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似是又要下一场雪,这个冬天的气候格外的多变,就像是人的心,让人捉摸不透。
韩林一直都在拨依然的手机号码,可是那头传来的却是一沉不变的小秘书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一遍又一遍,耳朵几乎都听起了茧子。
就在他以为她因为上次的事情不会再理睬他的时候,却听到手机熟悉的铃声,屏幕上显示的是他对她很久以前的昵称然然,按下接听键,耳边轻轻地响起她柔软而又疏离的嗓音。
“喂,你好,我是风依然,请问你是哪位?”她试探着一步一步拨通了这个未接电话。
“是我,韩林。”他轻声应道。
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她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他,一直都以为是不打招呼就一声不响地离开的凌菲。
“对不起,我刚才有事在忙,没有听到手机在响。”很合理客气的解释,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与她,已然形同陌路人,“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要过年了,就想起给你打一个电话。”韩林微笑着说道,结婚之后的每一次过年,她都陪在他的身边,那样缱绻的时光,如同玻璃罐里的蜂蜜一样,“你,还好吗?”他的言外之意是想问,她的眼睛是好起来了还是更恶化了?
“我很好。”她淡淡地应道,即使知道有很多的事情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忘记,但是有一种感觉却早已经死亡。也许,真像于琰说的那样,她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唇角轻轻地抿着,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依然,如果有一天我出现意外的话,你依旧是我的唯一继承人。”韩林的父母早在他们结婚的第一年就相继去世了,他几乎没有什么亲人。
心,咯噔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缓缓地蔓延在身体的每一处,她与他不再是夫妻,她的心里已经被另外的人占据,却依旧忘不了青春年少时的承诺。
“韩林,无缘无故的你说这些做什么?”微眯着眸子,脸色更是沉下去。
“没什么,我只想知道你过得是不是幸福,如今知道了,便也什么可遗憾的。”他淡淡地微笑,走到窗前,有一只白鸽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弧形,落在不远处的广场上。
那一年,他牵着她的手,奔跑在人迹罕稀林荫小道上,他大喊着为她许诺的幸福……
年少,轻狂,总以为一辈子是很短暂的时间,却不想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竟然会半路夭折。
她想说什么,嘴角蠕动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从初遇,还是从相爱,还是从结婚,又或者从离婚那一天开始,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自己前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头早已经没有声音,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她紧紧地握着手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总是无能为力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幸福,可是所谓的幸福却又是那样的遥远,总是在看似触手可及的时候,又从你的指缝间溜走,似是一场徒劳的追逐游戏。
这个季节的西安,多雨,潮湿,尤其是终南山的深处,更是潮湿的厉害。
凌菲从飞机下来的时候,天空正飘着小雨,潮湿阴冷的空气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紧了紧毛呢大衣,在机场大厅找了一位工作人员问清楚了下午去终南山的班车,然后直接坐了去机场大巴去市区。
她对这座城市的认识还一直停留在盛唐时期,唐朝的都城,四面来朝,那是怎样的盛景?
