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
这是王小坡接到张天生要来昆城时候就开始苦思和昨夜深思一整晚之后的结果,当年他只身来到昆城,没钱没文化,但却有颗小小的野心,赚钱铺路子。
王小坡还没长记性的时候爹就没了,所以他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个听说十五岁就跟着他那个一点印象也没有的老爹的女人,那个听说当年家境很不错,人也长得水灵的女人脑袋一发热就跟着连一件像样衣服都没有的男人跑到了穷山恶水的清水沟,十六岁有了王小坡,然后十七岁就守了寡,听说那个从她跑出来之后嫌弃她给家里丢人的外公在王小坡他老爹死了之后来过一次,意思很简单,只要她跟着他回去,丢下这个短命鬼的累赘,他就既往不咎,出人意料,那个平日看起来打风一吹就要倒的女人拒绝了这个绝好的机会,当时就把老头子气得不轻,发誓就算她饿死在外面也不管了,在家里壮实男人尚且还难保温饱的清水沟,一个怎么看都弱不禁风的女人带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娃,真没几个相信她能熬出来,所以很来很多人说当初同样不被看好能活下来的张天生和王小坡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时候就说这两娃就是命里绑一起的,要是一男一女,指不定就是孽缘。人是活了下来,可那个当初在那一带相传长得丝毫不比村花张小翠水灵的女人早已经被岁月折磨得不堪入目,不满四十,已经看上去比六十的人还要苍老,腰早已经佝偻,但比当年还要有力,王小坡虽然蛮横,可眼睛不瞎,所以他出来要赚很多的钱,让哪个遭了一辈子罪的女人有个不愁吃穿的晚年。
至于铺路子,当然是为了张天生,他知道张天生迟早要出来的,就连老太爷当年都说这小子虽然不入流,但还有点小道道,能得到老太爷这样高评价的人在整个清水沟,王小坡知道的就只有两,另一个才是真正的王八蛋,白眼狼,王小坡有时候做梦都想找到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一刀子送他去见阎王。
老太爷说再小的蛤蟆只要跳出了井底也能有一番作为,张天生自然不是癞蛤蟆,可清水沟这口井太深,深到能困住龙,王小坡就想,那个王八蛋能跳出去,小爷自然也能,他先出来,玩着命也要给小爷探出一条光明大道,让小爷走得快一些。可是现实永远是最该咒骂的王八蛋,三年了,王小坡唯一的成就恐怕就是混得一个在外人特别是那些花痴无良少年心中很拉风,在他眼里就是用命赚钱的差事,当局者同样不迷的王小坡自然知道这个差使其中的阴暗与杀机,张天生这条跳出苦海深渊的龙自然比他这条烂泥扶不起墙的虫更能应付自如,可是这样太冒险,可是其他的路子他实在没有,在那种不入流的阴暗环境下认识的人自然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能有的路子也还不是不入流的野路子,小爷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可不能有这些不干净抹不去的东西。
老太爷有时候喝了酒就常感慨,当一个人站在一定高度的时候,毁了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曾经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放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响屁,王小坡以前听不懂,在昆城厮混了三年,有些懂了,那个所谓的响屁就是你见不得光的历史。
本来打算让张天生在昆城好好歇几天,自己再想想办法,可是张天生等不了,没办法,只有这工作有把握,虽然也不受人待见,至少干净。
“保安?”张天生放下一本王小坡独家珍藏被他视作珍品的杂质,眯起眼睛问道。这书张天生本来打算隔几天才看,毕竟才刚来大城市,真走火入魔了还真没那勇气去做些下贱勾当,奈何经不住王小坡一股脑的吹嘘,“勉为其难”的翻看了几页,还真有不错,饶是他自认定力还算马虎过得去,也有几分心急气躁。
王小坡心里一下紧张,忙着解释道:“小爷,虽然保安看着寒酸,不上进,可是我给你介绍的是一个挺不错的别墅小区,能住那里的人谁都有点拿得出手的看家本事,算得上真正步入昆城上流社会的人,水灵小妞也不少,指不定你就有发迹的机会。”
这是实话,老太爷常说癞蛤蟆不是不能飞天,而是他整天呆在一群从不会去想飞天的癞蛤蟆身边,这话王小坡来昆城厮混久了,越发觉得真谛,事实上,这是一个接触那些高人的最捷径的方法,那些个当了一辈子保安还是个低三下四的主,是他们脑袋不行,怨不得这职业,小爷自然与那些猪脑袋不同,自然在哪都能闪闪发光。
对自己脑袋一向很自信的张天生一眼就看出了王小坡的心思,其实在昨夜与他瞎聊的时候就对他现在干的事猜出个七七八八,所以今天他没有让自己去与他一起工作,一点也不意外,对王小坡知根知底的他也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也不需要去捅破,受着就是了,老太爷说过有些情,人给了你就受着,不然寒心。不过让张天生有冲动想冲上去痛扁这货一顿的是这货居然误以为让他去当保安是糟践自己,他一个没文化的乡巴佬,来到大省城,找工作谈何容易,有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就谢天谢地了,那还容得他挑肥拣瘦,这哪里是寒碜这份工作,分明是寒碜人嘛,拿出烟,递给王小坡一只,三块五的红梅,点燃,吸了一口,昨天抽了一天王小坡的高档烟,现在抽这以前抽起来很舒坦的烟反倒有些不入口了,那怪老太爷常说穷人富了很适应,富人穷了,八成得跳楼,对着王小坡问道:“一个月多少钱?”
“两千,这是底薪,还有提成,刚开始去可能少点,以后会多一些,不过有个家伙欠我一个人情,以前死皮赖脸的要还我,说我要是有靠得住的人想去哪里混饭吃,看一品天鹅,就找他,他能说上话,这货虽然一副怂包样,但对我还行,不至于阴奉阳违,肯定能让小爷在那受不了委屈。”王小坡说完,小心的试探问那头故作高深沉默不语的张天生道:“小爷,你去不?”
张天生将只剩烟屁股的烟头又吸了一口,这才扔进烟灰缸,露出一个很没出息的笑脸,道:“两千块一个月,这么好的事不去那是傻子,别说受点委屈,就是挨上几顿臭骂也值了。”
王小坡彻底放心下来,道:“小爷你放心,去哪里啥事不用干,高兴就去转悠两天,不高兴就闲着,谁敢扣你工资我放谁的血。”
张天生冷笑道:“挺能耐的呀?都敢动刀子放血了?”
王小坡谄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张天生又点了一支烟,还是喜欢叫他真就给他取得外号小炮,正色道:“我们是兄弟,虽然名义上我比你大点,可你在昆城呆了三年,眼界比我高,见过的世面你我多,自然也知道有些东西是绝对碰不得的,可我还是要说,你要是沾了赌毒,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你娘就你一个盼头,这些年她虽过得不容易,可都咬牙挺了过来,要是盼头没了,她可真就夸了,别人对不起王婶我没本事找人麻烦,可你要是对不起王婶,我真能对你下死手。”
王小坡从张天生手里接过烟,没点,肃然道:“放心吧,小爷,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