也太懒了吧,这都快辰时了,我在外边等你。”
琉菲闭着眼睛关好门,心跳得厉害,拍拍自己的胸口,琉菲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人看到刚才这一幕,羞死人了。
良久,青音才形容整肃的走了出来,琉菲惦记他的内力,还未说话,手已经伸了过去,心头顿时轻松了许多,还好,师父的内力已经恢复了。
“师父,为什么会突然没有内力,我要听实话!”琉菲很少像今天这样表情严肃的面对青音,青音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没事,菲儿,你何时变得这样敏感了,师父还能骗你不成?”
琉菲双手叉腰,拦在青音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皱着眉说道:“师父,如果你不跟我说实话,我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