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要当弱者,那意味着你会成为别人的棋子。——天下第一智
颜纪北终究察觉到了这些问题,但是他一个问题也回答不出来。
他抬起头,看见天下第一智的脸,不由惊道:“你,你怎么了?”
在紫光的照耀下,天下第一智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道道青筋,眼眶也忽然凹陷进去,眼球布满了血丝。
天下第一智自己似乎也已察觉到了,他骤然背过身子,整个身体直发抖,那个样子十足像一个得了羊癫疯的人。
“快,快拔起漆黑之牙,走!”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使得那已变得怨毒、嘶哑、可怕的声音,尽量柔和。
“是这祭坛的缘故?”
“是,你别说了,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然后我们快走!”
颜纪北以为是这个祭坛使得天下第一智变成如此,当下毫不犹豫,有力的双手已握上了漆黑之牙。
下一刻,只听得“呲”的一声,漆黑之牙拔出了祭坛。
然后,漆黑的深渊立刻响起了一种绵长的声音。
那仿佛是一道呻吟,一道长长的浅浅的叹息。
就好像一个被束缚多年的人,忽然得到了自由。
就好像一个患有旧疾的患者,忽然彻底治愈。
就好像一个被人在胸口上插了一剑的人,终于有人把那把剑拔去。
他自由了,他治愈了,他解放了,他,要苏醒了。
谁要苏醒?
颜纪北环顾四周,谁在发出这种可耻的呻吟声?
没有人,周围还是漆黑的,无数的怪物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祭坛看来并没有将他们惊动。
等到他回过身来,凝住眼前的这根漆黑之牙时,祭坛上忽然又有了哭泣声。
有人哭了,哭的人是天下第一智。
他先是轻轻地啜泣,后来是嚎啕大哭,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那么无助,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天下第一智”的自信,“天下第一智”的骄傲,“天下第一智”的尊严,“天下第一智”的风骨,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在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已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淹没在他的哭声中,死在他的无可奈何之下。
他为什么哭?为什么无可奈何?
颜纪北手中紧紧地握住漆黑之牙,望着眼前哭泣的天下第一智,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对不起你,颜纪北。”
天下第一智全身颤抖着,靠在颜纪北的身上,哭喊着说出这句话。
这句惊人的话。
原来他早已知道幽灵骑士的身份,早已知道颜纪北是谁。
也许他出现在梅林的大院门下,并不是偶然的巧合。
也许真的有一双隐形的眼睛,在注视着颜纪北的一举一动,他所遇到的人和事,全都是在别人的计划中。
颜纪北的心渐渐地往下沉,一直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我做了什么?你让我做了什么?拔出这漆黑之牙?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很想这些问题,但他终究没有问出来,因为事情已经迟了,即使知道了,也已经迟了。
迟了之后再知道后果,那只会徒增烦恼和懊悔。
而他绝不会懊悔!已绝不再懊悔!
无论拔出这漆黑之牙的后果是什么,他都已做好的应对的决心和准备,这也是他拔出这漆黑之牙的根本原因。
因为要对付言樵,就必须取得漆黑之牙,在此之下的任何后果,都可以承受。
只是,他真的可以承受吗?
也许他能承受,但是这个混乱大陆,却承受不起。
哭声中,四道影子忽然飞掠而起。
颜纪北扫了一眼,便看见那四座雕像当真因为这漆黑之牙的缘故活了。
四只巨鸟凶光毕露,眼睛发出红色的亮光,瞪着颜纪北。
鸟上骑士,都执着一根长矛,同样怨恨地瞪着颜纪北。
幸好目光是不能够杀死人的,要杀人,还得动手。
这个道理他们似乎也懂,于是眨眼间四个人,四只巨鸟都已飞掠下来。
骑士的长矛,巨鸟的利爪。
长矛如闪电,利爪似飞虹,刹那间已到了颜纪北身前。
但颜纪北没有动,好像周围并没有那四个人四只鸟。
天下第一智虽然听到了动静,也瞧见了他们,但是他还是靠在颜纪北身上嚎啕地哭着。
好像自己就算被长矛刺穿,被利爪撕碎,也算不了什么。
黑暗的祭坛,一道闪电忽然炸响。
以颜纪北为中心,粗大的闪电快速蔓延出去,四只飞鸟、四个骑士,当场被闪电劈成烧撺。
“漆黑之牙已到手,我们该走了。”
天下第一智流着泪,道:“走?”
