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慕容涣都在巩固和加强自己学到的东西。
所谓温故而知新,如果旧的不巩固,就想着一些新鲜的东西,那不就如同是狗熊掰棒子,掰一个掉一个么?
赵汀觉得慕容涣太过辛苦,一天一天憋在屋子里,于是叫他去最近的沛陵郡一起逛逛。灵符道宗胡洺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却不能同来,西川对于杂族的封印好像出了一些问题,胡洺说等封印巩固后,对二人还有交代。
其实在几天之后,慕容涣和赵汀想有这么悠闲的时光都很难了。
沛陵郡。比较之前仙羽教控制着的时候来说,现在更像是雪族和汉族共治的城郡。无数的雪族机械兽和汉族武者的兵器、功法,在这里融合着。
自然的,有无数的拍卖场在这里兴起。
一路走过来,这沛陵郡和中州,还有极北的城郡完全不一样。不是说城郡的格局,而是说汉人和雪族相处的氛围。明明是对立的两族,在这里却好像融合了一样,丝毫感觉不到对立的感觉。
两人走在路上,慕容涣看着一位汉族老伯很亲切的在和一名雪族人交谈,在他们交谈完之后,慕容涣赶忙走上前问道:“老伯,雪族是我们整个汉族的仇人啊,你怎么还能和他保持这么好的关系呢?”
老伯答道:“数百年前,我们也是在奴役雪族的啊,这些城主都和我们说过的。因果相报而已,而且现在这局面,雪族人不侵扰我们,我们已经是万幸啦!何不如宽容一点,维系住这种关系也好啊!小伙子,这些事儿啊,都跟城主去说,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也就懂得这点啦!好了,我的活还没干完,老汉我要先走了!”
老伯摆摆手,颇有一种潇洒的味道。
听完老伯的回答,慕容涣的心里五味陈杂。什么我们奴役雪族,太牵强了吧!感觉这三郡的人有一些自私,又有一些不明大义,但是又感觉他们的做法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他们说话的语气,太理所应当了。
太肯定的回答,总会让你有一瞬间的质疑,是不是自己考虑的有错?
或许不光是对处在奴役于雪族之下的汉族,对于一部分雪族人,这里也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吧。
几天前,大祭司在教授了慕容涣灭生灵咒之后就离开了,随即赵汀又教了他如何凭空取物的方法。
这边,爱凑热闹二人组,准确的说是三人组,因为还有小萌物凌凌。
三人组走进了最大的拍卖场:绯红拍卖场。
“徒儿,你说那天虎神给我们看的信,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蓝色及踝的长裙,赵汀坐在慕容涣的身边。
慕容涣则是一身黑色劲装,将浑身肌肉凸显的尽致,小萌物凌凌自然也是不可少的,趴在慕容涣的肩头等着拍卖会的开始。慕容涣回答道:“师傅,我说,几百年前人说的话,怎么可能预测到今天?多半是胡诌八扯,别太信了。”
赵汀笑笑,说道:“好。”
这时候,咚咚咚。几声鼓响,一个美艳女子走到了台上,手上脚上都挂着明晃晃的珍珠。
“欢迎大家来到绯红拍卖场。还是像往常一样,七件宝物。今天,我们的第一件宝物,是一颗金光夜明珠。以往的夜明珠,都只会发出如同白昼一般的光亮,但这颗金光夜明珠不同,它由荣光剑圣亲自加持,照亮九州的金色光芒映照其上。起拍价,五百两银子。”
“六百两!”
“七百两!”
慕容涣和赵汀坐在下面,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最多也就是值百两银子的夜明珠,赵汀将自己金色的自然之力注入其内,竟然取到了这么大的效果。
“师傅,这颗夜明珠我没拿错吧!剩下的三颗,咱们之后还能再卖。”慕容涣笑道。
这些夜明珠是慕容涣从经书阁的牌匾上偷偷取下来的。
赵汀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偷笑道:“不知道胡洺看到经书阁上少了四颗夜明珠会是什么反响。”
“哼。一个破夜明珠,竟然能拍到一千两白银的天价!真是一群蠢货!”慕容涣和赵汀好像听到背后有人在说话,两人猛地回头,除了差点碰到一起的脸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两人疑惑的看看对方。
最终,夜明珠以一千两银子的价格被一个雪族人拍了下来。
一件一件的宝物,都引起底下人的一阵加价。
第七件宝物了。慕容涣打了个哈欠:“最大的拍卖会,也不过如此。”旁边的一个青年人听慕容涣这么说,说道:“兄弟,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绯红拍卖会。前面的,都是引子而已。你可知这拍卖会为何会叫绯红拍卖会,绯红者,鲜红也。最后一件宝物,足以让所有人争的头破血流,这也就是绯红的含义!”
