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姑娘是个竹妖。修成人形后整天在山中和一些飞禽走兽玩耍,耽误了修行的正事,活了七百年,灵术修为低的可怜,不久前遇到一只猛虎,受了重伤,跌跌撞撞地逃离山林来到通往颍州的大道上,气息奄奄之下变成一棵枯枝败叶的竹子横在路中间,许白杨恰好遇到,心生恻隐之情,亲自挖了坑把竹子栽种进去,寻来山泉水浇灌了一番,由此救了她一命。
青竹感念救命之恩,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就天天守在大路上,期盼着能再次遇到许白杨,为奴为婢报答恩情。每当路过一辆马车,她都会莽莽撞撞地拦住去路,大大咧咧地掀开车帘查看里面是谁,当她被一位性格暴躁的人指着鼻子斥责的时候,许白杨和方似琪的马车从路上行驶过来,许白杨好心下车调解纠纷,青竹一看是救命恩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吵着嚷着要跟他回家做奴婢。
许白杨被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以为她是穷人家的女儿活不下去了,想要做奴婢赚口饭吃。细细地问了原因,得知自己的善心救下一个山中小妖精,吓得瞠目结舌,连连摆手推辞。
阿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掀开帘子看了看,青竹看到车里的方似琪,一下子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冲过去要拼命。方似琪的二哥白陆当时也在车里,手掌轻轻一挥,把她远远地扔了出去。
原来方似琪曾去过青竹所在的那座山里寻找一种能救命的圣水,青竹和守护圣水的水精灵是至交好友,联手和方似琪打了一架,结果技不如人,她的一绺头发被拽了下去,半幅衣袖被扯了下来,右脚的脚趾被踩的又红又肿,很像一根根刚刚洗过的水萝卜。
许白杨问清了方似琪和青竹之间的恩恩怨怨,好言好语地劝慰半天,青竹看在他的面子上,保证不会再为此寻仇滋事,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许白杨必须收留她,否则她和方似琪的仇怨永远没完。
许白杨见她性格率真,恐惧之情逐渐消散,脑子转了几转,答应下来,不过他也有个条件,那就是要青竹做方似琪的婢女,否则永远不会收留她。
于是乎,青竹铁青着脸红着眼睛答应下来,方似琪一路上想了很多办法企图让她从哪来回哪去,这个青竹只认准了报恩一条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梗着脖子瞪着眼睛不说话。方似琪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聪明心眼多的人其实很好对付,越是傻不愣登的家伙反而更难缠,人家用的是无招胜有招,谁碰上谁没辙。为了图个眼不见心为净,路过一个小县城的时候,白陆买了一辆马车,连拉带拽把青竹硬塞了进去。
阿芳也挺喜欢青竹率真的个性,同时也担忧她会口无遮拦,得知白陆做了妥善的处理,放心地一笑,说:“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小蛮探进头来说:“白陆大哥怎么会变聪明,还不是小似姑娘想的周到,让他这么做的。”
阿芳说:“白陆要是能跟着一起来多好,偏偏昨天收到一封要紧的书信不得不走,女婿拜见丈母娘还得等到明年。”
方似琪摸出白陆赠予的定情信物鹿形玉佩,小心地摩挲起来,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忽然听到外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听声音好像发生了打架斗殴的事情。她天生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就要下车看个究竟,阿芳一把摁住她,说:“忘了你的决定吗,从此以后,一切纷纷扰扰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更何况你的灵力被白陆封印,和普通的弱女子没有区别,想管也管不了。”
方似琪轻轻地叹息一声,缩在阿芳的怀里,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许白杨有心做个和事老,二话不说下了马车,费尽力气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进去。看到眼前的情景,饶是他性格温和,也不禁怒火中烧,额头上青筋暴起。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满脸血污,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群殴他的几个年轻人个个膀大腰圆,凶相毕露,你一拳我一脚,专往老人的伤处招呼。
许白杨认出其中一人是巫灵阁阁主任天问的徒弟,叫于猛,做下的坏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臭名昭著,恶名远扬。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于猛乜斜着眼睛,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丞相大人,失敬失敬。”
