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凌山,你给我起来!你怎可跪拜这夺了你父亲性命的贼人!”杜大太太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施,一把逮着杜凌山的领子,就要将他拽起身来。
“娘!”杜凌山负气的一摆,挣脱了杜大太太架着自己的手,而面上,早已是憋得一阵臊红。
正坐之上的杜二太太见状,忙的迎了上去。“大嫂嫂莫急,这件事儿,我家老爷也正打算问过你的话,再做决定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我们商量着办便是,莫要让惠亲王见着笑话……”
提到了惠亲王,杜大太太这边只得强压下火气,领着杜琳瑶,给惠亲王行了礼。
要知道,她此番不请自来,一来,是不满他们二院私下里宴请自己的未来女婿,二来,则是杜琳瑶今日落水之事,可在惠亲王面前丢了大脸,她必须寻个机会,将这脸面给挣回来。
再看看这杜琳瑶,如今的打扮,何止是一个“精心”便能概括的。
粉色的杏花薄纱褥裙,一条桃红绸带,将芊芊腰际衬得恰到好处,外面披着鸳鸯花边的宽袖长衫,整个人显得好生贵气。
精致的小簪子齐插于耳旁,又斜带了一朵娇艳的并头花,翡色的百步摇做了燕尾,在后颈上似无意又似有意的晃动着,晃得人心中直是痒痒。
她含情脉脉的与惠亲王相视一眼,盈盈一拜,腰枝又柔柔一顿,举手投足之间,皆显娇柔姿态。
如此这般,与那落入水中的恶婆娘,哪里还是同一个!
杜二太太这边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又吩咐丫鬟婆子们,再备上两副碗筷来。
众人依次入座,可杜大太太面上,依旧掩饰不了一阵冷嗤。“说起来,府里的戏班子,近日苦练出了一曲《破阵乐》,如今,二弟领旨驻军北关,不妨观赏观赏。一来,可以为惠亲王助兴,这二嘛,还能庇佑二弟此番入关,能破阵杀敌,莫要一不小心,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那便是不大好了。”
说着,也不等旁人回应,杜大太太已是拍掌示意。
接着,乐师们垂首入了花厅,随着一道沉如磐石的定鼔声,一个个身着水袖、粉面纤腰的舞姬们,踏着盈盈小步,伴着如落滴般清脆的钟磬之声,或圆或扇的舞了起来。
一时间,如若滂沱般的乐声响彻四下,舞姬们亦是将女子的娇柔之态,展露无疑。
可一节舞罢,却见那杜大太太突然举起手来,连声叫了好几次“停”。“这《破阵乐》是歌颂太祖皇帝,当年的峥嵘战功,描写我大祁军队的大无畏气概。几位乐师所弹奏的自是无可挑剔,可你们几个,怎么一个个都舞得这般软弱无力!”
舞姬们一个个都垂下了头,谁也不敢往前多站出一分。
“母亲莫要作气,寻常女子自是不会去过多考究这《破阵乐》与一般舞曲的区别的,让她们下去再练练便是。”杜琳瑶和颜悦色的抬起了眸子,演得一脸的仁爱。“只是,几位乐师却是极好的,若就此打断,一来难免有些可惜,二来也扫了各位哥儿们的雅兴。琳瑶虽未曾学过这《破阵乐》,可眼下却是想试一试的。”
“好啊!”杜大太太挑眉答道。
“那琳瑶这便献丑了。”杜琳瑶颔了颔颌,步步生莲的走入了厅中,更是给各位乐师行了礼。
又是一击冗长的定鼔声,只见杜琳瑶单臂一摆,从那宽松的袖口中,竟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软剑。
接着,一招风残草尽,舞得丝毫不输男儿气势。
而那软剑尾端,系着的一条水红绸缎,却又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道柔和的弧度,将女子娇柔的一面,衬托得恰到好处。
杜琳瑶心中得意,只道是,以惠亲王的身份,娇柔贤淑的大家闺秀,自是见得多了。
可如今见了这样一支刚柔兼备的舞剑,不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才怪,哪里还会在意今日不慎落水时的颓样。
一曲舞罢,席间掌声自是连绵不断,叫好不绝的。
杜琳瑶稳了稳心气,又几多娇羞,几多期待的看向惠亲王。
可一见后者正一脸欣赏的看着自己,杜琳瑶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个痛彻,连忙跺着小碎步,藏到了杜大太太身侧。
秦若璃看着,也不觉有几多惊喜,一是这剑的确舞得不错,二是怎么也想不到,这舞竟是那杜琳瑶跳的。
咚——只听一道沉闷的撞击声传入耳中,同桌的杜琳玥,竟是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压在了矮杌上。
她的手握得有些发颤,每一个关节甚至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琳玥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语罢,已是起身退出了花厅。
“璃儿去看看玥姐姐。”秦若璃也忙的跟了上去,毕竟她一个局外人,再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了。
等秦若璃跟着回到了杜琳玥所居住的小院子,却见后者已是扑在床头,硕硕的淌着泪儿了。“凭什么?凭什么!”
“小姐,莫要哭坏了身子啊!”蒲儿也在一旁哭了开来。“那个恶婆娘嚣张不得几日了,以她那般性子,等嫁入了惠亲王府,自是有人收拾得了她!小姐不是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吗?”
秦若璃本也想着劝说些什么,可一听这席话,她却是立马明白了一件事儿——原来,这杜琳玥,并非是一个简单的主儿。看来,真真是自己小瞧了她。
俗话说,自古婆媳难共处,而那杜琳瑶的未来婆婆,可是曾经的嵩阳公主。
她深得先皇厚爱,其脾气秉性自也是被宠得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而那惠亲王偏偏又是出了名的孝子。
而以杜琳瑶的性子,等嫁入惠亲王府后,不被斗得只剩骨头渣儿才怪,那些所谓的好日子,怕是转眼如云烟了。
至于为何这杜琳玥愿意如此隐忍,为得不正是要将她杜琳瑶,惯得越发飞扬跋扈、越发刁蛮恶毒才好吗?
如此想想,自己身边,不也有秦若岚这般的恶婆娘?
若说那秦若岚的爆脾气,是一翻嘴皮子,什么恶毒的话,都能转着弯儿的说道开来。而杜琳瑶却是一语不和,就是要动手动刀的主儿。
若是可以,倒是真想看看,这二人斗起来,会是怎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