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抿了抿唇角,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于琰,是你吗?”
“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她说。”于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春秀,微沉着的眼眸一闪而逝的异样。
“春秀姐,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依然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听到门轻轻地关合的声音,这才问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去巴黎了吗?”
清澈明媚的阳光,微微勾勒出男子坚毅的侧面线条,薄唇紧抿着,下颚似有些向内收敛,就那样定睛望着她,似有一丝隐晦的薄怒。听不见他的声音,依然的心头隐约有些不适应,低垂着头,长发遮去了她的半边脸,头顶阳光晕染了一圈莹色的光泽,沉默着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地说道:“对不起,这么久都来看你。”
“没关系的,医生说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就能重新看见了。”微扬起的唇角,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那时候,我想,我应该在站在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下面,也许会站在徐志摩笔下的康桥,成为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线,只是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
似是承诺,更多的却是一种记忆,不要让自己遗忘,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岁月的残忍是我们每个人无可奈何的事情,它会将你掩藏在心底的那些往事,一件件地抹掉,不留丝毫的痕迹,.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早已经物是人非,就连心底最初的感觉都忘得一干二净,原以为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却不想早在念念不忘中学会了遗忘。
风依然无奈了叹了一口气,蒙着一层纱布的眼睛迎向温暖的阳光,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院子里又其他的几株的桃树开花了,大片的墨绿色中点缀着为数不多的粉色。
“菲菲走的那天给我打电话了。”她突然说道。
没有任何的惊讶,在他看来,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她们之间因为他导致的不和,七年的友谊如果那样脆弱不堪的话,那不如不要。
于琰也看到了那一篇报道,A市知名律师韩林之死,他将自己的眼角膜捐了出去,此刻正在她的眼睛里。他和于锦选择了一样的结论,什么都不说,即使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之后,也许会再也不搭理他,那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还会回来的。”
“是啊!还会回来的,她说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依然一脸认真地说道,心底深处掠过一抹轻微的疼痛。
“那样的话,正合我意。”春角噙着一抹令人眩目的微笑,只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他的笑容,他的忧伤,他的寂寥……
于琰待的时间并不长,彼此的几句话,然后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沉默着,他离得她很近,却依旧隔着距离,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这个季节的加拿大,天气很好,充足明媚的阳光,徜徉在别墅的后花园里,这是一种惬意的呃生活,刻意地忘掉很多事情,将自己融入到陌生的环境里。
凌菲住的地方是加拿大郊外的一套别墅,这里还住着其他几位在加拿大总部工作的同事,除了一个白人之外,剩下的几个都是华侨,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性子,她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这几个室友兼同事就为她的到来举办了一个小型PATY,有自制的烧烤,也有早就准备好的一些娱乐节目。
暮色四合,夕阳褪尽,远处的天边一片绯色的晚霞。
凌菲静静地倚靠在栏杆上,眸光落在眼皮子底下的一株青草,似是刚下过雨,潮湿的泥土有一丝清新的味道。
这样寂寞的黄昏,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一幕幕的全都是那个男人的影子,怎么都挥散不去。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自嘲,都逃到这里了,难道还不能彻底的忘记么?
