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卫府夫人送来帖子邀请宣州城大小一干官员商户夫人小姐到卫府去赏菊。
许夫人将此事知会许家兄妹二人,并严令要求不得任性。
抛开赏菊这件事,光这两个字都让她想任性。
如松劝如竹,卫家的后院很好,她可以去见识一番。如竹心中哼哼两声,再好,能越过京城的那家去?
如松见她一脸的不屑,摇摇头道:“与州府外的别处可能无法比较,只是在这宣州城那是数一数二的,你几个月要么不能,要么不肯,在院里闷着倒不如外面散散心去,凡事又怎么能尽如你意。”
“娘都说了不得任性了,我怎么敢,倒是二哥你久不见自己的好友,心里惦记了吧。”
“什么惦记,我与卫兄许久不见,能一起把酒言欢也是乐事,自然是好。”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意见。”我只是对赏菊这两个字面有意见而已。
托满城竟是大馒头的福,如竹记住了那首咏菊,卫夫人引着盛装而来的许家母女与众人还未至后花园,但其阵阵清香,悠悠之气早已透过秋风包裹人群。
众人闻香皆赞,卫夫人面上笑得更显雍容。
后院整个一片各色香菊的世界,不同品种切割成不同的区域整齐摆放,放眼望去,可见之处,菊花怒放,魏紫姚黄,各色不一,也是视觉上的一种饕餮大宴。
卫夫人携着众妇在园中游览了一番,在流云亭中布置招待众夫人,她们见自家的姑娘多还没有尽兴,便由得她们自己乐呵。
如竹坐在母亲身旁,听着几位夫人来回打趣玩笑,她坐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卫夫人见状,眼眸流转,风情无限:“许小姐这样稳重的性子,夫人您真是教女有方。”
凌同知的夫人鲁氏接口笑道:“可不是嘛,我们家的敏嫣算起来,比三小姐还大上两岁呢,这不打眼就不见了,就爱跟着人瞎闹着玩,大小姐你们都是见过的,温柔娴淑,再好不过,万家公子真是有福气的人。现在这三小姐也是这样柔和的性子,模样越发好看,真是羡煞旁人了,不知道将来要配了哪家的公子呢。”
其他夫人也闻言附和,一时之间席上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如竹听完后脸就红了,她严重的后悔刚才没有随着其他同龄的姑娘出去撒欢,嘴里的东西一时是吞咽不得,很是狼狈。
幸好许夫人觉得众人言重了,赶紧接口道:“她平常看着和顺,可性子倔强的很,都是随了她爹。若是真同你们所说,我倒不必如此操心了。”
如竹点点头微笑:“我……众位夫人过奖了,我是见卫家夫人准备的这茶点精致,便挪不动腿了,比之几位姐姐赏菊的风雅气韵,我这口腹之欲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更别提和大姐相比了,难以望其项背。”
杜同知的夫人杜氏坐在席中一直都是淡淡地,她原是书香世家之女,只是从祖父起杜家逐渐没落了,这才嫁了个正五品的杜同知为妻,可举手投足之间,仍是如大家闺秀一般,气度不凡。她见如竹不卑不亢,举止大方也开口赞道:“许三小姐如此知书达理,确实让我们羡慕许夫人教女有方。”
许夫人见一向高冷的杜夫人都这般态度,心中欢喜:“哪里哪里,我见昭娴那孩子乖巧懂事,模样更是俊俏,更是讨人喜欢。”
如竹拉拉许夫人的袖子,轻声道:“娘,我也去那边走走。”
许夫人点点头,赞同道:“去吧,你平常也不爱出门,这会趁机多多和她们一起说说话。”
如竹起身与众人福身,先行告退。
她见众小姐都在不远处说说笑笑,带着珠珠也上前打了招呼,那些小姐见她也甚为和善,于是结伴往北处的另一处凉亭走。
走着走着,就听得一阵雅致清幽的笛声传来,如泣如诉,委婉动人。
夏茹习与卫桓订了亲,又是卫夫人的嫡亲侄女,因此自觉地承担起招待众位小姐的责任,她见如竹驻足,脸上就带了微笑,“这定然是大表哥在和众位公子一起,起兴而做,平常可是难得听到。”
如竹听到笛声,倒是想起来在军营之中,自己父亲在漫天飞雪之地吹了笛子,那是她在这里第一次觉得安心,还有那位风姿卓然的李湛之。她低头看见墨菊,沉醉如青墨,一如在国公府中那片片荷叶,绿染人心。
她回味过来,摇摇头想摆脱心念,自己也不知怎么会这时候想起他……
这副深思的模样在众人眼中就成了另外的一层意思,她们悄然相对一笑,前头引路的就慢慢的转到了南边的水榭旁边。
果然远远看见几位公子在那里谈天说地,看起来兴致颇高。卫皞一身月白立手着玉笛在水榭之旁的清流,使人闻之忘俗,一阵西风吹过,青丝如墨,广袖飘逸,随风而动,更显身姿如仙。
