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榕后悔了,从不吃辣的她今天信心十足的想要挑战极限,特意跑出学校找了一家很有名气的酸辣粉小店,直接在服务员惊讶的眼光中点了一碗超辣的酸辣粉,一入口就觉得浑身冒火,辣得她直接不顾形象的喝了大半瓶矿泉水,从小到大就养成认定的事情绝不轻易放弃的执拗毛病的她当然没有被吓到,硬着头皮将整整一大碗表面全是飘着辣椒的酸辣粉给吃了下去,紧接着就是拼了命的往肚子里灌水,在店里缓和之后觉得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当时还对自己的勇气小小的夸赞了一番,高兴得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出了店还饶有兴致的轻哼了两声自己最喜爱的歌曲,可惜没让她高兴太久,事情就发生了,胃忽的一下就疼了起来,刚开始还没在意,可没走几步路,疼痛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每一次疼得更加厉害,到了最后直接路都走不了了,最可气的还是被人误会成碰瓷的,在家里是心肝宝贝,在学校是老师得意门生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若不是她强撑着,当时就得气昏在地。
再坚强的人也会在一个很不经意的时间变得脆弱无比,更何况是一个刚入大学才满一年的女学生,当张天生从人群中走出来,在所有质疑声中问出一句放在平时很无关痛痒的话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昏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旁边一个头发很短,穿着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是廉价货衣服的人正在埋头认真的看一本书,由于他是将书微微抬起,沐雨榕刚好能看到书的封面,《西厢记》。
从小学到初中,在到高中,再到大学,沐雨榕的同学换了一批又一批,她见惯了把精力都花费在电脑游戏,手机游戏和网络小说的人,可是真没见过几个人能捧着这样一本若不是出现现过语文课本是估计都没几个人知道世上能有这本书看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入城谋生的农民。
这样一个为生活挣扎的人,若是看一本推演彩票的书籍可能不奇怪,看一本大尺度的杂志也不奇怪,即使看一本当下最流行的网络小说也不奇怪,可看这样一本放在书店发黄都无人问津的书籍,那就不止是奇怪了,有些匪夷所思了。
从小就被老太爷用棍棒来练出来的超强敏锐力让张天生第一时间就发现有人注视自己,抬头一看,刚好看到沐雨榕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两人一对视,相互都有些尴尬。
张天生第一时间开口道:“你醒了?不好意思,你住院的时候要填名字,我不知道,你又昏迷,我就自己做主翻了你的书包,里面刚好有你的学生证还有这本书,我一个人无聊,就拿出来打发时间,希望你不要介意。”
“谢谢。
沐雨榕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喜欢看这书?”
是人都离不开一个词语,“爱情”,沐雨榕虽是一个恪守本分,努力学习却成绩优秀的天之骄女,可也会憧憬自己的爱情,一直很喜欢古诗词的她就特别喜欢那些用唯美诗词描绘出来的浪漫爱情故事,《西厢记》是她一直很喜欢的一本书,虽算不上浪漫,却能刻骨铭心。
“不喜欢。”张天生一口否决道。
沐雨榕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为什么会失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张天生似乎没注意到沐雨榕脸上细微的变化,接着解释道:“我就是随便看看,将会或许能有用。”
“有用?”沐雨榕不解的问道。在她的理解认识中,一个农民多练就些力气是有用的,因为他们大都需要用自己的力气去挣钱,再有上进的会看一些专业性质很强的书籍,这些书能让他们产生质的飞跃,总之就一句话,他们做的都是为了能赚更多的钱,一向对自己脑袋瓜子很有自信的沐雨榕这次真的想不出他看一本言情小说能有什么用?
也想写本小说?
打死她也不信。
张天生笑道:“现在的女人找男人不都喜欢找有钱有品位的,我肯定是没钱,在不在这上面下点功夫那估计娶媳妇就真悬了。”
沐雨榕笑了笑,这样的怪论还是第一次听说。
沐雨榕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两人说开了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张天生说出那一句不喜欢的时候实质是这个问题就已经结束了,沐雨榕问出了第二个她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们都说我是碰瓷的,你什么不信?还要救我?”
实质是这是两个问题,信不信碰瓷是一回事,救不救人又是一回事,沐雨榕其实更想知道后者的答案,在电视上经常报道救人反被讹诈的恐慌年代,这样的人实在有些凤毛麟角,沐雨榕甚至在想,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办?
张天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出的答案让沐雨榕羞涩难堪。
“或许是因为你比较漂亮。”
能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报考一个符合自己理想大学的她是一个很不多见的在容貌上有自知之明的女生,颜值总体上来说令人满意,可还没到惊艳到让一个吃了上顿或许下顿就没着落的人能出手相救的地步,也许是女孩听到这样的回答总会欢喜,也许是因为他救了她,也许是其他的原因,总之,一向对陌生男人很吝啬自己笑容的她破天荒的对着眼前这个在她所有认识的男人中最希拉平常,最寒颤的人面伴了一个很让人往深层去连想的笑容,还特意眨巴了一下她颇以为豪的灵动大眼睛道:“真的?”
张天生一本正经道:“真的。”
木讷中带有些许恐慌,此时就是张天生的真实写照,若不是他之前很有不轨意图嫌疑的回答,沐雨榕还真觉得眼前这位就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
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打断了两人很有可能还能深入一些的聊天,实质上这只是张天生这货心中的小期待,同样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他自然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个癞蛤蟆和一个在天鹅界都能有一席之地的小天鹅能聊到这份上,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壮举了,不可能再往下了,所以在被打断之后张天生没有表现出一点遗憾。
老医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认真的对沐雨榕做了一番检查之后得出结论没有大碍,点滴打完开些药就能回去,并叮嘱她以后少吃辣,最好是不要吃,沐雨榕频繁点头,不知道是真听进去老医生的话还是为了敷衍。
老医生离开的时候虽没有对张天生说一句话,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却无声胜有声,很耐人寻味。
老医生一离开,两人就陷入了诡异的尴尬气氛中,张天生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率先开口问道:“你是老师?”
“嗯。”沐雨榕看着有些腼腆羞涩的张天生点了点头,道:“准确的说我现在只是一名师范学院的学生。”
张天生平静道:“做老师好。”
家境优渥的沐雨榕自然不能体会这个从穷乡僻壤的小山沟里出来的人嘴里这个“好”字的真正含义,张天生记事起,从城里面分配到那个穷山恶水之地的老师至少是有五位在呆了不到一个星期之后就哭天抢地的吵着要回去,但是在十里八乡恶名远播的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对那些人离去的教师没一点抱怨,还不准村里人抱怨,更不准张天生抱怨,他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老师好,是青水沟留不住人,不怪人,久而久之,清水沟的人就认为老师是世上最好的职业,因为这是老太爷亲口夸赞的职业。
“没什么好不好了,只是我以前的梦想而已。”沐雨榕说着心里难免有小得意,她小就立志做一名伟大而光荣的教师的她现在都还记得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她激动得一整夜没睡觉。
“对了,你的梦想是什么?”沐雨榕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与他这样的人谈论梦想用男生之间很流行的一句粗口来说就是扯淡,可是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心地善良的她只希望张天生不要误会。
张天生平静道:“挣钱,挣很多的钱。”说完,用细微到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道,“挣够能让清水沟留住老师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