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澈忙于政务,前去大殿,龙榻上的我,沉睡过去。
好生奇怪。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美艳的女人,女人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多了一份英气,多了一份洒脱,多了一份魅惑。她身着雪白逶迤长裙,雪白的狐毛慵懒的披着,墨一样的头发,肆意的狂舞,眉眼妩媚,眼角勾勒着火红妖艳的花,给素锦的她绽开了所有颜色,绝世风华,明明感觉她对我是疏离,却又有着心疼与无奈。她牵起我的手,声音妖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会保护你的。”
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是凌人的,却给了我无比的安心。
“你是谁。”
“狐神野蓟。”
我一惊,还未答话,她突然玉手一扬,便化作轻烟。只有曼妙的声音回响——
“好好珍惜封澈,什么罪孽,你所承受不了的,全由我来做。”
我感觉到又一股力量将我拉离。
惊醒,满头冷汗。
果然是梦,可是怎么如此清晰,真实。
那个女人,她说她是狐神!母妃打小便告诫,我需要敬畏狐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难道是狐神托梦?梦中的狐神竟然和我有着相同的容貌!还有,连日来的神秘昏倒,我的身上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是,我想多了···
还未想太多——
“想容。”大殿传来封澈焦急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一抹青色身影便转瞬到了我眼前。
“做噩梦了?”
“恩。”我点点头,由着封澈将我抱着。
“现在正辰时未到。多睡一会吧。”
依言,我缓缓躺下。只是,闭上了眼,却再也睡不着。
“君上。”突然睁开眼,喊道。
“明日大选,妾从未忘记。”
封澈顿住了脚步,脸上闪过惊慌之色。
“本来便只是想气气你。”那番委屈样,像极了个孩子。
我扑哧一笑。
“明日还是照常。”我闭上眼,糯糯说道。
“那些千金脾气都大得很。”仅此一句,就够了。
不是千金们脾气大,而是朝中的臣子们脾气大。如今帝王子嗣单薄,后宫妃嫔稀少。大臣们急,封澈却淡定自若。
好不容易等到大选,若是帝王再不应允,怕是要闹翻了天。若是惊动了远方的藩王们,封澈可就岌岌可危了。
不知我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我听到了封澈无奈的叹息,他也久久未离去。
···
许久不踏出长乐宫,走在这青石板路上,我特意未有乘坐步辇,只想走着,看看这南山宫。一如既往的繁华。我已经踏足这里四年了。如今我不过十九,可是头上沉甸甸的感觉,加附在身上的重量,是凤冠霞帔给予的,使我不敢忘记,我是一国之母。
“娘娘,可是累了。”一旁的灵枢看着我略显疲态,关切的问道。
“无妨。许久未出,你瞧瞧,这里风景多美啊。”女人总是有一颗少女之心,我也不例外,天生浪漫带出我骨子里对美好的热爱与憧憬。
“那是自然,这些可都是秦妃亲自下令布置的。”灵枢语调盛满了喜悦,只是话一出口,立马知道不对劲。
“娘娘恕罪。”
看着慌乱的小脸,摇摇头,叹道“起吧,本宫其实也是盛爱梅花。这冰冷的宫里,道旁皆是梅花,倒是有心。”
小丫头擦了擦额头,竟然是出了冷汗。
我甚是无奈,我与华浓心有芥蒂,许久未出,宫里之人只道我孤僻。门庭冷落之际,无人敬我这个皇后。如今出来,却平白被人惧怕。身边亲近之人也平增恐惧。我记得这个小丫头唤作灵枢来着,听锦瑟说,还有一个姐姐,这两个小丫头,一个活泼聪颖,一个稳重大方。对我这个失宠皇后,忠心极了。如今看着她这般口无遮拦,倒真是中了锦瑟之言。锦瑟常说我没有皇后威仪,威仪?那不过是权者才有资格拥有的东西。说到锦瑟,今日她人呢?
“你可知宫令在何处。”
“姑姑,姑姑今早急匆匆的,好似去了未央宫。对了,娘娘,今日是栎西公主回宫之日。娘娘要参加大选,锦瑟姑姑是去接栎西公主吧。”
栎西,我倒是忘了。
锦瑟,真是苦了你自己啊。
“灵枢。”
“奴婢在。”小丫头满脸惊讶,想必不相信我竟知晓她的名字。
“本宫是皇后,人前自是不能放松。你害怕我吗。”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极了,像湖水般的。
她小脸泛起了苍白,突然摇摇头,深吐一口气——
“本是不怕的,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姐姐说,娘娘是皇后,是不可僭越的存在。”她小脸上满是郑重。
我扑哧一笑,是个直率的孩子,宫里说得了真话的人已然不多了。
“你是我宫里的人,怎么说,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不必畏畏缩缩。”
灵枢这孩子聪明,明白的了我的意思。
“娘娘,其实你很像奴婢的姐姐,面冷但心里是很谦和的。”小丫头放开了心,倒也直说。
“你姐姐唤作什么,你年方几岁?”
