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檐梢,秦季子刚从房内走出来,便撞上了一个守株待兔的人。
“骁少将。”秦季子依旧从容。
“秦季子,你最近是不是和武子瑟的女人走太近了。”
“如果,她不是上官伊雒呢?”
祭风骁睨了他一眼:“你和苏使节联手耍我吗?”
秦季子却是笑了起来:“你心里早有计谋,何必来找我。”
“没错,就算武子瑟发现她不是上官伊雒那也来不及了,他的城池早已落入我手。”
“风险很大。”
“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商量。”
“不,你不知道。”秦季子背过身去,下面这句话,面具也无法掩饰他情绪的异样,“早在三年前,上官伊雒便已死了,当时是武王亲手安葬的她。你认为,面对你提出的条件他会中计还是大怒呢?”
“死了……”祭风骁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生气,“苏使节也该去死了。”
“不怪苏使节,武王掩藏得很好,他自导自演着一出上官伊雒还在世的戏,所以并不是毫无希望,我赌他会中计,心甘情愿的。”
祭风骁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是叹息:“从这点上看来,武子瑟根本不配做我和他的对手。”
秦季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他190的身高比186的祭风骁高了一些:“方才都是我瞎猜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祭风骁投去个青白眼,他们私底下其实都是哥们,少年时期便相识了,算起来也有七年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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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正是轻雾微光的时候,难得有婢女出入为我梳妆,以青瓷色的丝带系住半挽的发髻,水墨蓝的裙摆轻摇。称不上美丽,但是清清秀秀的很有江南小生的气质。
房外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人在门外道:“武王已到城外,请上官姑娘随我来。”
这几天我都很安分,没有添麻烦,而且我已经决定好了面对素不相识的武国大王,只要这样是对他有利的。为弟弟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吧,虽然他不认识我很遗憾。
烟雾朦胧,黄沙滚滚,苍鹰啼嘶,几十米外黑压压一片,远处绣着黑龙图腾的武国旗帜猎猎翻滚,与祭风国的银色狼头图腾旗帜遥遥对峙着。
一高挑的黑色盔甲少年骑一匹壮硕黑马奔来,停在城门下,年轻的脸庞上不染风尘,一双泼墨般漆黑深邃的眼眸流露出掩不住的担忧之情。
想必他就是武子瑟了吧。
“祭风将军,我军已撤出十堰,请守约。”武子瑟沉稳好听的嗓音响在这城外旷野之地,正处于十几岁的尾巴的年纪使他格外亮眼夺目。
“那是自然。”祭风骁高站在城楼上,目光冷冷落在武子瑟身上,他随时准备应战,“来人,送上官姑娘出城!”
城门缓缓打开,送我出城的竟是秦季子,他是这么久以来最照顾我的人了,对我而言他就是好人了。
他将我转交给武子瑟的时候极轻地叹了一声“不值得”,我怎么、听不懂,或是不愿听懂……
“小伊雒……”被陌生的男生如此含情脉脉地呼唤实在尴尬,只见他俯身张开双手,我感觉脚下一空,竟直接被他抱到了他的黑色坐骑上,且被他单臂环住腰身。
“我、我会骑马!”如此亲密的动作让我惊慌失措,而城楼上的祭风两兄弟则是警惕地观察着动静,只待战斗。
“我知道。”武子瑟低头在我耳边一笑,脖颈被一阵苜宿草的气息挠了一下,我顿时毛骨悚然。随即他便抬头,清澈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告辞!”
他一拉缰绳,马头调转,率领千军万马飞奔而去。
我陷入沉默发呆状,一片迷茫的未来确实令人心生焦躁,但是只要他存在于这个世上一天我的一切就都不会失去重心,不能自慌了手脚,毕竟我是他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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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找你回家了,我们的武都。”
马车竹帘外映出他骑在马背上的颀长身影,我拉回目光,淡漠地说:“你认错人了。”
倒也不怕被他杀掉,我不是上官伊雒是个事实,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欺欺人,只是长得像而已……
长得像,心里猛然一颤!
“小伊雒,你还在玩吗?不管你怎么打扮,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
我一把掀开竹帘:“我说过你认错人了,看仔细了!”
