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选东宫良娣的三位宗女在第二日就昭告天下了。不出谭韵筝所料,就是袁素琴,左尚钏和自己。自己与袁素琴在比试当天就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欣赏,而左尚钏入选,大概是归功于得宠的左贵妃给皇上吹的枕头风。
马上就要嫁入东宫了,可是谭韵筝却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却无甚了解。坊间传闻他不近女色,专心国事,难道那天大选他未到场,竟也是因为忙于批阅奏折吗?谭韵筝还有耳闻,太子已及弱冠之年,身边却只有一位侍妾,尚无子嗣。看来东宫暂时是个清净的地方啊,就是不知马上入驻三位良娣后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谭韵筝知晓左尚钏是个没有心眼爱胡闹的,就是不知道宫里那位还有看起来柔弱无害的袁素琴是不是那么好相处。
别了泪眼婆娑的苏皖清,谭韵筝终是踏上了去往东宫的马车。苏皖清害怕谭韵筝在东宫里吃不惯用不惯,遂给她装了整整五个大箱子的行李。临走时苏皖清担心她在宫中吃亏,还将自己多年以来攒的所有体己钱全部塞给了她。谭韵筝手中紧紧握着苏皖清最后一刻给她戴在手腕的镯子,掀开布帘,望向马车外面。
京都绣庄已是慢慢远了,慢慢消失成了一个小黑点。朝着她使劲挥手的苏皖清也渐渐被繁华的街市隔开,愈来愈模糊……前方的路,凶吉未卜。可回首再看,已是无路可退……
三辆马车几乎是同时停在了东宫门口。谭韵筝扶着茯苓的手,端庄地下了马车,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身湛蓝色高襟束腰裙的袁素琴。袁素琴本就瘦弱,这紧紧的束腰更是将她衬得不堪一握,惹人怜惜。
“原来是谭家姐姐来了。”袁素琴见谭韵筝来了便盈盈一笑,问候道。
“和母亲说了会儿话所以晚了些。”谭韵筝不知为什么,见到袁素琴就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般通透的女子,任谁都是会喜欢的吧。
两人正热络着,就有公公宣两位良娣,说是宋良娣召见。
同是良娣,只不过宋氏已伺候太子有四个年头了,故而地位较之她们要高一些。袁素琴和谭韵筝自是不敢怠慢,便整好衣冠,跟着公公去了宋良娣居住的挽月阁。
东宫较之本已金碧辉煌的谭府更是要宽敞得多。一入内,谭韵筝立马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儿。此乃是宫中女眷才能享有的西域檀香。
一个身形微微有些丰腴的女人迈着莲步,身后跟着一群宫女款款走来。她身着粉色宫装,梳着流星髻,一举一动间尽数彰显着成熟的风韵。
“想必这便是新来的良娣了”女人轻启朱唇,吐气如兰道:“还有一位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让你们久候了,我这不来了吗?”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一身茜素红罗裙的左尚钏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姗姗来迟。
宋月娥终是宫里的老人了,一眼便然了。丹凤眼的弱不禁风的女子必是袁素琴,明艳动人大方得体的应是京都绣庄的谭韵筝,而那位姗姗来迟的跋扈女子,必然就是太傅之女左尚钏了。这位左小姐当真是无理得很,这才第一天就急着冒头。宋月娥想起左贵妃对自己的嘱托,心中暗讽:这般没有心眼儿的女子,只怕不肖得自己动手就没了命。
“这位定是那日在大选中引得皇上和皇后称赞不已的太傅家明珠了。”思及左尚钏有个贵妃娘娘做靠山,宋月娥还是忍下心中的厌恶,熟络道。
左尚钏丝毫没有谦逊的意思,反而接过话道:“那是自然。太傅就我一个嫡女,栽培我的功夫自然足得很。想必我姑姑必然是嘱托了你,你便给我好好安排个宅子吧。”
谭韵筝和袁素琴听到那一番话,纷纷觉着好笑,面面相觑。宋月娥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道:“早已为各位良娣分配好了住的宅子和丫鬟,收拾好了之后,劳烦把忌口的东西报到厨房。今晚辰时,太子在八仙居为三位良娣设宴,勿忘。”
三人谢过宋良娣后,正准备离开,就听后方的宋月娥又发话了:“袁良娣,太子很是仰慕你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将素来珍爱的一把焦尾琴赐予你。妹妹待会儿派丫头去取了吧。”
这……袁素琴听后很是惊讶,她与太子素未谋面,这恩宠也来得太过蹊跷。她微微一福身,谢过宋良娣后,便在丫鬟们的牵引下回了宅子。
今日才是入东宫的第一天,袁素琴就讨了好,这是怎么回事?听闻太子将焦尾琴赐予袁素琴当礼物,左尚钏面上马上挂不住了。看那袁素琴尖嘴猴腮的模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的姑姑可是宫中贵妃,且先让她得意几天,待得以后慢慢治她……左尚钏脸上浮出了狰狞的笑……
谭韵筝住的院子叫枕霞阁,较之原来在谭府的蒹葭居大了不少,使唤丫头和小厮也多了十来个,想必这就是东宫娘娘的待遇了。
她靠在贵妃榻上,思及待会儿的晚宴。
太子终是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吗?对于自己的夫君,谭韵筝很是期待。虽这一世已是决定了绝情弃爱,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啊……当朝太子……傅玄歌。谭韵筝心中将这三个字默念千遍,便昏睡了过去。
