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看开了,总不能一辈子跟那件事情过不去。”李妈拨动着轮椅的轮子,朝着餐桌的方向挪去,“李妈,你去叫他们下来吃早餐吧!小锦一会儿还要带依然去医院检查。”
“是,太太。”说着,李妈就朝楼上走去。
李敏轻轻地捶打着自己的这一双腿,如果当时自己没那么冲动的话,也许就会跟他发生争吵,更不会从失足从阳台上摔下来,二十多年了,自己也该跟那段往事告别。她的心里依旧爱着于浩楠,只是这些年来,她用了最极端的手段,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为了让于浩楠内疚,她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去孤儿院将于琰领了回来,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于浩楠,曾经他们还有个孩子,却被他亲手扼杀了。
“阿锦,今天有阳光吗?”依然轻声问道。
“是阴天,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还可能会下雪。”于锦宠溺地将她拥进怀里,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笑颜,却依旧微笑着,他想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几乎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身子朝着他的怀里缩了缩,第一次产生那种依赖的感觉,“阿锦,过完年之后我们去天涯海角,好不好?”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上,她想要的是阳光,想要那种被温暖的阳光紧紧地包裹着感觉,那样,她就不会觉得自己被光明抛弃了,“好,过完年就去,这两天我会让人把机票订好。”
“阿锦,谢谢你。”依然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笑容如二月里的花儿一样,美好,灿烂,却又有一丝的落寞,“阿锦,有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现在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我跟韩林在一起七年的时间,大学一毕业就结婚,那时候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我还会爱上其他的男人,可是命运却让我遇上了你……”
温热的指腹缓缓地抚上他的眉,他的眼,最后落在他的薄唇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恍若隔世一般。”
“我爱你,阿锦。”那样娇媚的笑容,她的眼睛看不见,却依旧那样的透彻,有一丝灵动的气息在缓缓地流淌着。
“我也爱你。”于锦微笑,心里最深处有一跟丝弦被拉动,那五个字,就像是烙印在他的心上,刻骨铭心,又似潺潺流动着的溪水,不经意间早已经主宰了他的一切。
“阿锦,如果这辈子我都看不见,你也不许皱眉头,因为你皱眉头的样子就像是七老八十的老爷爷一样。”微抿着唇角,指腹轻轻地抚平他微皱的眉心。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看你,我只是说如果,对生活,我们总要抱着希望的,那样才能够开心地活下去。”
道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早已经落光了最后一片枯叶,毅然站立在潮湿的冷风中,有阳光的日子,投下斑驳的影子,似是在等待着属于他前世的恋人,不为拥有,只为当她从他的身边走过的时候,洒落一片阴凉。
每个人都是一个半圆,爱情就是一个寻找另一个半圆的过程。寻寻觅觅中,会遇到很多半圆,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适合你的,只有恰好和你半径相等的,才是你的另一半。“圆”来如此,缘来如此。只有当两个半径相等的半圆巧妙地吻合在一起,才能形成一个圆,在这个圆上走,幸福才会没有尽头。
机缘难求,心圆难觅。有人找不到,有人找错了,有人找到了又错过了。
关于《圣经》的半圆主义
医院里,几乎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味道浓郁的医用酒精的味道。
依然紧紧地挽着于锦的手臂,眼睛已经看不清任何的东西,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亮,耳边响起很多人的脚步声,又似有婴孩的哭声,还有“120”警车的尖锐的声音……一齐钻进了她的耳朵里,第一次注意到这世上的声音竟然会这样的美妙,每一种声音似乎都在传递着一种信息。
“你家这位是要什么时候生啊?”有人好心地问道。
“大概就这两天吧!医生说让住在医院里,可是我老婆偏要回家住,说是家里过年热闹。”看似在抱怨,却又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快!快让让!”有人焦急地喊着,紧接着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许是出了车祸又或者是有急诊吧!
