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风卷残云,一番破碎分裂的景象,生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是个悲剧。
除了他们临时抱佛脚式地请我住进民宅,给我像样的衣服,饭菜依旧是馒头和菜汤,门外守卫对我的监视程度也不亚于牢房。这都三天了,虽说我是个宅女,但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想写点东西都不可以,无所事事是我最厌烦的状态。
骐是祭风国的公子,又兼将军一职,身份和繁忙的职务也不是让人想见便见的,我必须拥有等同的身份和条件,不过这点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那么我唯一的优势是我从未来而来,知道点历史,“西陵之战”后,武国统一了天下,摧毁了各国史记书籍,统一了文化,现在这段战国乱世可以说是历史上的大空白,历史学家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所以只能在有历史记载的武王身上找切入点。
“喂,我知道武国大王的弱点!快让我见你们的将军,知情不报的话可是死罪……”我喊得嗓子都快哑了,要是手机还在身边就可以用复读机功能了。
“什么弱点?”
居然有人搭理我了,我稍稍兴奋道:“武王有极大野心,天下分裂这种关键时刻必定求贤若渴,这是他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缺点。当然了,这只是其一。”我还没傻到把绝招全使出来,不然拿什么去见骐。
片刻后,门外那人又问:“你很想见他?”
“是啊没错,秦季子,后面的话我只会告诉他一个人,身为军师你不应该引荐我吗?”
“好啊,我带你去见他。”
我忍不住逸出笑声:“开门吧,好人!”
门外白衣静立,面具下的目光望向天端,天幕上的云层被撕扯得一片零乱,最近刮起的风全都没有路数,不知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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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在颠簸,心也在颤动。
这是我第一次骑马,身在这个年代,就不得不学习这个年代唯一的交通工具了。骑在马背上一点都没有他们那么帅气自如,我正在努力地驾驭它,当初我是怎么骑邻居家的大狼狗来着?
“到我这儿来吧。”秦季子调转马头原地等我,语气有些无奈,其他押送的士兵则开始发笑。
“不用,我堂堂一个会骑自行车的人难道还不会骑马……”哼,嘲笑我,再等个五千年,等学会了骑自行车再来嘲笑我吧。
“自行车?”秦季子咀嚼了一下这个新名词,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全知了,结果每次某人一张口他就深觉自己孤陋寡闻。
片刻后我便如愿以偿地纵马奔驰了,只是屁股颠得有点疼,好在这匹马比较乖,毕竟是军人驯养出来的战马。
前方是沙土飞扬的训兵场,不远处祭风骁正当着骐的面擦拭利剑!听见马蹄声,他们都看向这边……
一下马我便立马冲上前去,一把剑横在骐面前我怎么可能淡定,而且祭风骁和他的关系并不好吧。若是谁敢伤害他,我一定会让那个人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刚跑到跟前,赫然看见地上倒着几具头身分离的尸体,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但胃里空空,无东西可呕。
“你是变态吗!”我目光躲闪着尸体瞪向祭风骁。
“上官姑娘真是少见多怪了,恐怕倒在武子瑟剑下的人也不在本将军之下吧。”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骐,他、连看我都不屑吗?为什么不看我!不准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祭风骁目光森冷,显然是因为眼前态度嚣张的女流之辈的忽略。
“骁少将、骐少将。”秦季子不急不缓地走来,他看向了祭风骐,“上官姑娘有事求见,是关于武王的。”
我严肃地点了点头:“希望能跟你好好谈一谈。”
“咔擦”一声,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到我脚边,还沾沙带血的,吓得我差点蹦起来了。这个家伙,我们正在很认真地讨论正事,他竟旁若无人地杀起人来了!
“你就不能放过他们吗,杀人终究是要偿命的!”
“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祭风骁一刀架在低跪着的彼岸国俘虏的脖子上,偏偏就这样做给我看。
“即使是沦为战俘也是有权利的,战俘在任何时间均须受人道的待遇和保护,禁止对人身施以暴力,禁止损害个人尊严,禁止施以任何报复措施,拘留国应对战俘负责。既然大家都身而为人,这不应该是常识吗?”