一睁眼天已微微泛黄了。茯苓跟着她一同来了东宫,此刻正在膳房忙活,不见踪影。她只好叫来宋月娥新给她配的两个丫头,帮她梳洗了一番,打开衣橱选了一件藕色的裙衫,便施施然前去赴宴。
刚进八仙居,只见其他三人皆已就坐。宋月娥资历长,自然是坐在首座的左手边,而左尚钏自是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右手边。袁素琴坐在宋月娥的下方,只剩一个位置了,谭韵筝别无选择。
只要一挨近左尚钏,就会有一股浓烈的香气袭来。只见她一身深紫色的广袖流仙裙,妆容精致,十指涂满了深红的豆蔻,双眸之间尽是妖媚。看来是准备在今日的晚宴上捕获殿下的芳心了,谭韵筝低低想道。
“太子殿下驾到!”一个粗犷的声音从殿外响起。宋月娥和左尚钏立即直起身子,脸上挂满了端庄的笑。谭韵筝则是睁大了眼睛。她很是好奇太子的长相。
不消一刻,一个颀长的身躯就踏进了八仙居。谭韵筝立马起身,和众人一同高呼:“太子殿下千岁”便跪拜在地。她不知为何,虽然没有看清这个男人的面貌,却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压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
那个身影穿过了长长的阶梯,一步一步向谭韵筝靠近。谭韵筝不敢抬头,只用余光看见了一双底色为黑色,镶着金边的靴子,还有明黄色的衣摆。太子身上没有像皇上一样浓烈的龙延香,反而带着泉水般甘洌的味道。走过谭韵筝的眼前,走过三位新良娣的身边,他并未做停留,直接坐上了首座。
“此乃家宴,不必多礼。”太子声音醇厚低沉。他话音刚落,所有人便平身落座了。谭韵筝这才有机会堂堂正正看清他的容貌。
怎样形容呢?左尚钦也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自己见过的京中贵胄也不在少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拥有座上之人的半分气度。坚毅的面庞,柔和的双眸。偏瘦的身材却不显单薄,反而让人有安全感。许是家宴,太子穿得不似几位良娣一般隆重,可那一身真龙之气,是怎么都掩藏不住得。谭韵筝有些微微眩晕,原来,这便是自己这一世的夫君吗?
傅玄歌见众人已就坐,遂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道:“三位良娣皆乃万里挑一的贤良淑德之女子,玄歌今生何其有幸,能得三位佳人相伴。今日设宴,全为三位接风洗尘。”话刚落音,傅玄歌便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四位良娣见状也掩面干了杯中的酒。
左尚钏早就听说太子殿下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心中仰慕良久。今日一睹真人风采,更是震撼。她暗自窃喜爹爹将自己送入了东宫,而不是嫁给左贵妃的那个成日只会吟诗作对的病弱呆子儿子。
傅玄歌扫了一下三位佳人,其中一位端庄严谨的女子入了傅玄歌的玉眼,此人正是袁素琴,傅玄歌造就听闻袁素琴是京城第一才女,最是欣赏她的贤淑。“这位想必就是袁家的宗女了吧,早就听闻父王说你贤淑,今日一见果真是气质可佳。”
袁素琴没想到自己又被太子给称赞了,被皇上赞后又被太子赞,本来安稳的情绪却因为太子的一句话变得紧张起来,这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回太子的话,小女子不过是侥幸罢了,其实小女子也没有太子想象中的那么好。”袁素琴低着头,不敢正视太子的脸,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说错话,会不会引来太子的生气。
但太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那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袁良娣此言差矣,这嘉怡国那么多的女子,为什么当当就选中了你是第一才女呢,那是大家对袁良娣肯定,本殿昨天赐你焦尾琴!今日难得三位佳人在场,袁良娣何不露露手?”
左尚钏听完太子的话后心中咬着牙痒痒的,哼,什么第一才女?估计是跟男人睡起来才得的称号吧?左尚钏心中暗骂这个袁素琴,哼,自己的姑姑可是皇帝的宠妃,待我慢慢折磨死你,让你知道谁才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而谭韵筝在一旁看着好戏,默不作声,自己早就想好了伎俩来应付这个左尚钏了,这家伙跟她哥哥一个德性。
“来人,将袁良娣的焦尾琴取来。”太子一声令下,服侍袁素琴的丫鬟便去取了焦尾琴来。
袁素琴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焦尾琴已经放在自己的眼前了,她抚摸了一下琴弦,细致的琴弦,看得出来,这琴弦可是用了上好的丝线,做工也非常的美。
高台之上飘下琴瑟之音,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琴与瑟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整个过程,袁素琴表现得淋漓尽致,傅玄歌又是赞赏一声。“袁良娣果然是名不虚传,才女,才女呀!”太子连连称赞,惹得袁素琴都不敢抬头。“谢太子恩宠。”傅玄歌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便退了这门家宴,至于谁是自己的太子妃,他已经心所所属了,临走前还看了谭韵笙一眼,嘴角泛起了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