许白杨哼了一声,说:“巫灵院的人胆子越来越大,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你师父任天问呢,把他给我叫出来。我要问问他活了一把年纪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了吗,由着你们这群小混蛋胡作非为。”
于猛根本不把许白杨放在眼里,蛮横地说:“许大人,你虽然官居丞相,但是你别忘了,只有当今的皇帝有资格管我巫灵阁的事情。也只有皇帝有资格见我师父。至于你,不配和我师父理论。”
许白杨不甘示弱地说:“不平之事人人管得。”
于猛说:“你算什么东西,当心我连你一块打。”
许白杨说:“你敢打一下试试。”
于猛右脚使劲往地上一踩,踏出一个寸许深的脚印,说:“当心我一脚踢断你的肋骨。”
许白杨说:“老夫可不是被人吓着长大的。”
于猛说:“我打进相府,连你的妻子儿子一块狠狠地揍一顿。”
许白杨吓得一哆嗦,后退了几步,看到方似琪炯炯的眼神,想起她叱咤风云的英雄事迹,一张老脸红到了脖子根,鼓起勇气转过身来,走回于猛身边,说:“你敢殴打朝廷命官,当今皇帝的亲舅舅,也太嚣张跋扈了。”
于猛说:“别说是你,当今皇帝又算什么。没有我师父,大周早被妖族和鬼族联手灭了,他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皇帝宝座上,都是我师父的功劳。”
许白杨被气得心口发堵,说:“小子好大的胆,敢蔑视皇上,老夫不忍心你被问罪砍头,不会说出去,赶紧放了这位老人家,道个歉,买点药给他治伤。”
于猛怪笑一声,冲着老人吐了一口吐沫。
许白杨勃然大怒,想伸手揍于猛一巴掌,想到以自己的本事根本做不到,没敢贸然行动,一指于猛身后,大声说:“肃王殿下,快来为老臣做主啊。”
肃王殿下是当年皇帝的亲弟弟,名叫金玧,二十七岁,能文能武,曾师承铁血宰相安世怀,耳濡目染之下,竟然是一样的个性耿直,嫉恶如仇。虽说是肉身凡胎,但是在巫灵阁众人面前一站,阳刚之气与铁汉子的风采竟然能镇住一群邪恶之徒,就连任天问也会情不自禁地心里发虚,脚底如踩棉花一般发飘。七年前在黄兄的授意下,开始广招驱魔师做为门客,被许白杨请走的一些人回来一小部分,另外有一些心地比较正直的驱魔师也加入阵营,逐渐形成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
任天问知道金玧的势力和他相差甚远,却对他仍存在难以言喻的忌惮之情,他的徒子徒孙见了他,犹如老鼠见了猫,双腿控制不住地发抖打颤,于猛听到许白杨的话,赶紧挤出一脸笑容转过身去跪下行礼。
许白杨捡起一根棍子打在他的背上,说:“臭小子,老夫代替你爹你娘好好地教训你,让你整天胡作非为。”
于猛吃了暗亏,知道自己刚才上了许白杨的当,扬起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小蛮在方似琪的授意下,偷偷地掷出一枚飞蝗石,打在于猛的额头之上。
于猛疼的大呼小叫,大声说:“谁在暗中偷袭,给我滚出来。”
许白杨知道是女儿在暗中帮她,不由地担心起来,害怕再纠缠不休会给她带来麻烦。趁着于猛大呼小叫的机会,一点点地挪动脚步,挤到人群之外,冷不防和一个年轻人撞在一起,抬头一看,正是金玧。身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垂手肃立,是跟随金玧多年的一个驱魔师,叫楚连良,对鬼族之事了如指掌。
许白杨激动地差点哭了起来,说:“殿下,外甥啊,你是及时雨啊。”
金玧面对着亲舅舅,无奈地苦笑一下。说:“我一直都在这里。”
许白杨说:“你刚才为什么不出面救我?”
金玧说:“我想看一看舅舅英雄的一面。不错不错,舅舅竟然敢打任天问的徒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许白杨的老脸再次一红,轻轻地咳了一下,掩饰好自己的尴尬,大声说:“肃王殿下到。”
街上的百姓呼啦啦地跪倒一片,于猛双腿一哆嗦,摔倒在地。
金玧面对无恶不作的于猛,变得前所未有的威严,怒喝道:“向朝廷重臣抡拳头,谁给你的胆子。”
于猛的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满脸赔笑,说:“小的和丞相大人开玩笑。”
金玧冷笑一声,说:“开玩笑,你的玩笑也太大了。”
于猛说:“丞相大人仁慈和善,洛城中谁人谁人晓。小的见丞相大人亲切可亲,忍不住逗逗他。”
金玧说:“我见你笑如春风拂面,也很仁慈和善,亲切可亲的。”
于猛说:“承蒙殿下夸赞,小的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金玧哼了一声,使劲飞起一脚,狠狠地将于猛踢倒在地,说:“本王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也开一开玩笑,你服是不服?”
于猛极力忍着伤处的疼痛,讨好地说:“殿下踢得好,请殿下多赐几脚。多训几句,小的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