“菲菲,快点过来吃东西!”身后响起白人同事杰夫的声音,带着白种人特有的咬文嚼字。
回眸,朝着他莞尔一笑,“我这就过去。”
三千米的高空,这是天与地的高度,这是鸟与鱼的距离。离开,是最好的解脱方法,不再相见,便不会再忆起,久而久之,曾经心尖儿上的那个人缓缓地下坠,一直被时光掩埋起来,不露丝毫的痕迹。 于琰
“看你一直在那里发呆,是不是想念在家乡的朋友了?”杰夫露出招牌似的微笑,唇角大弧度地向上扬起,比这个季节的阳光还要明媚。
“没有。”下意识地摇摇头,然后扎进了朋友堆里。
是的,她是突然想起那些人,那些事,总是不经意地跳进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会一整夜一整夜的做梦,清晨醒过来便是一身的汗水。
“明明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杰夫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
旁边有同事笑言,“杰夫,女人从来都是口是心非的,没有就是有,不好就是好,我们Z有句古话叫做女人心海底针,没几个男人可以猜透的。”
“去你的!瞎说!”凌菲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笑嘻嘻的同事,又从他的手里接过几个肉串,吃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这手艺还真想,赶得上我在国内的一个好朋友了。”
这话刚落,她却硬生生地愣在那里,嘴角扯动了一下,幸好没有人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连忙转过头去,有一滴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你的好朋友?”杰夫好奇地问道,“菲菲,你来加拿大好些日子了也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你的朋友……”
“杰夫,别瞎打听人家女孩子的事情,这是不礼貌的事情。”有同事半开玩笑地说道。
“没什么的。”微微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默默地咬着肉串。
心里的思念,时时刻刻地煎熬着她,那些温暖的岁月,那些肆无忌惮的欢笑,那些相互依偎的时光,从此,一去不复返,再也无法去追忆回来。
是夜。月光如华,繁星点点,微凉的夜风和着他们的欢笑声,轻轻地飘荡在空气里,通红的炭火兹兹地燃烧着,映红了她的脸颊,映得她眼底的忧伤更加寂寥了些。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迷离的眸子望着遥远的夜幕,缠绵的相思被她掩入了眼底深处。
喝酒,微笑,微醉,遗忘……
住院的这段时间,依然还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季明哲和李子涵结婚了,在A市最好的酒店举办婚礼,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是继锦绣集团于大公子和本市副市长之女风依然商政联姻之后,再一次难得的热闹,两大家族的联姻,参加婚礼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时还请了知名歌星捧场……
沉寂了快一个月的A市,终于又热闹了起来,李氏旗下的房地产在这个月全都九折销售,季氏旗下的所有酒店都举行隆重的促销活动。
这一天,也是依然拆线的日子,如果恢复的好,继续观察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能出院了。
温暖的阳光从玻璃窗挤进去,落了一地的光斑,在光与影的交接中,有无数的细微的尘埃,飞舞,旋转。桌上花瓶里的花早已经换了,却依旧是一束蓝色的睡莲,依然记得,那个叫糖糖的小女孩儿一直都很喜欢这种花。
“依然,别太紧张了,会没事的,好几次的检查,你的眼睛一直都恢复的很好。”李医生一边小心翼翼地拆线,一边笑着说道。
她只是微微一笑,做了这么久的瞎子,如果手术后的结果差强人意的话,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这只是一次机会。
一旁的于锦静地凝着她,几乎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双深邃如墨的瞳孔一闪而逝的阴沉,他在害怕,如果,如果她看不见的话……那样的结局他不敢去想,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只是当他看到她唇畔的那一抹释然的微笑,整个人也渐渐地轻松起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柔荑。
纱布一圈一圈地脱落,一层一层地剥离,她唇畔的那一抹微笑始终如一。
眼前有一丝的亮光,那是久违了的温暖。一直都最后一层纱布从她的眼前落下,那张俊美如斯的容颜再一次映入她的眼帘,那样期待,那样美好,只是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却憔悴了很多。
依然并不知道,当于锦知道她今天要拆线的时候,特意将下巴微微长出来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又去做了一个脸部按摩,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样,更不想让她担心。
那一张容颜,晕染了柔和的阳光,性感的薄唇,直挺的鼻梁,尤其是那一双深邃的眸子似是带着一抹墨绿,初见他,被他的容颜惊艳到,那是一种极致的美,女人的阴柔和男子的刚硬在他的身上完美的结合出来。
“依然,你,你看到了吗?”心里一丝丝的不安就像是一株疯狂滋生的蔓藤。
紧紧地抿着唇角,眼睛呆滞地看着某一个角落,脸上的神情更是让人琢磨不透,她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温热透过她的皮肤渗透进去。
“依然,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看不见?没关系的,看不见也没关系的……”看着一直沉默着她,心,竟然慌乱起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拥着她,“别害怕,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守在你的身边。”
“噗”清脆的笑声突然响起,于锦就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回荡在耳边,“傻瓜,我能看见了,真的能看见了,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这是几?”连忙松开她,将右手的食指竖起来,一脸凝重地望着她,这一瞬间,就像是从天堂到地狱。
一旁的李医生无奈地笑了起来,一边记录临床的病况,一边笑着说道:“于先生,你太太是真的能看见了,只是现在还不能经常用眼,要多注意休息,远离电脑和电视机,再继续观察一周的时间,如果没有其他的反应出现,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