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笑道:“公主,只不过是白嘱咐您几句。以您从小的性子,谁还能占了您的便宜去,您是我们大狸国最骄傲的公主,又有咱们君上亲自传递的内息,您的一举一动,莫不代表咱们大狸国呢。”
竺汐心里一动,灵光一闪,记忆又清晰了些。果然,此生我居然从小就是个难缠的主啊!这路,姑姑铺得太彻底了!
在竺敏的帮助下,竺汐已经承接了重生后的大部分记忆,可自己这一身内息的来源,却一直没有分毫线索。
刚才端木沧笙在,也没好意思向姑母问出口。此刻清儿说起,竺汐才恍然大悟:“清儿,你是说,父王把他的内息都传给了我?”
清儿叹息道:“是啊,论理,是该传给王子的,可谁让咱们大狸国偏偏只有您一位后嗣呢。君上说了,如今情势大变,怕是大狸国的重担,就只能压在您身上了,只盼公主您在大月国一切顺遂,方能保护咱们大狸国一国平安。”
“父王对我这么好?”竺汐喃喃,她还记得重生前,父王母后无比冷淡的样子。心里总是块疙瘩。
“您是咱们大狸国唯一的公主,唯一的后嗣,君上君后万般宠爱都还嫌不足呢。”清儿对竺汐的反应似乎有些不解。
竺汐心中一软,在承接的记忆中搜寻一圈。
的确,记忆里,有父王清秀的书生模样,的确也有他和母后对自己的万般溺爱……
那是她一向奢望却得不到的,此刻活生生在记忆中,竟也让她不由得鼻子酸楚,恍然如梦。
姑母说内息一旦传递,人便会衰老得比实际年龄还老,那么父王……
“清儿,父王变成什么样了,你可知道?”竺汐焦急地问。
清儿摇摇头:“您出嫁前,君上把内息传递给了您。然后咱们就到了这里……”
竺汐默默点点头。
父母的宠爱,是她的奢望。
记忆中的父王,是那个俊秀儒雅的书生,爱好和平,与世无争,可惜偏偏生在乱世。
自己一身的内息,无比柔韧强大,可见父王绝非平庸之辈,居然能一直低调,以致世上根本无人知晓他有如此强大的功力……
不管记忆如何,竺汐都对父王母后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姑姑交代的话,却是真理。
自己身为大狸国唯一的公主,身负大狸国一国存亡的重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唯有大狸国平安强盛,自己此生才有依靠。
所以,她要做好这个大月国的太子妃,要得到夫君的信赖,要学着姑母竺敏,执掌一国凤印,得到万众瞩目的尊荣。唯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摆脱那个任人欺凌的人生!
娇小的身材,一席隆重的朱红色太子妃宫装,头上华丽而沉重的头饰,镶嵌着华贵的珠玉,金灿灿的步摇闪着光芒,高高在上,这一切压在这鹅蛋形的小脸上,让她凝重了许多。她收敛了心绪,得体的站姿,神色含而不笑,稚嫩的模样里又显出沉稳来。
细而高挑的浓眉,显示她从此要收起小女儿的情怀,活得高贵精致。浓淡相宜得妆容,敷在她本白净无瑕的肌肤上,若无这层蜜粉的修饰,焉能压得住那稚气未脱的少女美貌来。红艳的双唇,必得浓厚的妆来衬托。所有的尊荣背后,都有被遮掩的苦涩。公主,太子妃,从此,人生便再不相同了……
清儿看着公主妆扮已定,显示出另一种高贵美艳的气质来,不由泪光涟涟。而被宫装束缚的竺汐,也体会到一种郑重无比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一换装,便再回不去当年的少年时代了。
衣服,可以调整人的心绪。怪不得记忆中,从前父王都由着她穿自己喜欢的常服,让她肆意嬉笑玩耍。
“清儿,你觉得我怎么样?”竺汐照了照镜子,心里却似乎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重生前,那个夺走她的一切的兰伶,不知道被姑姑如何料理了。自己的婚姻,是否也能重新来过?
