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在这里有安全感,觉得自己有所依靠,可以好好生活的声音,所以她爱上了吹笛子,她想起那天在宣州外,冰天雪地,父女二人极目远眺的惬意,还有站在身边的李湛之,他现在在干什么呢?贵为护国公世子,他现在一定在哪里吟风弄月,舞剑弹琴吧,三五知己好友,几许红颜萦怀。
临风山庄在暮霭沉沉之际,响起了一阵悠悠的笛音,情真意切,余韵悠长,绕梁不绝。
卓如风听她吹奏,先是一股淡淡地惆怅之情在里边,后面却含着若干情丝,似乎是在想念某个人一般,想到她心里想着别人,心头一阵苦涩,他忍不住问道:“你在想谁?”
如竹下意识地开口道:“我在想一个救了我两次人,如果我能再见到他那该有多好!”
卓如风夺过玉笛,丢在一旁,将她从水桶之中捞出来抱在怀中,身上的衣服也被染湿,心生不悦:“可惜,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如竹在冰水中多时,从水中出来,冻得瑟瑟发抖,她看着地下的玉笛,落在地毯却还是摔掉了一角,嘴唇有些发白说道:“那也没有关系,我心里放着他就好了。我现在才知道,除了家人,他对我的好才是无所求的,由着我去,也不同我真正的计较,说到这里,我还要谢谢梅岭和你,如果不是你们一再利用和强迫我,我又怎么能清楚地看明白这些事情呢?”
说完这段话,她有些愣住了,自己又可以开口说话了,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卓如风,卓如风也是一脸喜色道:“你的毒什么时候解开了?”
许如竹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只觉得有一股轻风,她是恢复了听觉,可正在说话之际,眼前却突然一片漆黑,她闭上眼睛,又睁开,面如死灰道:“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那我以后还怎么报仇,我可以不说话,可是我……”
卓如风看她的情绪已经趋近低落至崩溃,不断地喃喃自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没事儿的,香儿,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这毒我有所耳闻,好像叫三月轮回,我记得在一本书看过,来,坐在这里,我去给你拿件深衣换上。”卓如风抱着她,正要往椅子那走。“再去查看那书,梅岭既然费尽心思将你送过来,我岂会让你在我眼前轻易丧命。”
如竹听自己眼睛还有救,心中高兴,催促他:“你快去看这毒是什么吧,我自己来换,你给我放在这里就好了。”
三月轮回,可是死了才能轮回?
卓如风看她焦急的模样,将衣服丢在床上,人也放在原地,挑眉道:“也好,拿自己先练练手。”然后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盲目地在房内转来转去。
如竹克服着目不能视的烦躁,一点点地感受着手中的触觉,终于摸索到床边,她将拔步床的纱幔都放了下来,自己在里边胡乱着换上,然后就坐起来,回忆着刚才那支笛子被丢的地方,想要去捡回来。
卓如风看她不停地摔倒了再自己爬起来,磕磕绊绊地终于爬了进去,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本意就是想看她彷徨失措,再向自己求助,可眼前的这幕……
他的心为之一动,又是一痛,随之又是一喜,她是梅香,只要他承认,就没有人能够否认,她就是自己的妻子。
从床上下来,如竹的衣服套的不伦不类,小心翼翼扶着着力之处,就想着去捡那支玉笛,究竟在哪个位置呢?她低头陷入沉思。
三月轮回,他是很有印象的,因为这种毒药毒性太过奇特,它是一种可以封闭人的感官的毒品,或者目不能视,口不能,耳不能闻,让人在慌乱之中对身边的人产生莫大的依赖感,而且还带着催情成分。
只要中毒的人能熬过十二个时辰,毒性自解。
可最难受的是最后六个时辰,人彻底丧失对外感官,不能言语,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催情部分最为浓烈,让人难以把持。可催情部分被纾解之后,就能加快毒素的释放,减少最后六个时辰的痛楚。
所以她才会跳到水桶之中,卓如风突然间对她的来历很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
而此时许如竹又感觉到那酥麻一阵阵的向自己袭来,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无力,她终于摸到笛子,紧紧抓住笛身,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她想到刚才水桶的位置。
卓如风看她又想要爬进去,眼中的感情有些复杂,上前就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在床上,他伏着身体软语诱哄道:“你可以不这么难受的,香儿,我以后只要你一个,好不好,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我娘曾说,女子一辈子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位疼爱她的夫君。现在对你来说,唾手可得,你难道也不肯要吗?”
如竹弓着身子抱着自己,咬牙摇摇头,“你去看书了吗?三月轮回怎么解?”
“三月轮回无药可解,你以后都再也看不到了,还会成为聋子和哑巴,留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卓如风见她还是油盐不进,心中怒气陡起,故意隐瞒实情,他很想知道这样情况下的她心里又会想什么,还要坚持什么?
“……”无药可解,这可真是有趣,活了两辈子,一次病死,一次毒死,想想这经历她也是醉了。
“你我已经拜堂成亲,早已是夫妻,合衾酒已饮,同心结已打,女子出嫁从夫,不是名正言顺吗,良禽尚且知道择木而栖,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见她无言以对,也许她心中软化了吧,于是趁机劝说。
他心中大概也更想她心甘情愿的跟自己一起吧,而不仅仅只是被强迫。
如竹闻言只是冷笑:“事到如今,卓少爷你还是省省吧,我现在已经是砧板上鱼肉,纵然无能为力,难道还要再满心欢喜的遂了你的心愿?”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还让自己受这样的苦楚?”卓如风闻言,一声叹息。“如今你是梅香,我心里是很高兴的。”
“不!不是的,她不是梅香,卓大哥,她骗你,她不是梅香。”卓如风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女子凄楚的声音,“我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子梅香。”
如竹只闻其音,难见其人,心中虽然疑惑梅香为何此时出现,可却有一种解脱的情绪在里边,此刻居然庆幸着梅香的及时出现,令此事出现转机。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卓如风淡然道:“香儿别怕,我现在就出去杀了那个冒充你的女子为你报仇,想必你之前的伤就是她下的毒手吧。”
话音刚落,人就纵身一跃,追出窗外。
“卓大哥,我是真的香儿啊……”
“别异想天开了,竟然敢闯入我临风山庄,今日我就叫你有去无回。”
她听屋内再也没什么动静,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赤着脚在地上,却不慎踩住几颗核桃,人一下子滑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拔步床前的踏板,她觉得头部一痛,感觉到后脑上一股热流奔涌而出,陷入昏沉之中。
这时,在新婚房中跳进来一身着黑衣的男子,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许如竹,眸色骤然变深,气息变得更加冰冷,他抱起她才发现她身下一片血迹,于是低声道:“她身上有伤。”
“主子带姑娘先离去,我等随后就到。”
临风山庄因少主这院有打斗的声音,戒备在旁的人桀桀一笑:“庄主真是神机妙算,梅岭那个卑鄙小人果然来了,等了这么许久,总算没有空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