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棵棵苍天巨木,走过一栋栋门户敞开的树屋,街上空无一人,想来,全城的人这时都集中到了月神殿,为出征的勇士们送行。
寂静的街道上,铺满了静谧的月光,两位猎人一前一后,默默穿行,毛线团紧紧跟在梅林脚边,寸步不离。
嚓嚓……
女祭司的脚步声很轻,似乎暗含着某种韵律,梅林什么也看不见,被牵引着,不知不觉随着这脚步声一同迈步。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他心绪渐渐沉了下来,目不视物的焦虑慢慢消退。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仿佛自己融入了这片大森林里,虽看不见,却不会恐慌。
“梅林。”
“嗯?”
走了许久,女祭司打破沉寂,开口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梅林一愣,自打来了这里后,先是为填饱肚子在森林里流浪,接着又莫名其妙与人搏杀,还真没好好考虑过将来。
“先活下去再说吧……”梅林有些颓废地说。
女祭司闻言轻笑:“果然是伟大的理想,不过,生逢乱世,想要达成可并不容易。”
乱世吗?梅林对这世界还不够了解,不过汇总下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消息,纳兰大陆各族之间虽然偶有小摩擦,总的来说还算是和平,并且已维持了数百年,这“乱世”从何说起?
女祭司似乎不愿多说,用小拇指弹了弹弓弦,领着梅林转向走上了一条小路。
一路无话,行不多时,梅林只觉手中一顿,女祭司终于停了下来。
“跟着我,一起爬上去。”女祭司说着,抓住梅林的双手往前一按,似是按在了一面树干上。梅林稍一摸索,根本感受不到弧度,看来,这棵树很大。
好在这树的表面坑坑洼洼,凭梅林的身手,倒也不难攀爬,只是爬上去做什么那?
身边传来“嗤嗤”的摩擦声,越来越高,想是那位女祭司已经爬了上去。
“梅林,跟我来,让我看看你的猎魂!”女祭司的声音在高处传来,高亢而激越,一改刚才的温婉。
事已至此,梅林已无退路,只得咬牙攀了上去。毛线团跳了起来,在他肩上借了下力,一跃纵到了他上方,欢快的来回穿梭。
上方,女祭司的声音再度传来,语调变得柔和,伴着梅林一路攀爬:“你还不是真正的猎人,不过我能感应到,你有一颗天生的猎魂,不如,把它唤醒吧?”
“猎魂?唤醒?”梅林心中疑惑,却没有出声,依旧默默向上。
女祭司等到梅林和自己爬了个并肩,与他齐头并进,说着:“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还没有纳兰大陆,我们精灵作为最古老的种族,孤独的生活在一片叫做卡多雷的大森林里,嗯……那一片森林,差不多有现在的纳兰大陆这么大!”
梅林闻言一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了下头,随后继续向上。
“你是说,那时候整座纳兰大陆都是精灵的领地?”梅林边爬边问。
“不,我们的故土卡多雷,现在在幽魂海的对面,那里,已经被邪恶所占据,再也回不去了……”说到这,女祭司的语调有些伤感,不过随后她就从低落中恢复,发出一串爽朗的笑:“今天我们不谈这个,还是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随着交谈,梅林不知不觉渐渐打开了心扉。
二人边说边攀爬,维持着匀速,越来越高,耳边逐渐有高空的风刮过。
“你是一个天生的猎人,在精灵族之外,我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年轻人,只是你的猎魂还没有觉醒,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大能量。”女祭司说到这,忽然伸手按住梅林肩膀,示意他停下来。
咚!
下方传来一声沉重的战鼓,顺风而来,梅林的心脏不由自主狠狠跳动了一下。
“休息一下,先治好你的眼睛吧。”女祭司轻声说。
梅林的心脏又狠狠跳了一下!
这个不起眼的女祭司,竟能治好自己的眼睛?!
咚咚咚!
战鼓声从初始的缓慢,逐渐转为高亢,连绵不绝,群山共鸣!
“来。”女祭司抓住梅林的手腕一带,梅林身不由己向前跨出了一步,并没有踩空,而是站在了一段横伸出去的树枝上。
又被牵着往前走了几步,女祭司示意梅林坐下,梅林心中激动难抑,紧张的坐在了树枝上。
“不要动,马上就好。”女祭司站在梅林身后,柔声说着,将双手分别盖在了梅林双眼上。
咚!
下方又传来鼓声,随后沉寂了片刻,蓦地!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迎面扑来,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面前咆哮,怒吼!
女祭司的双手凉如水,一动不动,她的口中开始低声吟唱:“卡多雷之母,伟大的月之女神,请帮我驱除邪恶,救赎您的子民……”
低语如泣如诉,梅林只觉本已麻木的双眼开始剧痛,比当初眼盲时更甚,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紧接着双眼一松,女祭司的手已经移开,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满目血红如海!
耳畔,女祭司的话语再起:“你有猎魂,很强大,敌人虽能伤害你的躯体,却无法动摇你的灵魂,又如何能蒙蔽你的双眼?!”
梅林咬紧牙关,苦苦对抗着那锥心剧痛。
突然……
铮!
一声清脆的弦音在耳畔响起,余音不绝,这一声传入梅林脑海,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共鸣一般,引得梅林意识也随之剧烈震动,眼前的血红立刻开始扭曲。
这时候,剧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猛烈了十倍不止,仿佛被人扯着神经用力弹动。
“我该怎么做!”梅林面色狰狞,从咽喉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女祭司在他耳畔大声说:“你的猎魂就是最锋利的箭,远比你所想象的更强大,我已经帮你把邪恶驱赶了出来,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啊……!”女祭司的话刚说完,剧痛难当的梅林,浑身颤抖,发出疯狂的咆哮,压抑了许久的野性,终于勃发!这时从迎面看去,梅林怒目圆睁,双眼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膜,红如血,仿佛随时会滴出来。
看着这一幕,女祭司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动声色退后了一步,说:“张开你的弓,找出你的敌人,射死他!”
梅林这时精神已有些恍惚,闻言毫不迟疑,探手解下身背角弓,左手一带,已开成了满月,一支雕翎箭扣在弦上“嘎嘣”作响,锋芒所指,一股锐气刺向了虚空!
不知是幻觉,还是女祭司在旁相助,箭锋刚成型,茫茫红色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深红的点,漂浮不定。梅林想也不想,立刻松开已张到极限的弓弦,“铮”的一声,箭去如流光!
这一箭射向“血海”,速度之快为梅林平生所未见,那个点还未做出任何举动,就被羽箭钉了个正着,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与此同时,梅林只觉视线一开,凉风扑面,璀璨如幕布般的星空铺在了眼前。
终于,又看见了!
低头看去,脚下的树枝粗不下十米,延伸如龙爪,探出去足有百米远,那支羽箭去势不竭,转眼就要飞出树枝尖端。就在这时,梅林只觉视线中白光一闪,那位女祭司已出现在了树枝尖端,抓住了将要飞出去的羽箭。
“恭喜,你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猎人,下面,我们继续向上攀。”女祭司回头看着气喘如牛的梅林,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