大巴里有源源不断的暖气输送进来,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从眼前路过的一排排风景,这座古老的城市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历经风雨,依旧屹立不倒。
“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儒雅,成熟,稳重,内敛,这是凌菲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有就是乐于助人。
“嗯,不是。”她的话很少,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他。
男人并不着急,性感的唇瓣微抿着,露出一抹迷人的浅笑,“我从小在西安长大,你,若是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微微皱了皱眉,声音疏离而又淡漠,“不用,谢谢。”
“小姐,其实,是我想认识你,你就当这是我找的一个借口。”
最好的时光里,我依旧独自一个人走在那条浮华绚丽却又不属于的街道,就像是一个拾荒者,悄悄地将时光的底片藏起来,让它在岁月里变成陈年的私酿,然后在很久以后的某个夏日午后,晾晒出与你有关的画面。 凌菲
很坦率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原以为自己的真诚会打动身边的女子,却不想她几乎没有丝毫的诧异,唇角微微扬起,呈现出最完美的弧度,就好像是天边的月牙儿一样,“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笑容清浅却又礼貌。
男人微微诧异,却依旧很有涵养地朝着她莞尔一笑,“你一点也不像是有孩子的人,如果可以,我们做个朋友。”
大巴缓缓地驶向车站,凌菲侧过脸,微微而笑,“对不起,我该下车了。”
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叫于琰的男子,如此般就足够了,即使得不到,她也心甘情愿地守护着她。
有一种感情,是这辈子都无法遗忘的,融入了血液,渗进了骨髓,只能假装什么都不在乎,却不知曾经那样的渴望,一直被压抑。
“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你在西安遇上任何事情都可以打电话找我。”男人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各握着一角,递给她,唇角依旧噙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曾季辰?眸光落在那一张名片上,设计的很素雅,却看得出来是很用心的,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接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男人一直望着她渐行渐远的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似是自嘲却又像是一种新生,难道她就这么健忘么?明明三年前在酒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找了几个当地人打听了一下,却被告知,下午去终南山的车已经停运了,如果还想去的话,必须明天坐明天早上的车。凌菲有些满然地站在街头,潮湿阴冷的风穿梭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远处的天空一片灰白色,积压着厚厚的云彩,似是有一场大雪即将落下来。
迷离的眸子冷眼瞧着从她身边走过的陌生人,与她而言,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口音,只是那一种感觉却是那样的熟悉,似是梦里曾经来过一样。
漫无目的地走到大街上,双手裹紧了外套,四处都弥漫着新年浓郁的风情,她突然想起今天已经是年二十九了,这个月没有三十,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心底深处莫名的升腾起一丝悲伤。像是被遗弃的人,孤单地行走在陌生的城市里,从每一个细胞里渗透出来的思念都被我妥善的收藏好。
此时此刻的凌菲,就那样站在街角,望着陌生的人群,望着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她突然觉得自己跟这样的坏境格格不入,从那一年起,她就是一个人,走过了这么多的路,总以为已经性以为常了,不就是孤单么?没什么可害怕的,可是越是长大,那种恐惧的感觉越是强烈。
忽又想起机场大巴上跟她搭讪的男人,那一张名片在她路过垃圾箱的时候就扔了进去。
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这个世界竟然可以这么小,小到在同一天遇上同一个人。那个俊朗深沉的男子就那样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一丝莫名而来的喜色。她想,老天爷对她不薄,竟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遇上这样的男人。
一辆黑色的轿车嘎然停止,然后停在她的面前,她看到那个男人从驾驶室的座位上走了下来,隔着不远的距离,朝着她微笑,身后还有好几辆车不停地按着喇叭催促,只是当看到眼前那一幕的时候,那些等待着的人同时噤声了。
“真巧!”男人笑吟吟地凝着她。
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极浅的笑容,她却不知,那笑容并不好看,“是啊!真巧。”
然后,她上了他的车。
“去哪里?我送你。”曾季辰笑着问道,他并不在意她的遗忘,只要他记得就好。
其实,她很想在天黑之前找到她的母亲,可是站在街头拦了好几辆出租车,却没有一个愿意去那里。侧过脸,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男人,这才细细瞅了一眼他,俊朗的外形,透着成熟内敛的气质,厚薄适中的唇微微地抿着,直挺的鼻梁。不经意间,她看到他的眼,漆黑,如墨。
抿了抿唇角,淡淡地说道:“送我宾馆吧!时候不早了,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其实,三年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是你已经不记得了。”似是无奈地耸耸肩,唇畔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地扯开,“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我家。”忽又意识到什么,连忙解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是过年,如果让你一个人住在宾馆的话,作为一个男人,我会过意不去的。”
三年前见过?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怎么就不记得三年前见过这样一个男人,不过,她好像是有个毛病,总是记不住那些男人具体的模样,仅仅只有一个是例外的,于琰,那个让她得不到放不下的男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应道:“好,那,谢谢你。”
这是过年,她也不想一个人孤单地待在宾馆里,至于其他人的眼光,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猜想。
关掉的手机,被她重新开启,短消息的铃声立刻不断地响了起来,全都是依然的给她打的未接电话。嘴角浮现出一抹无声的笑意,她以为自己一声不响的走掉,他总是会找她的,毕竟那一夜的缠绵,他喜欢她的身体,却不想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