他却兀自笑得开心:“三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你确定吗?”我走神了一下,空气中有柳絮擦过脸颊,“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应该继续找下去,而不是在我这里止步。”
武子瑟的神情很受伤,双目黯然失神,漫天的柳絮寂静纷飞,像十二月的飘雪,在他心上厚厚铺了一层,一片冰凉。
我并不知道上官伊雒已是个黄泉之下的人,所以对他突然低落的情绪有些疑惑。
转瞬间他又一脸阳光灿烂,绽开的笑容正如这五月的阳光,倾城。
“小伊雒忘了我吗?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武子瑟。”
只是因为长得像就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么好,或是直接把这个人当做旧识,因为承受不起那种失去。他对我如此,那么我对祭风国的那个骐是不是也是这样?
撇开身份地位不谈,他和我有什么不同?
其实是不同的,正是因为这身份和地位,他注定和我不同,即使现在看上去是这般相似。
“幸会,我是我自己的人——江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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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似乎很热闹,偷偷打量着这个时空,一切都是那么得新奇。
“这是小伊雒第一次来洛阳,以前答应过带你来的,这次刚好路过,一定会好好陪你玩几天的!”他骑着骏马在帘外说着,看模样就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郎,谁知道他却是历史上那个统一了天下的新武纪帝王。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正是午餐时间。
店小二立马迎了上来:“两位,用餐还是住宿啊?”
“用餐。”
“住宿。”
我和武子瑟异口同声,而后大眼瞪小眼,宿个头啊,当然是吃饭。
店小二一拍手:“我知道了,先用完餐再住宿对吧,两位里边坐,我这就上菜。”
武子瑟掏出一块金子便自顾自坐下,店小二瞪大双眼不再多话便使出十二分的热情招待起来了。少年自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引人侧目不已。
“嘿嘿……”
“你干什么笑那么猥琐?”
武子瑟微微一指:“你看那店小二,他以为自己赚了,我可是要把这金子的价值吃回来的,小伊雒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是江大风。”
饭吃到一半,门口一阵喧哗,店小二正在轰一个人,他还挺忙的嘛。
“走开走开,别在我店门口摆摊,挡了我生意……”
我探头一瞧,原来是个举着算命褂子的老先生,他模样普通,唯独不寻常的是他手中抱着的东西,那是一小枝本应开在三月的桃花,而此时,它正被五月微热的阳光慢慢灼烤着。
“咦?小姑娘,我看你遍身异象,不似这世间之人……”算命老先生忽然拿桃枝朝我一指。
店小二看看我,顿时无语,分明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而已,异象个毛。
“还和我枪起生意来了,再不走我就拿扫帚赶人了……”
“唉,等等!”我自然很在意。
武子瑟见状出面道:“慢着,我请这位老先生喝一杯。”
店小二抄着扫帚不大乐意地对算命老先生说了个请字,声音拖得老长老长。
武子瑟谦谦逊逊地起身相迎:“先生请坐,还请先生点明方才所言。”
“既然有缘,那老朽就给这位小姑娘算上一卦。”算命老先生说着这话时却是看着武子瑟,态度恭敬,所谓慧眼识珠便是这样了吧,他一眼便看出了武子瑟特殊的命格。
老先生推开桌上的菜盘子,伸手蘸了蘸茶盏里的茶水,就这样以茶代笔地在黑胡桃木桌面上快速画出了一个阵法,点指间草书如天际行云,宛若游龙,竟写得一手令人惊叹的“一笔书”。
老先生忽地抬头问道:“小姑娘八字多少?”
八字?我正纠结着,武子瑟替我回道:“碧玉年华,阳历10月9日。”
好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十万个不应该啊。
老先生抬手揪下几朵桃花,在手里轻捻,然后嘴里开始唠唠叨叨,手也不停,自有一套规律地撒下手中水嫩的桃花瓣。
“木逢壬癸主漂流!”
“日主无根度春秋!”
“无根定主见阎王!”
桃花瓣在逐渐隐去的阵法中煞是好看,武子瑟的脸色也煞是阴沉。
“老先生,我没怎么听懂……”我一阵寒意,刚才是不是听到“阎王”二字了,好像很不幸的样子。
算命老先生拂掉桌上桃花瓣,安抚道:“莫愁,卦象虽杂乱凶险,命也并非如此不可。老朽认识一人,此人可是闯过阎王殿的人,她定可助你逆转命相,不过造化在人,一切还得看自己。”
武子瑟问道:“先生说的可是繁星阁婪阁主?”
“正是婪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