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莫发现自家儿子也是同性恋是在2008年的5月8号。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打扫温珏的房间,却不小心打坏了他的一个奖杯,这在平日是完全不会出现的状况,也不知那天辜莫是怎么了。
等她拿来扫帚,捡起大块的奖杯碎片时,才发现碎片底下压着一张揉捏得不成形状的纸。出于好奇心,她还是捡起来,摊开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温珏对尤豫那复杂、矛盾而又不可自拔的感情。
小豫,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可是我不能说。
小豫,妈妈知道你是同性恋,可她不知道我也是同性恋。就像你不会知道我爱你一样,她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真相。
那天晚上,你压在我身上,笑着说你要把我掰弯,可是小豫,我已经弯了,又能如何再弯?你说怕妈妈知道知道你是同性恋而嫌弃你,我又何尝不是。不敢说出我爱你,又何尝不是因为怕伤了爸妈的心。
说来也奇怪,想到此后不能和你在一起,也并不感到十分悲伤,只有些怅然若失,仿佛心头空了一块。却也不悲不喜,似是认命。
在这个还不能接受同性相爱的世界,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何止是父母的不同意。这之间的距离大到我心甘情愿认输,因为清楚的知道没有弥合这条巨大鸿沟的能力。
有些事情,莫说人,就是神仙,怕也是只能无能为力。
因为清楚的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放弃吧,彼此都放弃吧!来日娶妻生子,你做你的沈家少爷,我做我的温珏,做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男人,而不是恋慕着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
——来自于你的爱情。
纸张上乱七八糟的写了很多,大多数都是对这份感情的挣扎,以及情不能言表的无奈和痛苦,更多的是一遍又一遍写上的尤豫的名字。还有几道数学题解的草稿,只是乱无章法,错误百出,想来是心神不宁,不能专心于题的结果。
辜莫突然觉得天塌了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才撑着给温楠打了电话,告知他整件事情。
电话那头的温楠,拿着电话也沉默了许久,直到手中的话筒都发烫了,才缓过神来。“老婆,这件事情,我觉得……顺着孩子们的意思来吧,你觉得呢?”
这下换辜莫沉默了,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封建的人,之前说的什么传宗接代的事情也只是因为自己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而随口说的借口而已。可经过这些天观察尤豫的行为,她发现其实还是能接受的。只是突然之间再次发现这件原本被温珏藏起的心事时,她又有些接受不能。如今听到丈夫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她反倒有些释然的感觉。
辜莫突然发现,原来之前自己的接受不能,都只是担心丈夫不能接受唯一的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如今丈夫也接受了,她又有何反对的立场。
于是,那天晚上,温珏和尤豫一回到家时,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一脸严肃的辜莫。
“妈……”温珏蹙眉,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有点不对,仔细回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或是尤豫又闯了什么祸。
“妈!”尤豫把身上的书包扔到温珏身上,自己蹦跶着跑到辜莫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就要开始讲今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
辜莫冷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坐好。”
温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只是乖乖的坐到辜莫身边,不敢开口。
“瑶瑶,小豫,你们坐在这里别动。”辜莫站起身,看了眼温珏,“你!跟我到书房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通过眼神交换情报,然后都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走了两步,发现温珏没跟上来的辜莫,转身看着几个只敢用眼神交流的孩子,有些忍不住想笑。可一想到如今的情况,还是装作生气地模样,吼道:“过来!”
三人愣了下,温珏也不敢再犹豫,扔了书包,跟上辜莫的脚步。
尤豫跟温瑶交换了下眼神,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被辜莫的眼神吓了回去,不敢再动。
辜莫关了书房的门,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碎片不说话。
温珏看了眼碎片,是去年他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的拿的第一名的奖杯,记得那时辜莫还十分高兴,直夸他,只是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
“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温珏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再次触到地雷。
“我今天打扫你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你的奖杯。”辜莫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温珏反倒松了一口气,心说:原来是不小心打破我的奖杯,又不好意思跟我道歉,才故意摆出来的臭脸啊。
他坐在辜莫对面,轻松道:“没事,反正我奖杯那么多,正愁没地方放呢,摔了比扔了好。”
辜莫抬眼看了他一眼,双手环在胸前,缓缓道:“奖杯里有一张纸条,我看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
温珏突然慌了,因为他猜到了那可能会是什么内容。
辜莫看着慌张的温珏,无奈的叹了口气,“温珏,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放养政策是正确的。可是如今看来,我似乎是做错了。我没能成为一个好妈妈,也没能将你教好。你和瑶瑶一直都是我和你爸爸的骄傲,不管是在哪方面都是那么出色,不需要人替你担心。可是温珏,难道在感情方面,只有这一种结果吗?”
辜莫的话,证实了温珏的想法,他沉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辜莫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纸张打开,放在温珏面前。“我和你爸爸认真考虑过了,既然事情是因小豫而起,那么……”
“这不关他的事!”温珏猛然抬头,看着辜莫,眼中的悲伤快要溢出来了,低声乞求着:“妈,我保证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但是求你,求你不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