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打杂的黑衣小哥?”我有些急切地拦住一位阁里的姑娘,她娇媚一笑,给我指了个方向。
这是自我下床后第一次踏出房门,不过这暂时的人身自由也是得自于婪,毕竟算是救命恩人吧。或许是因为武子瑟身份特殊的关系,婪一直把我藏在她自己房间里,现在我应了她的吩咐去找武子瑟。
远远的就闻到了那边屋子里飘来的香甜气味,看来这儿就是刚刚那位姑娘说的厨房了。
“打扰了,请问姓武的在吗……”我的声音完全被屋子里热闹的锅碗瓢盆声给淹没了,干活的全是女工,无一例外,所以武子瑟很容易的就被我的目光找到。
他正很认真地旁观一位漂亮姐姐做糕点,姑娘们和他搭搭讪他就回礼笑脸,还很善解人意地帮助他人调佐料。我脑子里立马蹦出三个炫丽的流光字体——“交际草”。
武子瑟突然回头,看见了我,随即绽开阳光明媚一笑。
我回敬了一个极浅的笑容,走上台阶时抬腿一脚踩扁了石阶边上生长得过长的一株野草,踩扁你。
“小伊雒……”
“叫我江大风,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他永远都听不见他不想听见的话,只是径自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是一个又大又怪异的糕点,他笑着递给我说:“尝尝吧,这可是全洛阳城最大最可爱的月饼!”
“也是最丑的。”我释怀一笑,接过。
“尝一口吧,我做得很用心的。”他笑眼弯弯,目光闪烁期待。
“被你这样看着谁吃得下去,一起吃吧!”我伸手就将大月饼扳成了两半,然后意外地发现里面的陷很有层次感,有五仁的、豆沙的、芝麻的、莲蓉的……
“这也太……”我估计不会太美味。
“哇,很好吃啊!”武子瑟咬着月饼自恋不已。
他是想把所有的遗憾都补偿回来吗,更恨不得做一个全天下最大的月饼,献给他心爱的上官伊雒。
九月初凉风习习,我和武子瑟就坐在厨房门口一边咬着月饼一边感慨中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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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狂风大起,吹得厨房一片狼藉,众人皆往门口望去,低气压中心傲立着一位黑衣少女,好强的杀气啊!
看见她,我也想起了一件事,死定了。
“女扮男装的家伙,你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是吗!”
“你都亲自来了,看来也没指望我会记得。”
“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账。”她又看向了武子瑟,吩咐道,“你,过来,给你个赎罪的机会。”
“阁主又想玩什么了?”
“玩大的,跟我过来。”
武子瑟和婪要走了,我也忙跟上,毕竟厨房里都是不熟悉的人,我没有归属感。
“你也要玩吗?”婪笑眯眯地望着我,即使是这种阴险的笑容我也觉得她很可爱。
“我只跟你玩。”我很认真地玩笑道。
“好,晚上你别后悔。”
武子瑟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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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上了个古老的厕所回来,就发现了个爬屋顶的小毛贼,少年玩飞天忍者猫吗?
因为不知该作何反应,所以我面无表情地走开,他反倒不识相起来了,竟跳下来挡住了我的路。
“让我看看,长得还真挺像的……”他放肆而大胆的目光让人有一拳挥过去的冲动,我又不是阁里的姑娘。
“你找婪有什么事?”如果有人像他这么说,那一定是在说婪和我。
他顿时谨慎了起来:“你是她什么人吗?”
“她是我爱人。”咬字清晰,我在阐述一个事实。
“哈哈……”远远地传来婪那张狂的笑声,“爱人是吗,说出口的话你可别后悔!”
纵然我爱人很多,谎言很多,可我什么时候后悔过?
“你怎么过来了?”婪问那个小毛贼。
那人看了我一眼,示意有外人在谈话不便,婪扫了我一眼,抛出:“我的人,不碍事。”
“喂,哪里有水啊?我方便完要洗手。”不是我不识趣留在这儿当电灯泡哦。
婪头也没回就指着一口井说:“那儿,自己打。”
还好小时候玩过打井,操作起来也有点经验,不过她那是什么态度,欠咬。
那人恭敬地站在婪面前,说:“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彼岸国的目的不在武王,他们似乎还没发现他到了洛阳。”
“不是因为他吗,那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听闻近日曼陀罗华重现于世,祁夫人怀疑前朝大皇子还在人世,便加强了搜索,欲斩草除根。”
婪扫了一眼我,又继续他们的谈话:“这么简单的事你还需要亲自来一趟中原吗,若是误了我的计划你可担待不起。”
“属下不敢!因之前白粤与我先后都将错误情报寄于阁主,若我再寄出新情报恐怕阁主是要费心了。”
“哈哈,你细心过头了,凯!”
“还有一事,彼岸国已经派出一批杀手,他们认定繁星阁与大皇子有关,中秋之夜阁中必有一场血战。”
“这有趣,放心,我自有计划。”
我不禁轻笑,这个叫凯的年轻人哪是细心过头,分明是担心婪的安危,而她却依旧没心没肺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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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桂花香满阁,天边一片猩红,夕阳红得要滴血。
“喂,你们报恩的时候到了,出来。”婪又一次降临厨房。
武子瑟伸手拍打掉我袍子上的面粉,领着干干净净的我站在她面前。
“今晚若想平安度过,就得听我说的去做,不准反抗,听清楚了吧!”
