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自幼流浪于市井,接触到的也是些小门小派,对于六大门派这些仙门圣地知之甚少。
因此,即使听到花画眉、衣青衫这样在修行界极为出名的的名字,他并无太大感触。
而李太白不同,他在世俗市井极为有名,不是因为他的修为,而是因为他的诗。
苏三自知没什么文采,却极为喜好诗词,对李太白更是向往已久,认为他的诗写尽了天下豪迈才气。
如今见到了真人,苏三暗叹诗如其人,便也知道他们来自至圣阁,与花灵谷同属东土。
“他们来太仓府,自是为了进入古战场。”
苏三想着心事,等衣青衫三人吃完面,先将那白衣少女引到二楼选好房间,又带衣青衫、李太白到后院。
后院有几间客房,却是少有人住,苏三收拾了一会儿,焚香驱散了霉味,衣青衫二人倒是没有挑剔。
又挨个给每间客房送上茶水点心,苏三回到柜台。
“是花灵谷和至圣阁的人。”苏三呷口茶,开口说道。
苏小秋点头,脸色有些沉重,说道:“还是最核心的人员。”
苏三笑道:“不碍事的,跟我们没关,不用理会。”
“也是,不过也可结个善缘,到了古战场对你也会有些帮助。”
苏小秋善意提醒,苏三不置可否笑了笑。
外边小雨连绵,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落叶街本就偏僻,舍得在外边吃饭的极少,因此客人也没几个,苏三也落得个清闲。
楼上靠东客房内,花画眉坐在桌前,双手托着小脑袋,眼眸中再没丝毫冰冷,呆呆的在楞神。
“少花主,西厢房那小姑娘,便是至圣阁那位天生琴心的衣一了。”
老婆婆神色慈祥,又十分的恭敬谦卑。
花画眉眸子一亮,好奇道:“传说她来历神秘,婴孩时,枯木为舟,从东海飘来,被那位至圣捡到收养,是么?”
老婆婆点头,花画眉喜上眉梢,露出可爱的笑脸,说道:“梅婆婆,我可以去找她说话么?”
梅婆婆摇头,花画眉一脸沮丧。
梅婆婆叹气,不想她太沉闷,没话找话,说道:“这家店也不寻常,那掌柜的可是位明心一问境的高手。”
“那店伙计也奇怪,但也说不出奇怪在那里,不过他倒有趣,什么‘山色空蒙雨亦奇,天凉好个夏’,一会像个谄媚小人,一会又是个侠客君子。”
花画眉似乎很喜欢说话,开了口便停不下来,但看到梅婆婆严厉的眼神,才发觉背后讨论一个男子不太妥当,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托着脑袋开始发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传来话语,是衣青衫。
“花画眉,我去外边买了些太仓府特产,花花果和蜜瓜,你要不要尝尝。”
花画眉撇撇嘴,冷声道:“我饱了,不要。”
她讨厌门口那个人,自以为聪慧无双,最可恶的是他用云雀儿调查跟踪自己。
“呃……等你饿了我再拿给你。”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人走了,却没下楼,花画眉知道他去了西厢房。
花画眉不去理会,继续发呆。
……
……
翌日,傍晚时分,雨停了,夕阳斜照,天地间淡雾如金粉,如梦如幻。
酒楼的客人多了起来,苏三有些忙碌,做饭送菜倒水……一肩挑,他却乐在其中。
端着刚做好的落花鱼,苏三走出厨屋,刚走到天井处,从二楼西厢房传出一阵琴声。
苏三猛地停住了脚步。
在市井听惯了缠绵糜音,如泥坑打滚,而这琴声就像一股清泉,带着舒服的凉意涌入心头。
苏三不懂音律,但他却听懂了这琴音,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道自然。
苏三闭了眼,手中菜盘跌落也没察觉,他就站在天井旁的梧桐树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去多想,他只知道这琴声很好听,很舒心,很……亲近。
他觉着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被那琴音包围,如同水乳交融,每一秒都是难以形容的愉悦,犹胜那晚和萧水柔缠绵交颈。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三渐渐恢复了意识,那种美妙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意犹未尽,深感遗憾。
可马上苏三便无暇遗憾,因为他突然发觉丹田内的鸿蒙气有了变化。
以往的鸿蒙气如一团散乱且暴虐的恶徒,而如今呢?
鸿蒙气凝实了几分,乖巧了许多,像是从一个调皮的顽童,变作了懂事的好孩子。
苏三尝试着引导鸿蒙气沿着自身特殊的经脉游走,惊奇的发现再没有那种如同凌迟一般的刺痛,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舒畅。
这种感觉让人迷醉,他觉着鸿蒙气所过之处,身体在欢呼雀跃,如获重生。
琴音蓦地一颤,带着几分慌乱和惊奇,随后嘎然而止。
苏三也醒转过来,抬头看去,见到西厢房临院的窗户被一双素手快速掩上,匆匆一瞥,只看到了一张羞红的俏脸。
苏三不明所以,觉着莫名其妙,又感到粘乎乎的,身上有些腥臭,原来身体又排出许多杂质。
苏三无奈叹口气,打水去房间洗浴,至于前边客人是否因为饭菜迟迟不上而大发雷霆,便不再他考虑范围内了。
……
……
“妹妹,怎么了?”
衣青衫本在虚空作画,见妹妹匆忙掩窗,神色慌张,且少有的满脸羞红,不禁大为惊奇,要知道她从来都是恬淡的性子,哪有过这般慌乱?
衣一抱紧了枯木无弦古琴,脸上红潮未消,如涂了名贵的胭脂,她轻咬樱唇,良久才扭捏道:“刚、刚才……有人懂了我的琴心。”
衣青衫闻言目瞪口呆,随后便是大笑,伸手打开窗子,四下张望,说道:“人呢,我那妹夫在哪?”
衣一羞恼地把他拉回,关上窗户,呸了一声,说道:“别胡说!”
衣青衫啧啧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爷爷说的。‘衣一,懂你琴心者,汝之夫君也。’哈哈,是不是这么个说法?”
衣一见衣青衫压着声音学爷爷说话,再想起方才那种感觉,不禁更羞,竟是哭了。
衣青衫赶忙住了嘴,安慰道:“哭什么,人之常情么!说说,是哪个家伙这么有福气?”
“那个酒楼伙计。”
衣一伏在桌上,秀发掩了粉面,好久才颤声说出话。
衣青衫大袖一甩,说道:“原来是这小子,长得就比我差那么一丁点,模样倒说得过去,只是太……呃,可以说是太复杂,也不知是善是恶。”
“看他眼睛,应……应该是心善的。”衣一声细如蚊说道。
衣青衫又是大笑,说道:“你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呢,就帮着他说话了?”
“回你的房间去。”衣一羞红着脸把衣青衫推出了屋子,“别去找他!”
砰!
衣一冷不防关上房门,衣青衫差点撞到鼻子。
“傻妮子。”
衣青衫轻叹,飘飘然而去,瞥眼东厢房,又是长叹。
屋内,衣一抱琴而坐,目光痴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