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天昊与身边的小凡边走边聊着天。
“没什么别的情况吧。”
“暂时没有,对了昊哥,我嘱托了几个护士等您不在的时候轮流照看着文小姐,去个卫生间什么的比较方便。”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
“那您今天晚上…”
“我住医院里,蓉蓉那样我不太放心。”说着天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那我再去安排一下,明天您还来公司吗?”
“公司的事情你先顶一下吧。”
“董事长那里如何解释。”
天昊皱着眉头顿了顿,说道:“实话实说!”
送走了周凡,再次回到病房时,秀蓉母女早已睡熟了,天昊将趴在病床边的秀蓉轻轻的抱上了陪护床,盖上薄被。一番折腾也没能让女孩儿转醒,盲人是很难进入深度睡眠的,看来秀蓉这次真的是累极了。关上大灯,通过门窗透过来的微光,依稀还能看到蓉蓉侧脸秀美的轮廓,天昊就这样靠在陪护床的床头,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早上一睁眼,映入郭璇眼帘的,就是天昊轻抱着秀蓉倚靠在墙头熟睡的画面,些许的阳光透过纱帘,映在二人相互依偎的身上,不自觉地,慈祥的笑容中带起了一丝安慰。
睡梦中的秀蓉似乎感觉到了母亲温柔的视线,动了动眉毛也睁开了一双秀目,下意识的喊了声“妈妈”。这下连天昊也醒了过来,回头正好看到凝视着二人的文母,赶忙松开怀中的女孩儿起身走到郭璇身旁,“阿姨,您醒啦,要不要喝点水。”
郭璇笑了笑说道:“先不用了,你一晚上没回家,可让你爸妈恨死我了,要是累了就回家歇歇吧。”
“阿姨,瞧您说的,我来这儿我父母是知道的。”
“蓉蓉。”
“妈,什么事,是想去洗手间吗?”
“不是,妈有些饿了,突然想吃馄饨了,你帮妈买点来吧,顺便把你们俩的早点也买出来。”
“阿姨。”天昊赶忙道:“还是我去吧,让蓉蓉陪着您。”
郭璇只是摆了摆手,继续说:“就让秀蓉去吧。”
天昊明白可能是文母有些话要对自己交代了,随即不再阻止。
“我快去快回。”说完秀蓉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肚子饿了证明身体有好转的迹象,这也让一直以来笼罩在秀蓉额头上的阴霾消减了不少。可是天昊心中却隐隐存在着一丝的不安。
看着迅速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天昊倒不是太过担心,守在大厅的几个保镖知道该怎样做。
“阿浩。”病床上文母的声音缓缓的传来。
“阿姨,怎么了。”
“你,愿意跟着蓉蓉叫我一声妈妈吗?”
“当然了。”天昊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的激动,于是坚定的喊了声“妈”。
“嗯!好孩子,这样妈妈就放心了,妈妈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说。”
“您说。”天昊正了正坐在椅子上的身子。
“呵呵,其实就是一个故事。”文母的表情仿佛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一般,悠悠的道:
“很久以前,有一个生活在县城里的姑娘,由于政策的缘故,下放到了离她家非常遥远的地方,遥远到在地图上都超过了一手掌的距离。那地方没有宽敞的马路,没有一座座六层楼的住宅,有的,只是茅屋猪圈,一眼望不到边的山脉和农田,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城市根本看不到的蔚蓝天空。”
女孩没有亲人可以依靠,没有朋友可以扶持,有的只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文凭和城市里带出来的高傲。没过多久,这种高傲就被恶略的生活条件践踏的一文不值了。因为只有嫁给那些在她眼中低文化、低素质的农村人,才能摆脱她住仓库,吃不饱的现状。
那时候,她能选择的男人有两个,一个老实但年纪大,长的难看,一个好赌,但长的很不错,自尊心让女孩儿选了后者,因为她本能想着总有一天,自己要回到曾经的那个家,至少后者在相貌上会让她有面子一些。
后来嘛,呵呵,女孩儿为她的选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事情并没有向她所预想的方向发展。没多久,女孩儿又成了独自一人,不,应该说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值得庆幸的是孩子们很健康,也很听话。
她不甘心自己的孩子一辈子缩在农村过着耕地烧炕的生活,于是带着他们回到了曾经的家乡。本来凭借文凭担任了一名语文教师,生活上得到了改善,她就该满足了,可是女孩儿又开始贪心起来,她想让一双儿女过上让人羡慕的大城市人的生活。于是,她抓住了一次机会,来到了这座叫平津的都市。
哎,差一点点女孩儿的心愿就要达成了,真的就差一点点啊!曾经嗜赌如命的丈夫再次出现时,一切美好的愿望就像气泡一样破碎了。”
看着眼泪已经开始流淌出来的文母,天昊顺手递上了一张面巾纸,出声安慰道:“妈,您说的是您自己的故事吧,其实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也许幸福就隐藏在不幸背后,只要您再多坚持一秒可能就会抓住它的。”