竺汐觉得有些莫名的惶恐,仿佛眼前自己的一切都不够真实,随时可能幻灭成一场梦。
更何况,重生后的记忆中,那个整日琢磨端木沧笙喜好的公主,得知一个重要的情报:端木沧笙珍藏着一个女子的画像,严令不许任何人偷看……
“太子妃,您风华绝代,艳冠群芳,一定一鸣惊人的。”清儿安慰道。
“清儿,跟着我一定要低调。在大月国,艳冠群芳的,一定是姑母。”竺汐眉眼间淡淡一笑,却透出几分成熟和笃定来。
清儿忙说:“那是自然,谁能和君后相比?您和君后,都是咱们大狸国的骄傲。”
“好了吗?黄毛?可别丢我的人啊。”端木沧笙突然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吓了竺汐一跳。这个人,没有体重吗?真有做贼的潜质!
竺汐看过去,此时,端木沧笙一身金灿灿的太子服饰,耀眼过目,浓眉大眼,格外有神,虽然和自己一样稚气未脱,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翩翩风度和不服输的少年倔强。
端木看见竺汐,原本狂傲的声音即刻停住。一脸的惊艳。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对对方有些赞赏,却不好表露,只略红了红脸。
竺汐心中,却又横过那幅神秘的女子画像,但心里,却觉得一切既然都可重来,婚姻中,她为何不多争取?
清儿看在眼里,放下心来,款款对二人施礼道:“今日是太子和太子妃大婚首次赴宴,又是践行之宴,听说君上君后办得极为隆重呢,就请太子和太子妃尽快去赴宴吧。”
端木沧笙向竺汐伸手说道:“怎么,不打算与你的夫君携手同去?”竺汐见他此刻一派大气稳重,倒不像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也便顾不上害羞。
竺汐知道,如此重要的场合,自己大婚夜没有圆房的事恐怕未必无人知道,眼下如此恩爱而去,倒是堵了有心人的嘴。
旁人眼中若太子对她敬重又恩爱,那她自然是地位尊荣的,大狸国也跟着沾光。再说,自己大狸国虽然兵力弱,却是诸国中仅次于大月国的国家,自己也该理所当然拿出气势来,方才不被轻视。
竺汐莞尔一笑,一个伶俐的眼神射向端木沧笙,然后迅速地收回。接着,她款款伸出手来。
端木沧笙险只觉得浑身麻酥酥的。这丫头,用了什么功法?这眼神,有意思,我得当心点。
二人携手而行,清儿和端木近身服饰的宫人齐武跟在身后,后面,又各自是一长队的宫人。
大月国国君端木竞高坐尊位,身边是君后竺敏。二人亦携手看着一对可人的新人缓缓走来,款款行礼,眼中,满是疼爱和欣喜。
二人行礼完毕,端木十分体贴地搀扶竺汐起身。接着,众人又向二人参拜朝贺。
竺汐微笑而立,应对得体,眼角余光,却在不动声色中,瞥见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体格强健,样貌威势显赫,但神色中带有不甘和悲愤,不断瞅着自己,一杯杯喝下闷酒。
众人朝贺时,他虽然随着起身,却是极为敷衍。落座后,也不与身边人说话,只是喝着闷酒。身边,一位紫色宫装女子,模样清秀可人,只是看上去温柔老实,无甚计谋,在旁边焦急却毫无办法,只盼着君上和君后没有看见夫君的失礼之处。
眼见她终于鼓足勇气要夺下托奇手中的酒杯,却被托奇厌弃地一把推开。那女子只略微尴尬一下,便努力恢复笑意,对身边的人解释道:“王爷喝多了。”
竺汐略一思忖,便猜到,那人便是大月国的大王子端木托奇。而他身边的女子,应该就是同样来自大狸国的竺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