慕容涣勉强打起精神,旁边的赵汀看见这第七件宝物,眼睛都直了,因为这是她小时候曾经见过的东西。
“此弩,名为射神弩。威力虽然赶不上射神弓,但是突破亚圣的防线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就算是亚圣巅峰,也是不得不退避三舍。而且它,不需要你有什么武功底子,唯一的要求,就是瞄准而已。起拍价,两千两白银。”
“两千二百两!”这声音,慕容涣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刚才那个人。
“两千三百!”慕容涣提价。
赵汀拉了拉他,示意他们并没有这么多钱。慕容涣笑笑,指了指台上,意思是,夜明珠我们还有三颗呢。
“两千五百!”又是那个声音,似乎微微带了点怒意。
“三千!”慕容涣继续提价。
赵汀惊讶的看着慕容涣,这个之前自己的小徒弟,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和人拼价。
那个声音没有再发声了。
“三千两一次。”
“三千两两次。”
“成交!”
最后,慕容涣用剩下的三颗夜明珠,当然事先让赵汀加持过了,让那夜明珠显现诱人的出金色,以及第一次拍卖得来的一千两白银换得了这把血红色的小弩。
慕容涣把它绑在了赵汀的手上,血红色小弩上的能石反射着光芒,也映照着慕容涣认真的样子,和赵汀高兴的表情。
他们是高兴了,可有人不高兴了。
只见拍卖会结束了,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方才还是一张笑脸,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了阴鸷的样子。
待他们都走了之后,一名黑衣老者出现在绯红拍卖所的那个女子面前。
“血弩被他们拿走了?”老者一头白发,咳嗽着,看向美艳女子。
“是的,大人。”女子跪伏在地,神情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回道陵山的路上,赵汀一直在摆弄着手上的小弩,不需要自己有任何的消耗,就能发射出威力巨大的光箭。
“喜欢这个东西么?”慕容涣倒着走,看着赵汀。
“喜欢,但是……我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汉族先辈死在这个东西之下。”赵汀把视线从血弩上移开,看向慕容涣。
慕容涣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望路峰这一路上,再没说一句话。
直到到了望路峰,很多的仙羽教弟子在到处奔走。
慕容涣拉住了一个人,想问出点什么,但这些弟子也不是什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慕容涣猜测,跟封印西川之西的杂族有关。
“两位请先歇息,明天道宗会详细跟你们说!”固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像是专门为了告诉两人明天道宗会跟他们详细的说,仅仅为了这一件事儿跑来一趟。通知完两人,固千背后光色四片翅膀凝结而出,踏空而去。
“咚咚咚。”晚饭之后,慕容涣正在吐纳,有人敲门。
遁甲灵狐凌凌从慕容涣的肩上跳下,拼命的挠门。
慕容涣站起身,打开了门。赵汀正站在门口:“今天正是月圆之夜,陪我出去走走吧。”慕容涣刚想拒绝,但当他的眼睛对上赵汀的眼睛时,“不”字已经说不出口了。
月亮确实很圆,两个人在月下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走着走着,竟像是重合到了一起。
“徒儿,我说那句话,其实……”
“我知道。其实,我是想让你多想想自己,而不是想那些前辈,我想你能保护好自己,假如我不能护卫在你身边的时候。”
赵汀看向慕容涣,笑笑:“放心。”
