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被两名汉人拽着手臂一路拖到董卓面前,所过之处地面都是血红一片。到达董卓面前,他甚至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颤颤抬起头颅,面色苍白,弱弱道:“主、主公饶命啊。”
“你也配叫饶命!”董卓心下大怒,一脚踹在李蒙脸上,几颗门牙飞舞在空中,苍白的嘴唇变得血红,看起来是那么妖异。
若非不是想要借这次机会警告诸将,董卓刚刚一脚就能要李蒙的小命。强忍着将李蒙大卸八块的冲动,董卓背着手走来走去。奉命退敌的郭汜、张济先后赶到这里,李傕固守粮草没有董卓诏命即使敌人退去也不敢擅离职守。
见只有两人来,董卓面色阴沉,声冷如冰:“徐荣呢?敌军早就退走,他为何不来见我?”
郭汜和张济见他面色不善,闭口缄言,纯当没有听到这一句话。他们可以这样,李儒不行,他考虑了一下,道:“子义为人素来谨慎,或许是在布防吧。”
董卓闻言,面色不变,派一名传令兵去宣徐荣来见。不多时,传令兵策马回来,身边还带着一名将校打扮的将领。那名将领距离董卓尚有二十步,便翻身下马步行。
来到董卓身前,他抱拳道:“参见主公!”
董卓见来人不是徐荣,心下疑惑,他又不认得这位年轻将校。李儒咳嗽一下,代他开口道:“子忠,你父亲呢?主公宣的明明是他。”
徐枫和徐荣长得不太像,他更像母亲多一点,相貌阴柔,脸上稚气未退。听到李儒问话,他心里有点紧张,额头冒汗道:“父、徐将军他率军前去截止南面敌军,说是要出其不意。让我领五百人吓退东面吕布军。”
郭汜素来看不起徐荣,觉得那个家伙整日装模作样自以为读点兵书就高人一等,现在逮到机会那里肯放过,当即冷笑道:“徐将军好大威风,主公明明让他前去东面退敌,他居然跑去南面。不遵将令是行军大忌,主公且不可轻易饶过他。”
张济和徐荣是泛泛之交,说不上有什么恩怨。但他负责的就是南面,若让徐荣建功,岂不是显得他无能,出声附和道:“主公出发前曾经严明军令,如今徐荣违反,若不处罚恐怕会让其他人纷纷效仿,如此大军危矣。”
“闭嘴!”董卓怒骂一声,他如何看不出郭汜和张济的意图,但两人说的话完全没有错,行军打仗最重要遵守纪律,如今徐荣违犯不处罚难以服众。
李儒眼神闪烁,后退几步,唤来一名羌人低语几句,让他离开,自己又回到董卓身边。
徐枫已经吓得双腿打颤,看看匍匐在地上的李蒙,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会和他一样,让他如何能够不惧?
“你们先等着,我进去休息一会。”董卓撂下这句话,转身回到大帐,继续睡觉。郭汜等人只能站在外面,吹着寒风,最惨的是李蒙和徐枫。一个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还是赖在地上没有勇气自杀,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撑着。另一个是随时担心父亲猜测若是有误,下场恐怕不会比李蒙好到哪里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至卯时初刻,天色愈发黑暗,超出火盆的照明外,全部是一片漆黑,好在中军大帐地位特殊,四周都有明亮的火把照明,像是黑夜中的明灯让人一眼就能确认那里是中军大帐。
一名汉人策马而来,大声道:“报,徐将军回营,正在朝这里赶来。”
听到急报声,沉睡的董卓猛地起身,迈着大步出得大帐。刚好看见徐枫昏倒一幕,心下对他甚是轻蔑,挥了挥手让人将徐枫带到另一边去。地上的李蒙尚且留着一口气,微微张着嘴巴呼吸,脑中意识已经模糊,之所以能活着全凭一股求生意志。
徐荣甲胄染血,脸上略显疲惫之色,身躯依旧笔直如枪,策马来到中军大帐前,见地上爬着的李蒙,只是看了看,便迈入中军大帐。
董卓高举上首,身旁左侧是李儒,左右下方是郭汜和张济。他目不斜视,抱拳道:“末将徐荣,参见主公。”
董卓见他满身血迹,心下怒气稍减,面色阴沉道:“我听说你擅自离开军营前去追截敌军,结果如何?”
徐荣沉声道:“末将斩首数千,可惜让贼将逃走,不能提他首级来见主公,实在遗憾。”
郭汜冷笑道:“哦,你说斩首数千可有证明?”