“奴婢十岁进宫,今年十四岁,姐姐是胞姐,素问,十四岁。”
灵枢素问,真是好名字。
灵枢素问本是两本药书之名,这小丫头心性坦诚简单,倒是配得上这雅致的名字。
十四岁。十四岁,我与锦瑟初见的年岁。
一时有些触动,想起些往事,那时的锦瑟就像个小大人,待莽撞的我如妹妹。不过那时,她还是另一个身份,南山嫡公主封漫。她与她的他,我与少褐。边关苦楚,两国关系紧张。我们四人总是偷偷见面,把酒言欢。可是,谁有何曾会想到过今日的局面。
我曾问锦瑟,放下可好。
锦瑟的回答记忆犹新,想容,你放不下少褐,正如我放不下他。我放下了他,那世上所有就真的抛弃他了。
天意弄人,这样一对好好的璧人,锦瑟这样好的女子。偏偏被世间所不容。
锦瑟才二十五,芳华正盛。可是我却仿佛觉得她已经是个四十岁的老女人了。
天下三国,与之同存的还有一个神秘的种族,此族人烟稀少,与世无争,族人被称之为魂,众魂之首成为魔王,魔王一生会有相爱女子,此女子必须服下磨骨,魔王体质特殊,若想得到后嗣,必须与服下磨骨的相爱女子结合才有子嗣,只是,身中磨骨的女子会英年早逝。而后,魔王才可娶亲,拥有其他后嗣。倘若魔王乃女子,与之相似,深爱的男子也会早逝。相爱之人已经逝去,如同魔咒一般,数届魔王们从未例外,一生只有一个孩子。楚倦尘,便是魔王。只是他太爱锦瑟,不愿如此。所以,这注定了他一辈子断子绝孙。但,他还与另一个身份——东篱四皇子,公子尘,那年,东篱先王驾崩,英年早逝,东篱内乱,诸公子竞争王位,倦臣一辈子无子嗣,母妃也被皇后以毒害圣上之名处死,倦尘之母宸妃乃魔王,外人虽不知道,但宸妃娘娘却是清楚得很,不加争辩,心甘领罪。倦尘身份低微,又无母妃,未来还没有孩子,自是与王座无缘。可是,倦尘满腹才华,君王风范,又有南山嫡公主相助,朝廷旧臣多番推举他,再加之杀母之仇,他与嫡公子骞,就是如今的东篱皇帝,兵戎相见,公子骞之母歹毒,胁迫锦瑟,倦臣放下刀剑,哪知锦瑟刚刚入怀,毒箭便入心,那女子根本不是锦瑟,只是一张人皮面具。锦瑟匆匆赶到,只是为时晚矣,迅速带兵撤离。
那时,她想告诉倦尘她有了孩子。是的,她私自服下磨骨,一夜贪欢,她便有了身孕。只是,怀中之人再也听不到了···
···
倦尘呼吸已断,锦瑟为了躲避追兵,匆匆躲进树林。
只是,不知为何,她昏了一夜,再次醒来,倦尘已经不见了。
···
锦瑟固执地相信倦尘安在。
我有预感,也满心希望上天垂怜,也许这未尝不可能。
···
只是,当年锦瑟太过忧伤,隐居于东篱,像是守着倦尘一般。不曾想过回南山,然,锦瑟体质本来就比常人弱,服下磨骨的她日益衰弱,她有预感自己可能不行了,世上没有娘不爱自己的孩子,饶是伤心,竟然拼死回到南山,生下栎西。
只是,身体却越来越虚。
我以为锦瑟要抛下一切随倦尘去了,却不知,奇迹出现。锦瑟竟渐渐大好了。
那时,南山刚与大秦放弃战争,同修邦交,两国皆是疲惫,东篱虽经内乱,但实力雄厚,锦瑟乃倦尘妻,倦尘得先皇喜爱,生前授有向地封地,其疆域占东篱五分之一,势力范围可谓延绵千万里。可见,老皇帝对倦尘的喜爱。不然也不会导致明后多番下毒手。在东篱,高祖立有律法称,儿女成人礼后,子可继承亡父所有爵位,这代表什么,代表锦瑟可以继承向地,锦瑟可以与东篱明后平起平坐,称向后,只是,明后怎会让自己大权旁落,说是迎接锦瑟,实则是加害。锦瑟怎会不知,如今南山势微,不可匹敌东篱,且若是等到栎西长大继承倦尘爵位,十二年的时间,很多东西会改变,十二年,身处东篱,腹背受敌,还未等到栎西长大,她们母子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封澈对外称,嫡公主漫,小公主同亡。掩人耳目,封澈称栎西为死去的宁宫女之女,封为郡主。送到我这。封漫也改名称锦瑟。
锦瑟,多么萧索孤寂的名字。
不得不说,锦瑟是个狠心的女人,是个狠心的母亲。我与封澈闹翻之时,她与我一同进了长乐宫。极少见世人,更极少见栎西。
说来愧疚,若不是我,栎西如今也不会被华浓教成这副德行。
如今,栎西中毒之事,倒成了契机。血脉亲情,饶是见到栎西,锦瑟会有多伤心,可是还是阻挡不了她的爱。而我更是与封澈破镜重圆。
华浓,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
心下其实一直有一事不明,为何锦瑟会大好?我那次再次昏倒,有个熟悉却陌生的灵魂低语——
“睡吧。交给我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