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灰蒙蒙的落雨的早晨，还在单人宿舍里蒙头大睡的我，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我睡眼惺忪，趿拉着鞋打开门，才惊讶地发现是父亲！我使劲揉了揉眼，吭哧了好半天终于问道，爹，怎么是你？
父亲浑身湿透了，一双穿了多年的军用胶鞋因喝满了泥水而涨鼓鼓的。我慌忙把父亲让进屋里，说，大雨天的，跑这么远干啥？
父亲始终没有吭声，他趔趄着身子把鞋子里的脏水一只一只空完了，看我正翻箱倒柜给他找衣服，便大声说，不用找了，我就走。
我心里越发没底了，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天不亮就冒雨而来，我更猜不透父亲来了却是一张冷冰冰的脸。我说，爹，到底什么事嘛？父亲说，还有什么事，你不回家就别打那个电话，这么大人了，就不知道你娘惦记……
我灰溜溜地呆在了那儿：昨天下午，给家里打完电话不久，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行囊，天空就乌云翻卷大雨如注了。自己的行程也自然被迫取消，恰巧手机没有电了，就关了机把它留在宿舍里充电，自己去镇上同学家喝酒蹭饭去了，当我歪歪扭扭回来，已是深夜，夜雨芭蕉声里正好入眠，这一觉竟……
父亲又重新穿好雨衣看样子要走了，我急忙拦住他说，我去买点饭，你吃了再走吧。
父亲说，你娘心眼小，你还要她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我这才想起应该先给母亲打个电话，我拨通号码，刚叫了声娘，那边就抽抽搭搭起来。
我尴尬地看看父亲，不知说什么好。父亲接过手机，呵斥说，儿子好着呢，你哭啥？！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那个不负责任的电话，竟折腾得两位老人一夜未眠：母亲絮絮叨叨说，雨这么大，路又难走，万一……父亲说，不会的。母亲说，再打个电话试试？父亲说，都多少次了，又打不通。母亲说，我怎么听到院门响了呢？父亲说，哪里？是风吹的。母亲说，这孩子路上准是出了岔子，要不咋手机也不通呢？父亲说，别瞎想。母亲突然就啜泣起来，母亲说，你个死老头子，天都快亮了，还不去瞧瞧儿子。父亲说，才两点钟啊，又下雨。母亲就拿起笤帚疯了似的追着打父亲，母亲说，你不是他娘，你咋知道当娘的心啊……就这样在折腾了一夜后，父亲来了。
从那以后，我白天黑夜都不再关机，因为那是爱的通道，让我能随时接听爱的絮语感受爱的温暖。而且我再也没有对父母食言过，因为我知道那种最揪心最沉重最无私的爱从来只属于父母，这样的爱会让每一个做儿女的感恩一生。
（原载《山东青年》《山东老年》《潍坊日报》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