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庚戌,晟礼四十八年冬,宣玘帝驾崩,太子孙赟即位,国号改为宣珩。
辛亥,宣珩一年,三月廿一,左丞相长女车容,右丞相次女肖七夕进封婕妤。
五月廿七,宣珩帝立车容为皇后,入主淑房殿,掌管六宫。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那些所谓的国家大事不曾与他们这些市井小民有任何牵连,他们还是依旧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茶余饭后街坊邻里间说起哪家姑娘嫁了出去,哪家收成颇好。
午后,刘家院中的枣树下,孙安歌正用小棒槌将皂角杂碎浸入衣服中,再卖力地一下下搓着衣服,枣树枝叶繁茂,倒也阴凉。
“安歌,可曾看见王姨?”刘曌从窗子中探出个头来向四处张望。
安歌看着那个脑袋答道:“方才娘和周婶说是去买菜,出去了。你有何事?”
“王姨说了,我今个儿要背下这篇文章才能去玩,我背好了王姨却又出去了,这一天这么短,等他们回来指不定还能玩多久。”
安歌一笑:“你啊,就成天想着玩吧!昨个儿你和裴宪出去看别人斗鸡,这可好,把嗓子都喊哑了。”
刘曌正当束发之年,正逢变声,他反倒更变本加厉地用着嗓子,这段时间嗓音就跟破锣似的,刺耳难听。
“我的好妹妹,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刘曌一手拿着书,一脸讨好地笑着走到安歌身旁蹲下,“这建安城中不少公子哥儿都好这口,我投其所好和他们交好,以后仕途也能顺畅些。”
安歌冲他翻了个白眼,“少来,你分明就是怕被周婶听见。”
“嘻嘻。安歌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安歌不禁一阵寒恶,连忙换了个话题,“娘出去了,要不你背给我听吧?”
“你又不识字,怎辨我对错?”
安歌不服气,放下手中的衣服,随便向身上擦了擦手,向刘曌手一伸,“拿来!”
刘曌顿了顿,不解道:“什么?”
“书啊。你且背来,我定能听出对错。”
“真的?”刘曌看她这么肯定的样子,半信半疑,却还是把书给了她。
“你背吧,我看着呢。”安歌不识字,但她听过刘曌背书,背书时一气呵成,显得胸有成竹那定不会有错,若是支支吾吾,愁思个半天,母亲便将书还给他,让他重背。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刘曌背完后看着安歌依旧装模作样地拿着书不禁好气又好笑,“我背完了。”
安歌这才抬起头来,将书递还回去,“这诗讲得都是些什么?为何那人喜欢那女子又说什么不可求思?你快给我讲讲。”
看着安歌期许的眼神,刘曌有些得意,将自己从王姨那儿听来的如数倒了出来:“这首诗讲的是一位青年樵夫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遂心愿,就叹道啊——
汉江之上有游女,我想要追求却不可能。”
刘曌说完,等着安歌夸上自己几句,却瞅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妹妹这是怎么了?”
安歌拖着脑袋叹了口气,“这樵夫也忒可怜了。喜欢的人就要出嫁了却还是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
刘曌被安歌这么一说,沉思了一会儿说:“这就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吧。”
看着安歌再三叹气,刘曌不禁也是一阵郁闷,轻轻弹了弹她的脑袋,“小小年纪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别人的痛苦你何必去体会,走!我们出去逛逛。”说着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安歌被拽的踉跄,“我衣服还没洗完啦。”
“走走走,回来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