徐荣面色不变道:“整整三千五百六十八个人头,已经被我带回营中,郭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去数数。”
郭汜心下愈发怀恨,不再说话。
董卓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松开,他哈哈大笑道:“子义真是为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好,我命你为先锋大将,胡轸旧部归你统领,希望子义再建功业。”
郭汜刚要站出身来反对,李儒已经率先开口:“主公,徐将军建立功业不假,但他无视军令同样是真。功不抵过,唯有赏罚分明才能让人心服。属下以为,应当重打徐将军四十大板以示惩戒。”
董卓沉吟少许,道:“文优说得不错,来人,将子义带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徐荣眉头微皱,他为人硬气二话不说,离开大帐。有名羌人若无其事递给他一张布,让他围上。徐荣摸了摸布,发现里面含有数层牛皮,当即明白过来。
砰砰……
帐外打板子的声音传到帐中,郭汜听得心下暗爽,四十大板下去铁人都得跪,到时候先锋大将的位置指不定是谁。
打板子的声音停止后,徐荣面不改色走回帐中,郭汜差点没有把眼珠子瞪出来。乖乖,四十大板下去,徐荣居然和没事人一样。他不会怀疑刚刚打的是别人,只能对徐荣的强健感到惊叹。
徐荣抱拳道:“既然主公任命末将为先锋大将,那么末将自当先行,只是离开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主公能够将李蒙交给我来处理。”
董卓现在心情甚佳,对徐荣提出的要求毫不回绝,点头道:“好,一切都依子义。”
徐荣出得大帐,将李蒙扶起命人将他驮上马背,特意嘱咐要小心一点不能弄死李蒙。
李儒从帐内追出来,笑道:“子义你的儿子就在隔壁帐中昏睡,他还需要好好历练一番啊。”
徐荣抱拳道:“多谢文优出手,若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哪里还能上阵。”
李儒摇头道:“都是主公的意思,子义,我在这里就助你马到功成。”
徐荣抱拳,让人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叫醒,自己翻身上马离开,直奔尚城。
尚城里面的人马都是原胡轸旧部,自从李蒙被带走后,他们一个个提醒吊胆,自然不是担心李蒙如何,而是怕自己被牵连。以董卓的心性,一怒之下屠杀数十万都能做得出来,更别提区区数万。
徐荣率军赶到尚城,委实让那些羌人吓了一跳,只当董卓是要除掉他们,想要反抗又畏惧董卓威严,只得乖乖听从徐荣命令,全军在尚城东门外集合。
徐荣登上矮小城墙,目光一扫下方,沉声道:“昨夜吕布率军来袭,他们的部队甚至没有我们十分之一,却让我们阵脚大乱,其中最慌乱的部队就是你们!曾经纵横草原没有敌手的西凉铁骑,如今沦为这个狼狈模样。看看你们脸色的表情,败、家、之、犬四字就算没写别人都看得出来。”
将近三万的羌人面色愤怒,紧握手中的拳头,他们何曾受过这个侮辱,残存的一点理智让他们没有行动。徐荣很满意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瞧不起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失败,而是你们没有在战的勇气。不能战斗的羌人算不上羌人,甚至不是人,只是一个用脚行走的牛羊、畜生。我问你们一句,还能战吗?!”
“战!战!战!”羌人用怒吼来表明自己的决心,他们的血液在沸腾,双目充血,他们是一群饥渴的狼群而不是柔弱的小绵羊。
徐荣见士气可用,高声道:“来人,将败将李蒙带上来,用他的头颅祭旗。待到来日砍下吕布首级,我就承认你们是羌族当之无愧的好男儿!”
卯时七刻,徐荣率军离开尚城。
同一时间,吕布大军在一座形状如巨龟的山下汇合,兵士们席地而睡,奋战一天放松下来自然就是这个模样。精神十足的人只有吕布和贾诩。一个是身体强健还能再战三百回合,另一个早已经休息过,自然不会觉得疲惫。
宋宪靠在离吕布不远的大树下休息,侯成依旧未到。吕布心下不安,派出护卫在贾诩身边的兵士当斥候,前往四周侦查。
卯时末,踏着晨间第一缕光芒,侯成满脸沙尘匆匆赶到,手下一看就是吃了败仗的模样。吕布见此,虎目中怒火大盛,厉声道:“侯成,我再三叮嘱让你不要恋战,你为何不听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