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的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才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着杂志社走去。她知道,在她的身后有一束关切的目光一直望着她。
看到于琰的时候,她正好到摄影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于琰看自己的目光多了一份深意,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依然打算等拍摄结束之后,再将花素去世的消息告诉他。走到他的面前,嘴角扯出一个极浅的笑容,“莫先生,你先去换衣服,然后化妆室会给你造型,争取在两个小时之内将这组写真拍完。”她叫他莫莫先生,在众人的眼里他是新一代印象派的代表画家,画风柔和,却又带着一种自主的元素。
“嗯。”于琰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就去了更衣室,有助理立刻就拿来几套衣服过去。
她在外面等着,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又想起阿璃,也许这个时候他正躺在手术室里,等她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好,就立刻去医院看他,然后再赶去见花素的父母……脑海里,错综复杂的画面飞快地交叉着,抓不住任何的重点,最后当所有的画面全都消失,留下的就只有死亡,那个关于死亡的话题。
“嘁”耳边响起众人惊讶的声音,抬眸,看到摄影棚里的那些工作人员一个个都痴迷的表情,于是,顺着众人的目光寻过去,尽头是一脸妖孽般笑意的于琰,碎花的衬衫,休闲裤,赤着足,有些凌乱的发丝,极具艺术家的气息,却又那样的令人着迷,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流光溢彩般,如点漆般的瞳孔仿佛有巨大的魔力,吸引着那些人的眼球。
与于锦相比,他少了一份硬朗,却是多了一份阴柔之美,那样的美让人为之着迷,宛如盛开在淤泥里的莲花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中间又隔了好些人,他就站在那里朝着她微微而笑,笑容明媚如花,深邃的眼眸璀璨如夜里的星子一样。整个人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那样的不真实,那样的让人捉摸不住。
她瞬间回过神来,脸色一扫而过的气恼,没好气地说道:“开工了!开工了!没见过帅哥是吧!一个个都像花痴似的。”
众人愣了一下,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是眼角的余光却依旧不时往这边瞅一眼,有这样的美男子撑门面,这一期的《女人帮》一定大卖。
“依然,是不是觉得我比大哥长得好看?”于琰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扬起一丝令人眩目的笑容。
“仅限于养眼。”她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一件高端的艺术品。
“是么?”唇畔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减弱,反倒是越发的浓郁起来,他的笑容那是具有魔力一样,可以吸引众人的目光。
依然抿唇,淡笑,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于琰美得像是一只炼化成仙的狐狸。忽又想起躺在手术室里的阿璃,还有刚刚自杀而死的花素,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是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清浅的笑。
“摄影师和场景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期的主题是《美与爱》,你要体现的是美,不只是外表的美,还有从你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也需要一种美,和你搭档的是一位美女模特,你现在可以过去跟她联络一下感情。”
他似是看出来她的异样,眯了眯眸子,低声说道:“拍摄结束之后等着我,我有事找你。”
依然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底一闪而逝的错愕,真心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只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男子已经走到了灯光璀璨的拍摄舞台上,也不知道他跟那美女模特说了些什么,却见那模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潮红。
“准备好了吗?”摄影师和灯光师同时喊道。
于琰朝着他们做了一个“OK”的手势,那女模特也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切都准备好了。
灯光,舞台,鲜花,掌声,也许唯一缺少的就是鲜花了。依然觉得舞台上的两个人配合的很默契,不管是肢体语言还是从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感情,都是那样的恰如其分,含蓄而又大胆,她觉得自己是找对人了,只可惜这一期的《女人帮》花素再也看不到了。
“很好!继续!”她露出赞赏的微笑。
接到风扬电话的时候,拍摄的进程差不多已经快到尾声了。
“然然,是爸爸。”风扬的声音有些焦虑,又有些不安。
“怎么了?是不是阿璃出什么事了?”她下意识地问道,眉心紧紧地蹙起。
风扬压抑住心底的担忧,笑了笑,说道:“没,没什么事,就是阿璃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还没出来,我,我心里有些担心,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我这边的事情很快就办完了,然后立刻就去医院。”依然看了一眼时间,又探头瞅了瞅摄影棚的拍摄情况,舞台上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爸,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帮小时之后应该能够赶过去,你们先别着急。”
