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赐唐六典状”
右,臣伏见圣恩,以新雕印《唐六典》颁赐近臣,以及馆阁。窃以唐初以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参领天下之事,以令、仆射、侍中为宰相之任。然选士用人,出兵授田,刑罚礼乐,至于工官所主,则一本于尚书。尚书、侍郎分为六官,郎、员外郎各有攸司,又分为二十有四。所以弥纶庶务,至微至密。其大则以永业口分之田制民之产,以租庸调制民之赋,以诸府十二卫制民之兵。三代以来,其政最为近古,太宗所以致治者,盖出于此。其事至众,而举之有条;其体至大,而统之有要,可谓得建官制理之方。
明皇之世,乃考寻旧章,著之简册。以六卿所总领,则象《周官》,名其书曰《六典》。而开元十四年,张说罢中书令,为尚书右丞相,不知政事。自此政事归中书,而尚书但受成事而已,亦其书之所记也。则当是之时,尚书已不得其职。其所著者,盖先代之遗法也。其本原设官因革之详,上及唐虞,以至开元。其文不烦,其实甚备,信可谓善于述作者也。
臣向在馆阁,尝见此书,其前有序,明皇自撰意,而其篇首皆曰御撰,李林甫注。及近得此书不全本,其前所载序同,然其篇首不曰御撰,其第四一篇,则曰集贤院学士、知院事、中书令、修国史、上柱国、始兴县开国子臣张等奉敕撰。盖开元二十二年,张九龄实任此官,然则此书或九龄等所为欤?不敢以疑说定也。
伏惟皇帝陛下神智圣性,夙成自天,方革弊兴坏,以修太平之业,继唐虞之迹,而稽古不倦,旁及此书,乃自禁中镂版传之,以赐在位。岂不以其官仪品式去今未远,而行于今者尚多,将使学士大夫得而求之。其于就列,皆知其任;其于治体,开益至多。非圣虑所存,规模宏远,则何以训励群臣,委曲至此。
臣备数内阁,以文学为职,宜略知典故,不可以衰退驽钝,怠惰苟止,故敢昧冒以请。伏望圣慈,依例赐臣一部,使得伏玩思索,万一得奉清闲,尚可牵强以备访问。不胜犬马区区之诚,贪冀恩私,不知僭妄。其于罪戾,所不敢逃。干冒宸严,臣不任。
“授沧州乞朝见状”
右,臣伏奉敕命,就差知沧州,已起离前来。窃念臣远违班列十有二年,伏遇陛下神圣文武,当天受命,制作法度,以集太平之功。群情,孰不自愿为能,以托名于万世。而臣曾未得须臾之间,进望清光。窃不自揆,愿奉德音。犬马之情,固非一日之积。今将至京师,伏望圣慈,许臣朝见。臣不任。
“乞登对状”
右,臣于十月二十六日,伏蒙圣恩,赐对延和殿。陛下假之以玉色,奖之以德音,访之以治天下之道,而及于当世之事,其敝安在。臣昏愚不肖,不足以称圣意。遽言国家之大体,则惧非臣之任;毛举天下之细务,则又非臣之志。是以不敢率然以对。夫智之不明,辞之不敏,此臣之罪也。计臣之材与臣之位,不敢以言高,亦臣之分也。退而伏念臣材质浅薄,偶有好古之勤,向道之志,遇陛下高明光大,方修先王之政,以集太平之功。而臣藐在外服十有二年,无炫鬻之一言,无左右之素誉。地穷势绝,不敢期于自通,分以孤愚,老于疏远。属陛下聪明睿智,洞照群情,公听并观,不遗小善。赫然独断,察臣之本末;超然远御,收臣于滞涸。至于抚慰之私,顾问之宠,虽世之抱道德、堪重任之士,恐不能当,岂臣之微所可辄得?虽减身碎首,未足以报非常之赐。其于倾竭肝胆,以自效其愚忠,有出位之责,犹不敢辞。况亲承圣问,实臣吐尽诚素之时。其不敢自默,此臣爱君事国之义也。
窃以先王之治天下,必有典籍,以为当世之法。传之后嗣,使永有持循。故在《夏书》,称“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则夏之治天下之书,曰《政典》也。其在《商书》,称“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则商之治天下之书,曰《官刑》也。其在《周书》,称成王“还归在丰,作《周官》”。盖以董正治官之意,训告群臣,今书《周官》之篇是也。于是之时,事为之制,曲为之防,故经礼三百,威仪三千。所谓经礼三百者,周礼六卿,属皆六十,盖举其全数。则周之治天下之书曰《周礼》也。