庭院里有一小池子,两人坐在池子旁边的座椅上,看着满池的莲花,赵汀说道:“可能你都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在冰晶城,当时你想拔剑杀那个雪族人,而我制止了你。当时的情况,假如说我们真的杀了他,那也只是一时的痛快,我们之后还能在极北呆下去吗?虽然我们后来在极北也没有平平静静过。”
慕容涣不知道为什么赵汀突然提起。
“我知道你当时是忍受不了,其实,我小时候经历过的比那些难过的多。”
慕容涣盯着赵汀:“讲给我听吧,师傅。”
“那还是在我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十六年前。雪族人已经在极北、中州、西川站稳了脚尖,他们准备进军东州,也就是东海,继而让南疆不战而降。”
“惠帝认为有东海之险,足以屏蔽东州,所以他把无数战士拼了命才好不容易拿回来的扬州和春景二郡拱手让人,把辛苦为他卖命的鲛人扔在了扬州和春景两郡,眼看着雪族人派兵攻陷两郡下属的一县又一县,却不派一兵一卒帮忙。”
说到这儿,赵汀显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当时父亲和降龙剑圣陆凛大人就驻扎在石城,而惠帝,却在出云。他永远躲在最安全的地方,让其他人为他卖命。”
“还记得当时雪族人攻打过来的时候,那都是些我见也没见过的东西。遮天蔽日的鹰隼,翱翔天际的飞龙,在水里如履平地的龙龟,各种机械兽,我们的军队根本不是对手。当时为了鼓舞军心,惠帝命父亲把仅仅七岁的太子带到前线,军队折损的实在太厉害,父亲没有办法,击落了一架鹰隼,还有十架鹰隼等着,更别提那飞龙和龙龟了。父亲拼尽全力,才勉强击掉了一架飞龙。而龙龟的坚硬程度,你能想象么,东方的守护神兽青龙和降龙剑圣二人合力才把它击破。两大真圣联手,才勉强把它击破,沉入东海之底,而不是摧毁!”
慕容涣抓住赵汀颤抖的手。
“溃败的趋势遏制不住,父亲和降龙剑圣还有龙神不得不想其他的方法。而唯一能保住五郡百姓的生命,不被奴役的办法只有一个,启用洪荒水灵咒。启动洪荒水灵咒,必以牺牲真圣为代价,同时济以十万平民宏愿,将城市沉入海底,不破咒印,这五郡的平民就会永远沉睡在海底。惠帝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过来,可惜为时已晚了……于是他恳请父亲,带太子投降雪族,保住太子性命,因为父亲年轻的时候去极北闯荡,与雪族先知雪余有旧。父亲答应了,忍辱负重的投降了。”
“在到了雪耀城的时候,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当时我偷偷溜出城,看见的一个个场景。那是一个比我稍小一点的小姑娘,因为偷吃了雪族人的一块酥饼,被雪族人鞭打到死。还记得当时她看我的眼神,还有说出的话……”
此时的赵汀已经泣不成声了。
慕容涣轻轻的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她说什么?”
“她说,她说,小姐姐,我……我也想穿你那么漂亮的衣服……”
这就是为什么后来赵汀能如此淡漠的对待处于水深火热的汉族人的原因吧,慕容涣如是想着。
他也知道,其实赵汀心里,早就像一团烈火一样燃烧了。
慕容涣抬头望着天,月光从天空撒下,撒到了每一片土地上。但是,为什么不能给每一片土地上的人一样的生命,一样的环境,一样的选择权,为何人会有三六九等。
现在他了解,赵汀为何会有那么冰冷的眼神了。
“从那以后,我几乎不敢出内城。因为我怕,怕看到我们汉族被雪族欺压的场景。我怕再见到,那个小姑娘……”
赵汀趴在慕容涣的怀里大哭着,慕容涣轻轻地拍拍她,赵汀确实受了太多在那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但是在这乱世,谁又不是呢。
看着皎洁的月光,慕容涣闭上了眼睛。
就算真的有天命,又如何。
眼睛再睁开,赵汀已经快变成了一个泪人。慕容涣帮赵汀拭去眼角的泪,脸上的泪,却没发现自己也在流泪。
赵汀轻轻抬头,慕容涣的脸庞越来越近。
两唇相接。
良辰,月下。此刻,永恒。
情之一字总是让人分不清楚,这一刻,到底是梦,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