“好,那爸爸和你文澜阿姨等你过来。”
走进摄影棚,几乎听到的都是赞美的语言,惊艳,温柔,简直太美了……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的表现,换回了之前了衣服,又卸了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风依然的面前,露出浅浅的笑容,想要来向她讨红花的小孩子,“我表现的不错吧!赏个光,中午请你一起吃饭。”
“我还有事,一会要去医院。”依然觉得自己最近跟医院很有缘分,几乎是三天两头地朝那里跑,从小最讨厌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医用酒精的味道,让她觉得畅快呼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定了定神,她告诉他,“花素死了,自杀的。”
于琰不由得皱眉,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借着酒劲跟他说,于琰,你给我们《女人帮》做一期封面人物。才拍完杂志封面的写真,突然有人告诉他,那个女人死了,他多少有些诧异。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只是生死有命,她的选择早就注定了她的结局。”依然微微叹息,眼底缓缓地涌出一丝无奈,“我一会儿要去看阿璃,然后再去另一家医院,菲菲和沫沫忙花素葬礼的事情,你若是闲着的话,就过去帮一把手。”
“为什么不让大哥去帮忙?”于琰突然问道,一双深邃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瞅着她,生怕错过了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他比你更忙,而且他已经承受了太多,我不想让他继续下去。”依然淡淡地说道,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于琰突然有些嫉妒于锦,第一次这样嫉妒他,小时候虽然大哥什么都比自己好,可是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理。敛了敛眉,更是将心底的那一丝悸动隐藏了起来,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这样完全是想让我嫉妒,不过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又说道:“你不是赶时间吗?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我送你去医院,反正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嗯。”她点点头,这个时候很难打到车,与其干等着,不如坐了他的车,这一整天没有任何的时间是她可以随意浪费的。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六世****仓央嘉措
从杂志社到阿璃住的医院,足足开车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似乎很漫长。依然闭幕眼神,就像是沉入了沉睡中,脑海里错综复杂的出现很多画面,最后纠结为两个字,一个生,一个死,生者依旧沉沦,死者却已解脱。她们谁都没有将花素自杀而死的消息告诉白箫,只是不想让他再玷污了花素的灵魂。
“我在车里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看花素。”于琰将车停在医院的大门口,侧过脸望着她,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他也会觉得心满意足。
“好,我尽快下来。”依然下了车,大步朝着医院的大厅走去。
他微微扬起唇角,眸光缓缓地收了回来,点燃了一支烟,闪烁着的火光处袅袅升起一缕灰白色的烟雾,生和死,与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在这个世上,除了那样一个女子,已经没有任何让他留恋的东西,金钱,名利,荣誉……在他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以前的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证明他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孩子,更想要证明,他的亲生父母抛弃他是最大的错误。
不远处,医院围墙的角落,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面色干净,不言不语,双手紧紧地环在胸前,脚是盘坐着的,旁边摆着一个搪瓷碗,里面被过往的行人扔了几个硬币和几张面值不大的纸币。于琰坐在车里观察了好一会儿,自始至终也没有见那位老者睁开过眼睛,似是在熟睡,又似在闭目养神,脸上的表情很祥和,没有一丝的悲悯之气,一点也不想像其他乞讨者那样,摆出一副我是这世上最可怜悲哀的人。
他觉得自己待着无趣,就下了车朝着那位老者走过去,没有带伞,淋着朦胧的细雨,细碎的发梢凝结了几粒水珠,却丝毫的不在意。
于琰在老者的身边蹲了下去,扯动着唇角,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老人家,您的衣服都被雨打湿了。”
“只是湿了外面一层,无碍的,倒是这位先生穿的体面,跟我这老叫花子站在一起,难道就不怕被人笑话吗?”老者缓缓地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深邃而又悠远,没有一丝的浑浊气息。许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嗓音有些嘶哑。
于琰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名誉而已,于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年纪轻轻就看的如此透彻,想必是经历了很多,又或者说你的眼界甚高。”老者依旧阖上眼眸,他不是用眼睛看这个世界,而是用心,用心观察这个世界。
“您就当是我眼界比较高吧!”微抿着唇角,短短的几句话,不得不让他对眼前的这位老者刮目相看,“老人家,您每天都坐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