三代以后,时君所为,务在苟简,纪纲宪度,阙而不图。盖远莫盛于汉,而孝文之世,贾谊欲定官名,议寝不用。中莫懿于后周,虽分六府之位,以仪刑经礼,而典籍无所传闻。近莫美于唐初,以尚书六职,本天下之治,而不能修列其法,论著于书。开元之际,始追次旧章,以为《六典》,而尚书已失其职。然三代之后,治天下之书,有此而已。
今陛下以法制度数宜有所自,故上稽《周礼》;以官仪注措宜参近事,故旁求《六典》。则又质诸当世之宜;裁以圣虑。始自三省,至于百工,皆正其名。夫名正然后位定,位定然后事举。名正、位定、事举,则设官致理之方尽矣。使万官千品,各循其分;彝伦庶绩,皆得其任。然后陛下程其能,等其实,以章别幽明;信其赏,必其罚,以推行惩劝。庶务虽众,举其目而无不周;四海虽广,正其本而无不治。况推寻采掇,虽付在有司,而是正准裁,实由圣断。至夫大法既具,然后条分类别,以陛下之所指授,勒成一代之典。明示四方,使知出自圣作。岂独以之弥纶当今之务,固当藏之金匮,为万世法。
臣愚固陋,窃不自揆,于夫经营之体,损益之方,所谓位定而事举者,欲进其妄意之滞见,庶有毛之补。然心之委曲,难以书尽。伏望特垂圣慈,许臣上殿敷奏,使臣得披腹心,以称前日之圣问。万分之一,有足以上当天心,臣死生幸甚。俯伏待命。臣不任云云。
“乞出知颍州状”
右,臣愚不自揆,怀犬马之情,敢昧万死以闻。不敏之诛,所不敢逭。伏念臣性行迂拙,立朝无所阿附,有见嫉之积毁,无借誉之私援。在外十有二年,更历七郡,虽有爱君乡向国之心,托势疏远,无路自通,期于抱志没齿而已。陛下居法宫之深,临万官之众,而臣以单外之迹,一介之微,陛下廓四聪之广,出独见之卓,不由臣之鬻,不因人之党助,收怜拊慰,劳问褒嘉,语重意殊,可谓非常之遇。士之有大过人之材者,殆未足以致此,岂臣之鄙所当冒得。日夜思念,臣以庸下之器,在隐约之中,而独为圣主所知如此。蝼蚁之躯,知死不足以图报。今还朝以来,甫及数月,未有丝忽自效之勤,而辄以私诚上陈。臣之妄庸,虽受诛绝之刑,不足以塞责,惟陛下察而哀之。
臣母年七十有一,比婴疾疹,举动步履,日更艰难。陛下处臣京师,臣幸得侍庭闱,以便医药。圣泽至厚,常恐不能克堪。今臣弟布得守陈州,臣母怜其久别,欲与俱行。顾臣之宜,惟得旁郡,庶可奉亲往来,以供子职。而抱疾之亲,陆行非便。今与陈比境,许、蔡、亳州及南京,皆不通水路,惟颍可以沿流。臣诚不自揆,不讳万死之责,敢昧冒以请。伏望圣慈,差臣知颍州一任。窃恐顾临到任未久,无例为臣移易,缘若候顾临满阙,则臣弟布陈州却已满任。欲望特出圣恩,许臣不候顾临任满交割。臣冥寒陋,蒙陛下特异之知,未有锱铢之称。而顾迫子母之恩,规私择便,仰烦圣聪,当伏斧,以须罪戾,惟陛下哀怜听察。干犯天威,臣不任云云。
“再乞登对状”
右,臣去冬再蒙圣恩赐对。臣愚浅薄,无轶伦之行、绝众之材。徒于辈流,粗识文字。至于讲求天下之务,非敢谓能,盖尝有志。遇陛下绍天开迹,大修治具,一言片善,人人得以自效。而臣流离漂泊,藐在外服。有深忌积毁之莫测,无游谈私党之可因。转徙八州,推移一纪。无侧行之一迹,得参于御隶之间;无尝试之半词,得彻于岩廊之上。心思消缩,齿发凋耗,常恐卒填沟壑,独遗恨于无穷也。陛下体生知之质,起日新之政。揆之以道,以易汉唐五代之卑;本之于身,以追尧舜三代之盛。臣虽欲奋驽钝,愿备驱驰,而处疏贱之中,无可致之势。伏遇陛下明无不照,察臣滞迹之不容;圣无不通,采臣孤学之有得。出自睿断,接之便朝。所以询谋抚纳,勉慰称扬之殊,皆非素望所及。臣虽草茅之陋,顾非木石之顽。盖士穷且老,身孤立于天下,而独为圣主所知如此,燔躯沈族,岂足论报?其于剖心析肝,以效其区区之忠,固臣之所不敢不尽也。是以窃不自揆,冒言当世之事。陛下宽其不敏之诛,而收其臆出之见。谓有可以当圣意者,臣愚蹇钝,分岂称此。盖由陛下神圣文武,度越千载,而虚心纳下,无伐善之意、徇己之情。故兼听广览,小能薄技,无所不录。而臣愚遭遇,得以及此。今臣备数毂下,虽日得造朝,而身不迩法坐之凝严,耳不接德音之温厚,涉四时矣。其毕忠愿知之心,之义,岂须臾废哉!