身旁的几位原本热热闹闹的小姐看到这幕,一时虽寂然无语,芳心却失落于此。下意识的就去看如竹的反应。
如竹抬头看见水榭中的人,正看见如松看向自己,她微微一笑轻轻摆摆手,卫皞回头正见几位小姐,他微微颔首,这又进了水榭。
几人这才觉得羞涩不已,转身就要离去,夏茹习心中另有打算,这位大表哥表面看起来和气好接触,但骨子里的清冷却不由自主的就让人觉得被拒于千里千里之外。
所以当姑妈问自己两位表哥如何之时,她只能启齿于二表哥,他样貌出色,天质风流,风趣幽默,也肯为自己花心思,她在他心中总能占上一席之地。自从他与自己定亲之后,花尽心思为她搜罗奇珍异宝,让她觉得受宠若惊,一颗心全然都在他身上了。
想到这里,夏茹习又望了眼水榭之中那个魂牵梦萦的青色身影,她一到这里,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不曾离去,终懂得书中所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缠绵感觉。
再等几个月,过了年,她就能与他长相厮守,永生不离了。想到这儿,夏茹习就觉得心中那颗有些失落的心被装的满满的。于是笑着打趣其他几位小姐,眼神却放在许如竹身上:“那位是我的大表哥。他今年刚巧中了举人的功名呢!”
如竹点点头,想卫皞也是个奇才了,生在商人之家,却醉心诗书,看似清雅绝伦,偏偏功夫又那么好,就连那天打猎,最终点数,也是他收获最丰。
夏茹习见如竹听得仔细,觉得自己猜对了她的心思,接着兴致勃勃地说:“听姑姑说,现在因为姑父身体不太好,二表哥又身有要事。”说到这儿,她红霞飞至雪腮,显得楚楚动人:“想让大表哥出去历练一番呢。听说不日就要动身呢。”
如竹闻言挑眉,要事?还不是你和卫桓的婚事嘛,看来这个卫桓还是蛮喜欢她表妹的,竟然连生意都不做了,要准备亲事。
夏茹习引着众人往北亭走,又道:“我听姑姑说,姑父的意思是既然是历练,那就给让他到益州那里,也不知道表哥的意思怎样。”她语气已经有些惋惜。“卫家世居宣州,生意也多在大周的北部,南部只一些零散的生意……”说到这儿,她意识到了什么,突觉得不妥,拿着帕子装作抹嘴的样子,眼睛偷偷打量众人,见几位小姐不以为意,也没有追问,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语气高兴道:“北亭就快到了,那里有不少珍稀的菊种呢。”
如竹正听着,却见她神情似有隐瞒,转了话头,心里却纳闷,卫皞现在出门历练的话,那么过年的时候还会回到宣州吗?不过二哥出行到了益州,倒是有老友相迎了。想到这儿,人该出去长长见识,这是好事!可夏茹习的反应并不太像。
水榭之中,几位公子也为这淡淡的离愁感到惆怅,尤其是如松,他拍着卫皞笑道:“卫兄,你总先我一步,我原打算到过完了年这才外出游历呢。”
卫桓笑道:“大哥可不是去游历,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状况不佳,我这又偏偏要准备成亲的事情,实在是分身乏术,益州生意的担子就压在大哥身上了。”
卫皞面色凝重,沉默了许久,眼神灼灼的看着卫桓:“二弟为卫家辛苦多时,现在也该是为兄多担待的时候了。娘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的。”
杜公子一拱手笑道:“卫大公子现在金榜题名,春风得意,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又岂在话下,我与众兄弟在宣州静候佳音,你可一定要赶得及回来喝二公子的喜酒才是。”
卫皞闻言,欲言又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卫桓听他提起过世的母亲,脸上倒是显出几分温情,很快就换做了一贯的得意:“各位世兄放心,大哥自然是回来,现母亲做主要为他纳一房美妾呢,真是羡煞兄弟了!”
此言一出,众人惊讶之余朗声大笑:“不知道是何等貌美之人,卫兄好福气,我等望尘莫及啊!”
卫皞闻言面色转霁,微微一笑如云开月明:“父母之命,实难推辞。”
许如松看着这个自笑熟识的好友,知道他志不在此,如今怎么会同意先行纳妾,觉得蹊跷,便决定在私下无人之际再打听详情,看是否为难,又可否襄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