“哇哇……”这是婴孩的哭叫声,一定是在打针了。
“依然,别害怕,有我在呢!”于锦似是感觉到她的紧张,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柔荑,掌心温热的气息透过皮肤缓缓地渗透,最后随着血液汇流到她的心脏。
“嗯。”微微颔首,唇角扯出一抹极浅的笑意,低着头,一直紧紧地跟着他的脚步。
因为早已经预约了李医生,所以根本就没花时间去排队,直接被护士领进了李医生的办公室,然后做各项最基本的检查,他一步都不敢离开她。最后得出的结果,跟上次几乎一模一样,想要重新见到阳光,就必须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但是现在捐献眼角膜的人数极少,国家尽量在控制死刑,而且法律有规定,活人是不允许做眼角膜捐献的。
最后,李医生只说,让她回家歇着,每个月定期来医院做检查,如果有人捐献眼角膜的话,会第一个通知她去医院做手术。
“依然,你在这里坐着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咨询李医生。”于锦将她带到办公室外的休息椅上,轻声嘱咐,然后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紧紧地抿着唇角,眉心微皱,她不想松开他的手,更不想让他离开,可是怎么都无法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耳畔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她木然地坐在那里,心里莫名的有一丝恐惧。偶尔能看到人影从她的眼前走过,更多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的只是一丝微弱的亮光。
她一动也不敢动,那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一寸一寸地吞噬着她的勇气,她努力地想要摆脱这种不好的感觉,深呼吸,深呼吸……一遍又一遍,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
“李医生,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情。”于锦深锁着眉心,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医生。
“是关于你太太的病情吧!”李医生翻阅着手里其他病人的病例,抬起头来,“想问什么就说吧!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医生,我不想让她继续看不见任何东西,与其这样等下去,不如将我的眼角膜给她。”他一脸认真地说道,这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事情,他有一只眼睛,她也有一只眼睛,都还能见到彼此的容颜,这样就足矣。
李医生微微一愣,不由得皱了皱眉,却被他的勇气所打动,却又有些无可奈何,“于先生,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对你太太的感情也让我感动,但是国家法律有规定,正常健康的活人是不允许捐献眼角膜的……”却又想起什么,连忙说道,“于先生,你千万不能做傻事,看得出来,于太太很爱你,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她未必愿意独活。”
于锦淡淡地笑了笑,深邃的眸子一闪而逝的温情,说道:“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自杀,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死了的话,没有人会比我对她更好,所以我会好好的活着,我只是想将自己其中的一个眼角膜给她,这样我跟她还都能看得见。”
“这个,恕我不能帮忙,谁都不能违反国家的法律,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很快就会等到有人捐献眼角膜,因为近几年越来越多的人都接受了在死后将自己身体的某些器官捐献给需要的人,但是这眼角膜的捐献是有年龄限制,最大不能超过五十五岁,同时一些癌症患者也不能捐献眼角膜,这就有了很大的限制……”
李医生说了很多,却总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让他们回去等着,如果有人愿意捐献眼角膜就会立刻通知他们。
“我知道了,谢谢你,李医生。”于锦微微皱眉,唇角挤出一丝无奈的笑。
“于先生,天无绝人之路,千万不要做了傻事。”李医生再一次叮嘱道。
“放心吧!我不会的。”
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他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她,神情那样的专注,依然,请原谅我,我害怕自己的死了之后,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对你,我更害怕你会一辈子孤单下去。他那样了解她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人或者事绝不会轻易改变的,就像很多的事情,她即使知道了,也不曾对他有丝毫的怀疑,她用心去感受他的存在。
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偶尔抬头张望一眼,却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李医生说,她的眼睛现在只能感觉微弱的亮光,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一片黑暗。
耳畔有轻微的脚步声,寻着声音望过去,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朝着她走过来,她微扬起精致的小脸,唇畔漾出一抹极浅的微笑,柔声问道:“阿锦,是你吗?”
这样的风依然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她努力地将自己心里的恐慌隐藏起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依旧暴露了出来,她嘴边的微笑太自然的,自然地让他有些不习惯。大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要跟她拥进怀里,压抑着心底深处最沉重的悲哀,嘶哑着声音说道:“是我,是我,你的阿锦。”
“就知道是你,因为我能听出你的脚步声,喜欢穿一双皮鞋,走路的声音却永远那样轻。”她微笑,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说道:“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特点?”
“当局者迷。”微扬起唇角,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心,咯噔一声,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就好像是陷入了沼泽地一样,越是想要挣扎,就越是陷得深。
“依然,我一定会让你看见阳光的,还有我们未来孩子的模样。”他温柔地笑了,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现在我们该去妇产科了。”
依然并不知道,自从于锦得知自己要当爸爸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网上找了很多的资料,然后又咨询了妇产科方面的几位权威专家,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初为父母,没有一丁点的经验,即使李敏跟他说过很次,让他不要紧张,可是那一种即将为父的心情,是谁都体会不到的,那样的惊喜,似是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