“对,走。”
他点点头:“是,你确实该走了。”
“我?那么你呢?”
“我已不能走。”
“为何?”
“因为我本来就要死在这里的。”
“谁说的。”
“没有人说,这就是我的命,我的归宿。”
“你归宿不应该是这样。”
天下第一智长长地叹息:“你走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上去再告诉我也不迟。”
“不,我必须立刻告诉你,说完你就立刻走。”
他的目光转向颜纪北的身后,身后已有光出现。
一点点,一点点的绿光,绿得慎人,就好像黑夜中猫的眼睛。
但是这深渊下并没有猫,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怪物大军。
天下第一智立刻道:“言樵的实力并不是你眼前所看到的,你若真的要对付他,就不要低估他的实力,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你所遇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的人。”
“就比如,你?”
“是,我是他的人,但是你千万不要怪我,因为我已无可奈何。”
“我知道。”
天下第一智一惊,失声道:“你知道?”
颜纪北淡淡道:“我知道,一个人想要表现勇敢,并不应该用会威胁生命的魔渊做第一站,你同意前来的时候,我已在怀疑你。”
“但是你没有说出来。”
“因为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从而获得漆黑之牙。”
“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你当真确定这漆黑之牙能够对付他吗?”
颜纪北沉思着,那个女孩,第二个冥想者,他能相信吗?
“不,我不会相信她,但是这是我的机会,我无论都得尝试。”
天下第一智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拔出这漆黑之牙有什么后果?”
颜纪北这时也转过身,看见了那越来越多亮起来的绿光。
那仿佛就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只是这数量未免太吓人了些。
他答道:“因为你不必说,当事情来到的时候,我已做好了准备去迎接他的到来。”
天下第一智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颜纪北可怕的身躯在他眼中也高大起来。
“我想求你帮我做件事情。”
“什么事情?”
“救救我哥哥梅暗先生和我的妻儿。”
颜纪北皱眉道:“言樵绑架了他们?借此要挟你来此?”
“是。”
天下第一智点点头,道:“我自诩天下第一智,其实又能怎么样?只能沦为他的棋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哀伤,这的确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奈何,智者,也竟是弱者。
而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弱者,就必定会遭遇无可奈何的悲哀。
“他们在哪?”
“他答应我,只要我按照他的吩咐,令你拔出漆黑之牙,就会放了他们,但我不信任他,若是你当真能够打败他,请救救他们。”
颜纪北沉默了半晌:“我会的。”
“还有,关于三少爷的剑,地狱符文,以及情人的眼泪,你千万不要按照这本书籍去找,因为他必定也已在你寻找的道路上埋下了陷阱!”
他咳嗽了一声,又急声道:“三少爷的剑,你可以去找飞剑圣,天下关于剑的,他绝对都清楚;地狱符文,你必须找到一个巫师,因为据说地狱符文就是跟一个巫术有关。至于情人的眼泪,你可以闯入魔阁的藏书阁,里面必然有关于它的书籍。”
他说得很急,恨不得两个字当做一个字来讲。
因为远处那些发亮的眼睛,已开始向这边移动了。
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这两种声音纷至沓来,犹如滚滚惊雷一般向他们压来。
紫色的魔光术下,已清晰地照映出他们丑陋而凶恶的脸庞,那锋利的獠牙在紫光下闪闪发亮,似乎要刺穿他们的胸膛。
“还有……”
天下第一智刚要说话,身子已被颜纪北抓起,几个残影置换,已到了岩壁之上。
深渊下立刻响起了咆哮声。
但是颜纪北两人的身影仍然在不断地向上窜去。
“等等,停下!”
天下第一智叫喊道:“别再往上了!”
颜纪北终于停下来,诧异道:“难道你真要死在这里?”
“我说过,这是我的宿命!”
颜纪北不明白,能够活着,为什么想要死呢?