伏念臣尝言天下之经费,以谓皇治平,庶官之员倍于景德;议今之兵,以谓西北之宜在择将帅。待罪三班,获因职事,考于载籍。盖官日益众,而守塞之臣有未称其任者。得以推其事实,审其源流。其于裁处之宜,亦尝略窥其要。窃欲饰其所闻,敢终前日之说以献。陛下方日孜孜,大有为于天下。内则更张庶事,外则经营四方。如臣之说有可采者,庶几制天下之用以养财,御天下之材以经武,有助圣政之万一。臣于受恩,非敢谓报,庶以明臣犬马之志,未尝不向上之所为也。
臣又尝言,陛下方上稽《周礼》,旁参《六典》,以更定官制。臣于经营之体,损益之数,愿有毛发之补。伏闻百度已成,万务已定,而臣曾不能吐一言,陈一策,庶得因国大典,托名不泯。今条分类别,宣布有期,臣诚不自揆,以谓更制之日,新旧革易之初,弥纶之术,固不可不有所素具。窃欲自效,少裨圣画之绪余。臣于三者,或万有一得。然事有本末,理之详悉,宜得口陈。伏望特出圣慈,许臣上殿敷奏。干冒宸严,臣不任。
“申中书乞不看详会要状”
右,伏以自来修撰国史,皆妙选众材,共当寄任。今通修五朝大典,属巩专领,已是一人而冒众材之任。顾巩衰拙,惧不克堪。其今来所修《会要》,计三百卷。修纂以来,经涉十有余年,编修等官,已更六人。限至秋季末成书,即今已是八月中旬。某若依限修进,不惟须合考求首尾,参详得失,仍更并须检寻文字,照据其间,恐合更有更改损益。不独于巩以旬月而求就十有余年之功;又复于巩已于国史,是以一人而冒众材之任,惧不克堪;而更益以《会要》,一人而兼数人之任。纵使容巩添展期限,缘累朝典章,本末闳大,不同小小文字,自顾材力实不能兼。况今来进本装写并已了毕,伏乞更赐敷奏,取自朝廷详酌,别赐指挥。
“辞中书舍人状〈阁门告报有旨,更不得辞免。不曾上。〉”
右,臣准阁门告报,蒙恩授臣中书舍人者。窃以唐虞三代之君,兴造政事,爵德官能之际,所以播告天下,训齐百工,必有诏号令命之文,达其施为建立之意。皆择当世聪明隽、工于言语文学之臣,使之敷扬演畅,被于简册,以行之四方,垂之万世。理化所出,其具在此。至其已久,而谋谟访问,三盘五诰誓命之书,刻之为经。后世学者得而宗之,师生相传,为载籍首。吟诵寻绎,以求其归。一有发明,皆为世教。盖其大体所系如此。
逮至汉兴,虽不能比迹三代致治之隆,而诰令下者,典正谨严,尚为近古。自斯已后,岂独彝伦秕ル。其推而行之,载于名命,亦皆文字浅陋,无可观采。唐之文章尝盛矣。当时之士,若常衮、杨炎、元稹之属,号能为训辞。今其文尚存,亦未有远过人者。然则号令文采,自汉而降,未有及古,理化之具,不其阙欤?
伏惟陛下以天纵之圣,阐明道术,所以作则垂宪,纪官正名,皆上追三王,下陋汉唐。至于出口肆笔,发为德音,固已独造精微,不可穷测。则于代言之任,岂易属人?臣浅薄暗瞀,学朽材下。误蒙陛下知之于摈排忌疾之中,收之于弃捐流落之地,属之史事,已惧官。至于推度圣意,讨论润色,以次为谟训,彰示海内,兹事至大,岂臣所堪?况侍从之官,实备顾问。而臣齿已衰,心志昏塞,岂独施于翰墨,惧非其任。至于谋猷献纳,尤不逮人。伏望博选于朝,旁及疏远,必有殊绝特出之材,能副圣神奖拔之用。所有授臣恩命,乞赐寝罢。
“授中书舍人举刘自代状”
蒙恩授前件官,准编敕节文、知杂御史已上授讫,许举官自代者。右谨具如前。臣伏见朝奉大夫、充集贤校理、知亳州刘,广览载籍,强记洽闻。求之辈流,罕有伦比。臣窃以谓引拔众材,弥纶世务,至于博学之士,固宜用在朝廷。况今圣质高明,究极今古,凡在左右当备顾问之臣,尤须多识前载,然后能称其职。如所长,实允兹选。况累历州郡,治行可称。至于文辞,亦足观采。兼此众美,臣实不如。今举自代,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