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蒙古草原笼罩在一片薄雾中,我算是见到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场景。
脱里神情肃穆,双手捧哈达,高举与肩平,然后再平伸向前,弯腰给我,这时,哈达正与头顶平,这表示对对方尊敬和最大的祝福——吉祥如意。我也回应以恭敬的姿态用双手平接,这样应该不会有错。
“江兄,一路走好,替我问候阁主。”
“我知道了,驾!”
洁白的哈达像白云般飘扬在我手腕间,“云林八宝”的图案纷乱成蓝天中雄鹰展翅的绒羽,忍不住就要吼“哈达哈达呦呵”了,脱里在后面瞋目切齿,尊贵的哈达不是这么玩的!
随心所欲奔驰是自由的感觉,我喜欢自由,也向往自由,但是我此刻的快乐并不是因为自由,而是因为她。遥远的前方有她在等待着我,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我也是一个有所归依的人是吗?
但是,别误会了,我虽然并不喜欢一个人,但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接近的,也断断不可能呆在谁身边,因我并不是寂寞。
那么,路上来聊点八卦吧。
“渡过了黄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
“其实,我本来可以帮帮你的,因为——理由很多啊。”
“不要再去想着什么复国了,历史中没有昭国。”
“唉,你为什么这么重情重义呢?你忘了以前那个国家的人是怎么对待你的吗?你忘了被人叫做‘妖怪’时的心情了吗?你生来就不具备怨恨这种感情的吗?”
“你不知道我是个骗子吧,奥,你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被你叫着大哥的那个人,他也是婪阁主手下的骗子,你那么信任他,而他不过当你是一颗棋子罢了。”
“凭你一个人,你能做些什么呢?复国的把握你有几成呢?排斥你的那些昭国旧臣有几个拿你当根葱呢,他们怎么会把国家的未来交付给一个金发碧眼的异乡人,所以,即使你复国成功又怎么样?”
“人有追求应当是好的,但是在我看来那是不值得的,越努力只是被利用得更彻底而已,为这样的大哥卖命,你觉得值得?”
“如果没有雄霸天下的野心就不要趟进这潭浑水了,有些人生来适合生存于食物链顶端,而你绝对不适合,就凭你那次无论如何都没扔下我!”
“喂,你的手还是干净的对吗,司马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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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洛河驿站,我下马住宿补给,当然也得换匹马儿了,不行,它知道了那么多秘密,都怪我一路上太能扯了。
嗯,像我这种路痴居然敢一个人上路,其实识路的不是我,是马儿,每到一个驿站我都能毫不费力地找到一位动物导游,这多亏了脱里给的令牌。
“你知道的太多勒。”我调戏了会儿马儿就进驿站了,他们看我的衣着打扮还以为我是匈奴人。
我现在正位于武国境内的黄土高原之上,滚滚黄河将高原分割两半,我在右岸——陕西省。(有个小知识,分河流左、右岸要先确定河流的水流方向,然后依水流方向分辨。)
我本来还打算二渡黄河直奔洛阳的,李白不是留有“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的绝唱吗,龙门,是连接晋陕交通的古道渡口,历史上都靠木船摆渡。
过了龙门,我便再渡三门峡,而三门峡至桃花峪区间有洛河、沁河两大支流,这儿方圆4。2万平方公里是黄河流域常见的暴雨中心,暴雨强度大,汇流迅速集中,产生的洪水来势猛,洪峰高,也是黄河下游洪水的主要来源之一。
三门峡不好渡,龙门两岸也是断崖绝壁,可谓黄河两大鬼门关。
这儿是黄河中游,不是我先前渡的上游,我的设想太疯狂了,要被人家笑话了——看这匈奴人,怎么这般傻冒儿。
好吧,还是乖乖骑马过潼关吧。
在这种没有电视机的年代,酒足饭饱后驿站里的人开始扯闲篇了。
“在北洛河两岸,流传着一个洛神宓妃的故事,传说宓妃原是伏羲氏的女儿,因迷恋洛河两岸的美丽景色莅临人间,来到洛河岸边……”
“跑起来,快快快!”
驿站外传来鞭子抽打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在监狱里呆过,我对这种声音很敏感,或者说是有点惧怕。
“快跑,再不动抽死你!”
“大哥,这是什么品种的马啊?”我跑过去问。
“马?”这位大哥也挺纳闷的,“谁知道,马不马驴不驴的,好吃懒做,拿去卖也没人要,杀了吃又没几斤肉……”看来抱怨挺多的,小东西又被狠抽了几下。
我忙拦住:“你别打它了,驮那么多货物它都要累倒了!”
