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千条路,却还是算漏了一步。
诸葛听涛被软禁在自己的府邸,每天只能吃着妻子莫晓芸送来的膳食。虽然味道还算可口,只可惜早已败坏了胃口。看着身边的这个女人,诸葛听涛有些厌烦,但也正是因为身边的这个女人,自己才会活了下来。而没有像魏长老他们一样,人头早已落了地。
“你爹打算怎么处置我?”诸葛听涛的声音很冷。
莫晓芸擦了擦眼泪,没有吱声。
“呵呵。”诸葛听涛笑了,“你哭什么?我死了,你改嫁了便是。”
”可我有了你的骨肉。“莫晓芸的眼泪流的更快了。
”你,有了?“
莫晓芸点头。
沉默了片刻,诸葛听涛从身上拿出一块玉璧,递给莫晓芸。
莫晓芸接过来,抚摸了一下,一股凉意萦绕在玉璧的表面。这不是一般的玉石,想必是皇室之物,莫晓芸格外爱惜地用手绢把玉璧包了起来。
”这块‘九龙玦’,留给你肚里的孩子吧“诸葛听涛有些伤感,但还是表现的很平静。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
”你和孩子将来的生活,你如何打算?“诸葛听涛突然提起这个话茬。
”我,我不知道“
诸葛听涛叹了口气,说道:”你有两个选择。“
莫晓芸止住哭泣,抬起头,迟疑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一条路,“诸葛听涛仰起头,顿了片刻,继续道:”你和孩子,留在云烟城。有你爹在,应该能给你找个好婆家,只是委屈了这孩儿。“
莫晓芸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诸葛听涛,听着。
”第二条路。“诸葛听涛挑了挑眉,低声道:”带着我给你的九龙玦,去京师找明妃。“
”明妃?“莫晓芸的眼中有了一丝光芒。
”嗯“诸葛听涛继续说道,”毕竟是我的生母,她会接纳你的。“
还没等莫晓芸回答,诸葛听涛重重地说了两个字,“但是,”
“皇家是一条不归路。”诸葛听涛停顿了半晌,沉重又有些哀伤地说道:“选了第二条路,你和孩子,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你选择哪一条路呢”诸葛听涛略一低眉,看向自己寡言少语的妻子。
莫晓芸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咬住了嘴唇。诸葛听涛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了,回去吧。”
莫晓芸走后,屋子里变得格外的安静。
诸葛听涛仰面,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闭目养神。从未有过如此的放松,如此的解脱,到了如今,才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
有时候,赢了,未必就解脱了。赢了,还要继续斗下去,跟明天无数个可能的敌人斗下去。输了,就彻底结束了,不用斗了。也没有人会来和你斗,只是等着你静静地,结束掉自己。
而结束,何尝不是归宿。先一步解脱,早一步歇息,岂不是一种赢。诸葛听涛想到这里,坐起身来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酒尚温,一口饮尽,寒意稍稍离开了身体,热血涌上喉头。
堂前有一颗盆景,精致而葱茏。这么久以来,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这盆中的风雅,竟是如此的浑然天成。想想往日的算计,算来算去,倒是忽略了身边的,当下的滋味。诸葛听涛又想到了莫晓芸,那个沉默寡言、柔弱温吞,骨子里却藏着倔强高傲的女人。自己何尝不是,像忽略这眼前的盆景一样,忽略过她的存在呢。
“龙涛。”诸葛听涛的背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转身一看,一个魁梧沉雄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进入了这重兵把守的宅邸,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诸葛听涛的声音回归了平静,自从自己化名诸葛听涛之后,很少有人能喊出自己的真名了。眼前的人,和京师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呢?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下龙沧海。”中年男子面带微笑,朗声回答道。
“沧海之城的城主?”诸葛听涛回忆起这个名字,有点意想不到。“你怎么来了这里?”
“云烟城最近大事连连,我也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龙沧海一摊手,笑道。
“哈哈哈”诸葛听涛大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掩饰。龙沧海,你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真小人。”
“嗯,只可惜,”龙沧海接道:“你们的族长议会,终究也功败垂成。没有动摇到云烟家族的根本。”
“你今天来,就是打算笑话本王?”诸葛听涛轻蔑一笑道。
“沧海不敢,”龙沧海一抱拳,正色道,“此番是为王爷而来。”
“我?”诸葛听涛淡淡一笑,“你如何为我而来?你倒是说说。”
“既然云烟之地已非王爷龙居之所,何不随沧海移居东南?以沧海的能力,也绝对可以保住王爷,甚至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也未可说哦。”
“呵呵。”诸葛听涛冷笑道,“你非伪君子,我也不和你打哑谜。沧海之城地处东南,你又无爵位。你无非是想借助我的身份,施展竞逐中原的抱负罢了。”
“如果同样也可以帮王爷,获得问鼎帝位的机会,又何尝不可互利呢?”龙沧海继续劝说道。
“你太天真了。”诸葛听涛转过头来,沉声道:“我在云烟之地打下的根基,如今早已尽毁。随你去东南,无非是个傀儡而已。”
龙沧海沉默了,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在等待诸葛听涛改变主意。
诸葛听涛明白了龙沧海的来意,也相信凭借东南第一强者的力量,可以带自己逃出云烟之地,去往东南沧海之城。但是诸葛听涛想到,自己即便穷途末路,也是皇族的一员。仓皇逃窜,为了一息之间的苟且,为武人所操纵,岂非对皇室的侮辱。即便皇室抛弃了自己,但是自己却依然流着皇族的血。这一点傲气,像龙沧海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龙沧海只是一介武人,一个匹夫,不管他的身份权位有多高,都不可以亵渎皇家之血,折煞皇族的傲气。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在云烟之地的蛰伏,已经够了。已经累了,到了休息的时候了。折腾,无非是等着和明天的对手继续斗。解脱吧,带着最后的一点骄傲,也许这是自己最理想的归宿。
“我已经决定了。”诸葛听涛松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平静而决绝。
“好吧。”龙沧海点了点头,“沧海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你走之前,”诸葛听涛转过身来,用锐利的眼神看向龙沧海,“可否帮我一个忙?”
龙沧海点点头。
一把锐利的尖刀,带着尖锐的呼啸,犹如一道闪电,穿过诸葛听涛的胸膛,连一丝血都没有溅出来。
龙涛的葬礼,办的并不风光。只有一个黑衣的女子,带着身孕,跪在坟前。这个女子发下的誓愿,就像她背上的剑一样,令人动容。
在一个云烟葱茏的傍晚,一匹烈马载着莫晓芸,离开云烟之城,向着京师的方向,飞驰而去。她留下了她的丈夫,同时也带走了两样惊世骇俗之物:“九龙玦”和“裂天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