“看来武子瑟真是把你给宠坏了。”祭风骁不以为意,武国怎样对待俘虏都与他无关,他们是不同国度的制裁者,没有谁必须遵循谁的规则。自古慈不掌兵,刚刚那些话听起来就很愚蠢。
他说出的每句话似乎都针对那个叫武子瑟的人,这让我很反感。
骐自顾自上了马,拉起马缰时看了秦季子一眼:“这里不合适,回去说。”
语罢,他执鞭而去,那飞扬的尘土,很像,我心中那团挥散不去的雾,朦朦胧胧的,一直以来,我并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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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穿的是最小号的男装,因为军中没有女子的衣物。”秦季子轻笑着领我穿行于军衙中,这倒无所谓,我提着宽大的长袍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同样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士兵,好不现实的感觉。
我被领进一个很客气的大堂,心立马凉了半截,在他眼里我难道只是客?
他早已坐在堂内,佩剑搭在身侧桌上,一身戎装,英武非凡。
“破小孩……”这是口中最熟稔最亲切的呼唤,我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也一辈子不想改。
“请上官姑娘注意身份。”戎装裹身的他目光冷淡,依旧不记得我。
仿若打开了冰柜,寒气中带着些冰渣,迎面刺痛。我的表情已经变得和他一样,他没发现我们面无表情的样子有多像。
“我是你姐姐。”我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他不应该用这种生冷的态度待我,就算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都不可以。
他一阵沉默,风雪浅瞳毫无波澜,目光冷冷落在我身上。在我有关他的所有记忆中,从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来是听正事的。”
秦季子告退:“骐少将,下官先退下了。”
堂内只剩我和他,相距两三米。他终归是我弟弟,就凭这模样、这声音、这眼神,丝毫不差。
“讲吧。”
之前和秦季子说过的我也同样给他讲了一遍:“其二是他的爱好,正如之前所讲,他野心极大,因此他最大的爱好便是研究世界版图,小至脚下大陆,大至海外大洲,如果有天外宇宙的知识就更好了,安排间谍从这方面入手将事半功倍……”
“天外宇宙?”
“呃……”难道他对这些感兴趣,他不是一个爱权势的人,平时的生活也偏日式清淡。
“往古今来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这天下不正是宇宙吗?天外宇宙,那是什么?”
不懂还装冷漠状,古人对宇宙结构的认识还十分幼稚,解释起来恐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而且颠覆了一个人的世界观还要小心他暴走,无法接受啊!
“所以去找了解这方面的学士间谍吧,不过要小心一点,因为他本身也是个天文地理方面的专家,刻意接近他卖弄学识反而很容易被识破。”
他突然冲我鼓掌了,脸上是一副看透了别人的表情,笑意冰冷,一双冰雪美瞳正棱锥般直指我。
“聪明,真不舍得就这样让你回武国去,关于间谍方面你果然很有研究。”
我还傻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脑子一转顿时气炸了。
“你怀疑我是间谍!我想破脑袋好心好意地告诉你,你竟然还怀疑我……”
“演够了吗?”
看来他不止安慰我很有效果,惹我生气也很有一套,我咬牙切齿道:“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走,连步伐都在轻颤。
门口不明状况的守卫想拦我,我瞪了他们一眼:“我回去继续坐牢一样呆着都不可以吗!”
“骐少将,下官先带上官姑娘下去了。”秦季子辞退。
我步步生火,快步向前闯,冲出一段距离后停步,一回头,发现秦季子就在身后几米处跟着。
“喂,关我的牢房在哪里?”
“对于离开了武王的你来说,整个祭风国哪儿不是牢房呢?”
是吗,我的牢房,你永远都不会懂。
“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是上官伊雒吗!”
秦季子脚步一顿,是了,她不是上官伊雒,为什么还会习惯性地把她看作她,仅仅是因为外貌太像了吗?
“你能给个表情吗?我之前是尊重你才一直不提面具的事……”
“你想逃离这个牢笼吗?”他低声道。
“你有办法让我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也学他压低声音,不过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你会放我走吗。”
他是个军师,军队的利益才是他一切行动的方向,真讽刺。
“那也不一定,如你所说我是好人,好人只会做好事。”
“什么意思?”
他反问道:“放走你是一件好事吗?”
“不是。”放走我的话他不就死定了,算什么好事。
可恶,也不用在这时候耍我吧,好歹我也还在气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