大哥也委屈:“小兄弟你是不知道,这畜生特能吃,比一般牲畜要多吃好几倍的粮草,诶,怪也怪,它就是不长几斤力气,分明就是好吃懒做嘛……”
我乐了,吃不胖也是厉害的,这等神兽放在现代肯定是要搁动物园供着的。
“大哥,这说不定是珍惜动物,得受国家一级保护的,你这么打它可不对。”说着我伸手抚了抚小东西开花的屁股。
“嘿,要我不打它也可以,你买它。”大哥挑衅道。
“我买它干嘛,你当匈奴人好骗啊!”咦,不知不觉我又撒谎了。
“那你来讲什么讲嘛,耽搁老子时间。”
小东西又被狠抽了两鞭,一双荔枝般的眼睛泛着明润的泪花,长长的睫毛下居然是世界末日般安静的灰蓝色瞳孔,多美啊,别让它下雨了。
“好啊,我买……”
“成交!”
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大哥你是有多嫌弃它。
小东西落入我手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吃粮草,看得出来它还很年幼,体型也比一般的驴子和马小一些,而且它的叫声竟然是“唧唧”,真是够了。
我开始试着骑它,它也能驮着我小跑一会儿,不过一旦看到食物它便立马忘了我的存在,别人看着都笑死了——看呐,那个匈奴人买了一只好吃懒做的小畜牲。
它实在长得怪,也确实能吃,我没打算给它取什么名字,有了名字,就有了感情,有了羁绊,那样我还怎么放生。不过,我不甘心花钱买了个废物。
我弯腰伏在小东西耳边轻语:“小畜生,干草有什么好吃的,你快长点志气让那些人闭嘴,到时候我带你去洛阳吃神仙草。”
此话奏效,小东西立马仰头“唧唧”了两声,撒开爪子飞奔了起来,丝毫不比脱里送的汗血宝马差嘛!不对——我飞起来了!
颊边扇动着一对五彩斑斓的羽翼,就连搅起的气流仿佛也都是五彩的,我真的被吓到了,完全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小东西给的惊喜太突然了。
与其说眼睛不敢睁开还不如说是睁不开,连呼吸都很困难,要死了。我知道它正在天空中翱翔,不然这种坐过山车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我只能用能杀人的力度将双臂紧紧环绕着它那细长柔软的脖颈,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它愉悦的“唧唧”声。
待它着陆我已经快缺氧死了,我翻身倒在地上即将不省人事,挨着地面的感觉真好。
抬抬眼皮子看它,一身光滑,哪儿来的五彩羽毛?
“你的毛呢?”
不理我?算了,进城,我买到好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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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商铺林立,市面繁华,天下一分为九的破碎局面下,只有民间是繁忙兴旺的,商机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勃生长。
“小兄弟,你这是什么坐骑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客栈小哥替我牵过小东西。
我乐得一笑:“这是我们匈奴的小凤凰,你当然没见过。”
“凤凰?”客栈小哥拿一种“你逗我”的眼神瞥向我。
“开个玩笑。”我抛给他一串“元武通宝”,“拿最好的饲料好生喂养。”
入夜,我借着客栈的灯光,倚着柱子记录一些事情,抬眼正好看见那小东西在望着我,一双蓝灰色的大眼睛在黑夜中亮如星辰,至少比其他马儿的眼珠子都亮。
我笑着收起纸笔走过去,仔细端详它的眼珠子:“那么亮啊,你是想当小电灯泡吗?”
小东西“唧唧”地欢叫着回应我,我伸手爱抚它的小脑袋,脸上堆满笑容——可爱的小东西,你那么有前途,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给你取个名字吧,我可是不轻易给谁取名的哦,有了名字之后就要乖乖跟着我知道吗,我会带你去有神仙草吃的地方。”
它点头了,诶,好聪明,人的话它真能听懂啊。
“你是凤凰对吧。”我瞅了瞅它不似蹄目科动物的爪子,“那就叫你小凤凰吧!”
“唧唧、唧唧……”
听到它欢快的回应我也很高兴,突然觉得它奇形怪状的模样也挺可爱的,因为小东西有大用处,一想到婪能得到这种神兽我就很满足,她一定会好好榨干它的价值的。
其实我挺残忍的吧,无所谓了,只要她好就可以了。
“今天是圣诞节。”我望向寒星缀满的夜空,“送你一个叫做生日的东西吧,十二月二十五日。”
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吗,十二月都快结束了,还记得我们三个之间的小习惯吗,每个月,我们都会选定一首歌,当做一件重要的事去练习,在月底把它结束掉,然后在月初定新的一首歌。
这个十二月,婪、破小孩,你们都在哼唱什么曲调?
我可以唱一整个晚上的《HappyBirthdaytoyou》,因为——
“这是你的生日啊对不对,小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