武子瑟点头轻笑,透着自信与成熟的气息。作死的彼岸国,竟敢肆无忌惮地派人潜入武国,想必是活得很不耐烦了。
看着眼前如此胸有成竹的两个人,我一点也不害怕夜晚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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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啦,微笑,像我这样……”一位叫做姚娘的女子领着我往前阁走去,我不住地回头看向婪和武子瑟。婪把我打扮得像个风花女子,又让一向只穿黑袍的武子瑟穿白袍,他还佩戴上了那块危险的白玉,这是婪计划的第一步吗?
我依照婪所说乖乖地跟着姚娘,然后凯风度翩翩地从大门走进来,我们假装不认识彼此,以“顾客”和“服务员”的关系坐在一处饮酒谈笑,与众人无异。
我明白这是对我的保护,惭愧了吗江大风?
“哟,今晚能与婪阁主共同赏月,真是三生有幸!”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皆抬头望向楼梯顶端的阁顶,果真见一黑色劲装的少女傲立于上,在她身旁还站了位白袍公子,只不过是背对着众人,而他腰间的玉坠却熠熠夺目。
婪睥睨众人,举起酒杯道:“此等佳节,怎能不趁兴共饮?”
阁中央水池升起莲花舞台,水花飞溅,几个清丽的身影从阁中四方翩飞而来,丝带交织,宛若仙女下凡。
凯故作轻浮地在我耳边轻语:“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你死了我会很麻烦。”
我很职业地娇羞一笑,吓了他一跳。
不一会儿,月饼也上场了,我对甜食一向都很有食欲。
琉璃盘上盛着各式月饼,正中央的皮薄柔软,色泽金黄,图案花纹玲珑浮凸,造型美观,想必肯定也是陷大油多,酥香可口。还有一式月饼小巧玲珑,洁白如玉,皮酥馅饱,很可爱的模样。
我想也没想就起身伸手去抓,结果被姚娘拍了手背,她教训道:“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这些是给客人们享用的。”她把琉璃盘端到凯面前,然后只给了我一个干瘪的小月饼,“我们只能吃这种。”
“为什么?”我愤愤地转头暴走,谁知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位紫菀色衣袍的少年,手中的盘子眼看要着地,下一秒竟被他神奇地救起,漂亮!
我忙道歉,接过盘子抬眼一瞧,眉目为之惊艳,好一个俊美出尘的少年!他倒是盯了我一小会儿,美目流露出少许复杂神色,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见他一路拒姑娘们于千里之外,寡淡君子也。
“我的给你吧。”凯推过来一盘月饼,我高兴了。
凯撑着下巴唇角噙笑:“真漂亮啊,不管看几次她都是那么美。”
我瞧他盯着壁画上一个画风诡异的女子出了神,心底笑开了,原来飞天忍者猫喜欢二次元,还喜欢这种阴暗系的,看那女子睁一眼、闭一眼,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勉强给个矛盾美的评价。
凯不仅很善良地把他的月饼给了我,还很好心地提醒我干瘪小月饼里会吃到小纸条,很不卫生。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其貌不扬的小月饼另有玄机。偷偷地扳开小月饼,果然有小纸条,上写道:
习武者,异香者,寡言者,少食者,杀之——婪
“什么意思?”我正疑惑,站于阁顶的婪突然兴致很好地吟诵了一句诗。
“满月飞明镜,归心折大刀。”她还故意加重了“刀”字的音,阁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还未见刀光,血液的气息便弥漫开来,淹没了桂花的芳香。
“刷”地一声,几十个男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拔剑而起,与此同时,地上立刻瘫倒了多具尸体;繁星阁的姑娘们也一改常态,个个凛眉瞪目,手持利刃,令人大为吃惊。
这几十个男人的目标很明确——冲向阁顶夺取玉坠,并灭口。不过姑娘们可不是徒有其表的,她们各个身怀绝技,十八般武艺在此刻尽显。光是看婪嘴角擒着的那抹微笑就了然胜负了,若我是阁中的成员,定会士气大振,拼死效命。
后院也响起了杀喊声,破窗而入者不下三十人,整个繁星阁笼罩在刀光剑影中,唯此处清闲。不过看着别人在厮杀而自己闲赏心里真不是滋味,毕竟不是在看电影。
可是,我想要看,这鲜血淋漓的狂欢,就像黄昏时的血色天空,色彩浓烈而尽兴,就算眼睛酸涩也不想眨眼。我兴奋得浑身颤抖,还需要问什么是审美?
“好看吗?”
凯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忙移开目光,看见,婪正在阁顶对着我笑。
要不要诚实地说出口,其实,我很喜欢俯视生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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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筱墙藓阶蛩切,明月如盘悬于苍穹睨视天下万物。
一紫衣少年孤坐廊前凝月,影子渐长递寒,风飘袂。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