郭璇接过面巾纸紧紧攥在手心,却并没有擦拭泪水,声音中略显激动:“孩子,你不懂,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贪婪,一家三口在那县城里,不,哪怕是在农村里,只要小凡和蓉蓉能够健康快乐的活着,要我一辈子认命又有何难啊,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太晚喽。”
“妈,您别这么说,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子女,要怨只能怨、怨…”
“我”字天昊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呵呵,怨谁啊,怨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却把一切都强加在女儿身上,可怜我的好蓉蓉,每月省下的一点点钱都用在了寻人启事上面,如果不是我这个老太婆死犟,早点认清儿子没了的事实,蓉蓉她也就不会活的这么幸苦啦。既要忍受着咱们无法想象的黑暗带来的恐惧,又要承担整个家庭的重担,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背脊早就被压弯的不成样子了。这些年,因为儿子的失踪,我有些精神恍惚,不仅没能给与蓉蓉精神上的安慰,还时不常的对她发脾气,她的心里一定是怪我的,作为母亲我真是太失败了!”
看着老泪纵横的文母,天昊宽慰道,“妈,蓉蓉怎么会怪您呢,您在她心里是最伟大的母亲。哦,对了,那天您晕倒的时候,我在胡同口看到一个男的,感觉像是蓉蓉的父亲。”无措的天昊只得用转换话题的方法来缓解文母的悲痛。
果然,郭璇擦了擦眼泪,微笑道:“看看我,把气氛弄得这么悲伤,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的丈夫,我也没想到他会又找上了我,还以为这么多年都死了呢。对了,蓉蓉的眼睛不是天生致残的你知道吧。”
看着天昊微微点了点头,郭璇继续说:“她是被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害的,具体的妈也不想再提了,还有就是没想到大城市的人们心肠如此歹毒啊。看来是曾经通过祸害女儿得来的钱又输光了,所以回家要钱来了。”
“所以是他导致您病情加剧的?”
“这都无所谓了,索性就让他拿了点无关紧要的钱。”说着郭璇将枕头下的一张存折和一个小本拿了出来,“这张存折就不必多说了,这个是房本,房主我已经改到了蓉蓉名下,要不怎么说我这个当妈的失败呢,城市里嫁女儿都是要陪嫁电器和汽车的,我呢,只能留给女儿一张一万多块钱的存折和一套十平米的破房子啦。阿浩啊,你要怨就怨妈这几年都没想过给女儿存一份钱吧。”
“妈,瞧您说的,您肯把蓉蓉嫁给我,就是允给我一个无价之宝了。您先别费神这些事情了,把身体养好才是关键。”
文母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我的身体我清楚,恐怕今天精神这么好,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吧。”
“妈!你别乱说!您气色好是因为…”
郭璇摆手打断了天昊的安慰,“阿浩,妈的事情暂且放下,先说说你吧,妈觉得有些事情你没有说实话。就像昨天那个叫周凡的孩子,妈看的出来,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出租司机,还有他对你发自骨子里的尊敬,就像是一个下属对待上司一样。还有你的车根本不是出租,昨晚你离开时我在窗户旁看到了,那车不便宜吧,你的家庭背景没有这么简单。”
“妈,我…”说到这,天昊愣住了,说还是不说,活了快二十七年,还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么纠结过。
“呵呵,怎么,妈和你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就换不来你一句真话吗?”
“妈,不是,我…”天昊顿了顿,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我的名字并不是叫江浩,本身这是个误会,并不是有意欺骗的,我的原名叫、叫姜天昊,我是…”
“你是海婷的儿子!”郭璇瞬间坐起身来,错愕的表情以及急速收缩的瞳孔让天昊愣在当场。
“您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错愕过后,郭璇疯狂的大笑了几声说:“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十几年来每天不将你和你母亲的名字默念上一百遍,我连饭都吃不下去,看!”郭璇将怀中一个纸团扔在天昊的脸上,从地上捡起纸团,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张从某财经杂志上剪下来的海婷的照片,照片上揉搓的一道道痕迹仿佛就像是一道道交织在一起的恨意一般灼伤着天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